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梔頭疼地回憶。

  她一穿過來，就在綜藝里了。

  除了書里的設定之外，就是那個不要崩劇情的警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關係，她瞪著眼，同江祗看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她有這樣的反應，江祗也沒太意外。

  如她一樣，冥冥之中，他也有所感，他們之間似乎有許許多多的回憶，可當他想要細想，卻無從憶起。

  「別想了。」

  他揉了下她的腦袋：「梔梔，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

  棠梔仍茫然地坐著。

  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缺失，心裡像是失去了什麼，空蕩蕩的，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她穿書過來，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腦子裡一直提醒著她的，也都是一定要走劇情，避免崩書，走向毀滅的結局。

  可她來自哪裡？

  她又是誰呢？

  她完全……

  想不起來。

  這些問題一個又一個地砸到她眼前，她就像個低水平差生一樣，除了張著嘴，迷茫地說我不知道之外，別無任何選擇。

  江祗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腦袋：「別想了，睡一覺，梔梔。」

  棠梔不滿地瞪他。

  明明是他問她的，現在又叫她別想了。

  不想明白這個問題，很嚇人啊。

  見江祗要走，她又有點慌，猶豫著拉了他一下，

  「你能不能……留下來陪陪我？」

  江祗回首看她，她眼睛濕漉漉，像一隻弱小、無助的小動物。

  「睡這裡。」

  她拍拍自己身邊的床位：「好嗎？」

  江祗神色微斂，只有微微滾動的喉結暴露了他此時略有些緊張的情緒。

  燈光照在他的眼底，男人黑沉的目光裡帶著幾分克制和隱忍。

  「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麼？」

  「我怕嘛……」

  棠梔以為他要拒絕，小聲嘟噥了一句。

  「真的怕。」

  可見酒壯慫人膽，壯的都是對心上人的膽。

  面對未知的事情，她還是慫得一塌糊塗，有江祗在身邊，就是會神奇的感到心安。

  江祗同她確認：

  「真要我睡你旁邊？」

  「嗯嗯嗯！」

  她點頭如搗蒜。

  他又問：「明天醒來會記得晚上說過的話嗎？」

  這是又怕她賴帳了。

  棠梔不滿地鼓了下腮幫子，小臉被酒意熏得紅紅的：「你這是不相信我皮皮梔！」

  她撒嬌起來的時候，尾音會帶點兒俏皮的上揚，喝了酒後的嗓音更是像潤了蜜似的甜。

  江祗低笑：「好。我陪著你。」

  「真的哦！」

  棠梔的眼睛亮起來，咧開嘴笑眯眯，對他說好話：「你真好。」

  江祗不似她一樣，聽點好話就會飄。

  他看她這軟萌的樣子，無奈地嘆一口氣。

  看樣子，酒還是沒醒。

