二十三
水最後還是到了陸在野手裡。Google搜索
——他趁林枝春愣神間,輕鬆將她手中的玻璃瓶奪過,右手轉左手,冷白的手指緊按在瓶身,莫名透出種勢在必得的意味。
「你還我。」
察覺到手上猛然間變得空落落的,林枝春杏眼驀地瞪圓,模樣像極了將將炸毛的貓貓,可可愛愛卻沒有殺傷力。
「還你?」,陸在野若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又倏爾收回,望向餘弦所站的地方。
他斟酌著開口,冷淡嗓音里難得打著商量,「要不,我送他瓶水。」
??
「你送他水幹什麼?」,林枝春不能理解似的,輕聲問出口。
陸在野極淺極淡地扯了下唇角,也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重複強調道,「林同學,我現在可沒有水喝。」
徐徐笑意散開在嘴角,「都是同學,不表示一下?」
「不對,我還是你同桌。」
林枝春一時語噎,連個推脫的藉口也尋不出。
沉默即同意,她眼睜睜地看著陸在野擰開玻璃瓶蓋,仰頭將水喝了下去。
「蜂蜜水?」,陸在野稍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著方才喝進嘴裡的水提出疑問。
舌尖上熟悉的微甜似乎在提醒著他某個小烏龍後的事實真相,陸在野皺了皺眉,「你是不是……」
是不是給我送過?
林枝春懵懵然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看到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奇怪地問道,「你不喜歡喝蜂蜜水嗎?」
「不是。」
陸在野仰頭,單手扶額,「你給我送過是不是?」
對,在上周一的早晨,她給他送了瓶蜂蜜水緩解咳嗽。
只不過是借的王永安的手,且那天太忙,事後也沒放在心上。
林枝春點頭「嗯」了一聲。
「行。」,陸在野狹長的丹鳳眼忽地上挑,薄薄的眼皮掀起,露出眼底淺淡笑意。
這事是他做得不太對,喝了人家送的水,卻連個信都不知道。
他伸出手摁了摁林枝春的腦袋,修長手指將她不知什麼時候沾上的樹葉拂開,「走,請你吃飯去。」
林枝春慌亂地躲開,瓷白的臉飛上一點薄紅,「你,你不要總是碰我頭。」
「也不用請我吃飯的。」
「怎麼不用,我這喝了你的水,總得有來有往吧。」,陸在野懶洋洋說道。
好一個有來有往,教林枝春竟張不開嘴拒絕。
陸在野散漫站在操場上,眉眼中沒有半分不耐,像是一點都不急。
可他不急,林枝春急啊。
他只站在這紅白跑道上,就有散在四周的女生意無意地朝這邊投來打量的目光。
而她,就站在他旁邊,順帶被打量了。
受不住這漫長的目光洗禮,林枝春飛快地開口,「要不就明天吧,我,我明天下午比完賽再去吃飯。」
「今天不比賽,所以你就不用吃飯?」,陸在野聽後,低低笑出聲。
夕陽正掛天邊,他額上碎發及冷淡眉眼都染著一層淺薄金光,沒由來地閃耀,仿佛已近黃昏的霞光同意氣風發的少年氣原就不衝突。
比不比賽跟吃不吃飯當然沒有關係,林枝春只是隨口推脫。
沒想到他會抓著這句話較真,她訥訥開口,「吃……」
陸在野又笑了一下。
相比平常,他今天的笑容實在是有些多。
林枝春特別怕他問出一句,「既然吃怎麼不和我一起去?」
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拒絕了。
但陸在野沒有。
他沒勉強她,只是順著她方才說過的話,跟她約定道,「那就說好了,明天比完賽去。」
「好。」
林枝春應聲,等她再抬頭時,天際鋪滿了粉紫色的晚霞,恍若有人在天上種了一大片的花海,壯觀,漂亮,浪漫。
她望著陸在野走遠,望著王敢跑到他身邊,笑著叫了聲「陸哥」。
還望著他散漫接過別人手中的籃球,漫不經心地立在原地投了個三分。
「陸哥牛逼!」
「艹,不愧是陸哥。」
實在是特別裝逼的一個球,由他做出來卻又顯得不那麼奇怪,好像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他從長相到運動上的實力碾壓。
……
-
第二天運動會繼續進行。
林枝春的女子八百米定在了下午三點,這個項目一結束,基本上運動會就快要結束了。
她倒也不覺得焦慮,吃過午飯後就安安靜靜地坐在看台上等。
李舟舟抱著水、功能飲料及毛巾落座在她身邊,邊坐還邊說道,「枝春,你不要太有壓力,老余也說了,你能上場,就已經是很棒的事了,要不要喝點東西?」
林枝春轉臉望向她,覺得李舟舟同學只差把「重在參與」寫在臉上了。
於是她好笑地搖了搖頭,「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八百米她跑得確實不算太快,但勝在後期發力也足,堅持到最後肯定是沒問題的。
大概是她身形纖瘦,又膚色偏白,給了班上同學包括老餘一種不能勝任的錯覺。
但她真的不是不行啊……
兩點三十的時候,林枝春去主席台檢錄,碰巧遇見了參加男子跳高的陸在野。
她抿著唇打了個招呼,目光悄然落在他身上打量著。
他今天換了件球衣,雖然還是那數字「9」的號碼牌,但是紅黑相間的衣服莫名就讓他穿出一種氣勢來,勢如破竹的氣場同他本就鋒利的眉眼很是相襯。
「跑八百?」,他邊扣著護膝,邊瞥了她一眼。
林枝春輕輕「嗯」了聲。
聽見這意料之內的回答,陸在野頓了下,開口道,「好好跑,期待你的表現。」
同老余他們「勉強式」的鼓勵不一樣,他好像真的很相信她能跑出個成績來。
林枝春沒忍住問出了口,「你覺得我可以?」
「你為什麼不可以?」,陸在野好笑似的反問回來。
清越的少年嗓音響在主席台上,蓋過周身一切嘈雜,直逼林枝春耳邊。
「說了,期待你的表現。」
他歪了下頭,動作隨意散漫,卻又透著某種肯定。
說完陸在野就走了,高二年級組男子跳高比賽即將開始。
林枝春因為要在這檢錄,所以無緣觀看比賽,但不看也知道,他是以怎樣輕鬆坦蕩的姿態起跳的。
這個人,好像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
下午三點,女子八百米比賽正式開始。
林枝春深呼吸了一口氣,就跑了出去,她心態挺穩,沒有隨大流跟人爭內側,而是按照自己的步伐走,不緊不慢地跑在後頭。
天色沒有上午時候那麼好,隱隱約約蒙上了層灰紗似的,看著像是要下雨。
她聽見操場中間有人在議論,「這天,我怎麼感覺是要下雨,待會跑步的時候下起了雨怎麼辦啊。」
「這確實挺慘的,可是已經開跑了能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繼續跑唄。」
在他們說話時,林枝春跑完了第一圈,她始終保持著勻速,而原先跑在前頭的人漸漸慢了下來,所以她反而超過了幾個人。
跑第二圈的時候,天色已經暗得不像樣子,真就應了方才那些人說的話,開始下起了小雨。
林枝春今天只在短袖外邊套了件薄薄的運動衫,縱然在跑步,涼涼的雨絲打落在身上時,也仍是有些冷的。
身邊有選手在抱怨天氣,抱怨不叫停的裁判,「這麼跑下去,不得感冒?」
「運動會淋著雨跑步,這也太離譜了一點吧。」
……
林枝春什麼也沒多說,仍然咬著牙往前跑。
裁判沒喊停,比賽自然就沒結束。
與此同時,五班看台上
幫她守著個人物品的李舟舟「蹭」地站起身,對著旁邊的老余喊道,「余老師,這比賽怎麼還不停,枝春待會要是感冒了可怎麼辦?」
老餘一籌莫展,「學校說雨勢不大,還只是毛毛雨,想比完再說。」
八百米項目比完,淞城一中本屆運動會就算結束,現在忽然停下來,缺了比賽成績,確實是件麻煩事。
剛換好衣服的陸在野從操場上走了下來,恰巧聽見他們的討論聲。
他抬眼望紅白跑道上望去,一眼就於奔跑的人影里找尋到林枝春的背影。
春雨打在她身上,卻沒能攔下她的步伐,她仍在固執向前,像是壓根兒感受不到雨意。
他意外地看著她,憋著股勁超過一個又一個的別班選手,離終點不過一步之遙。
陸在野倏爾笑出聲。
怎麼大家都在想著怎麼讓她停下來,她卻一個人跑去了最前邊。
他同桌怎麼這麼厲害呀。
……
由於非參賽選手不得隨意進入操場,照顧接應林枝春的事,老余就交給了才從操場回來的陸在野。
於是,李舟舟手裡的毛巾,水全轉交給了他。
他也沒多說,輕鬆跳下看台,就往跑道終點走了過去,個高腿長的身影在運動場上分外惹眼。
惹眼到,林枝春一抬頭就能看見。
她微微喘著氣,正在平復跑完八百米後的脫力感,餘光里就忽地瞥見身旁多了個人影。
還沒說話,就被按住。
白色的毛巾遮住了林枝春的眼睛,她看不見,只能感受到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在她頭上四處揉搓,給她擦去頭髮上沾染到的雨水。
「冷不冷?」,熟悉的嗓音響在耳邊。
林枝春下意識地就回了句,「有點。」
給她擦頭髮的手驀地停住,毛巾從她頭上挪開的瞬間她就恢復了光明。
林枝春睜著圓溜溜的杏眼,不解地看向陸在野。
然後看見他把毛巾扔進她懷裡,「自己先擦。」
又聽見一句,「把衣服脫了。」
啊,脫衣服?
在林枝春沒反應過來的時刻,陸在野已經單手脫掉了自己的校服外套。
他將外套拿在手上,又問了句,「不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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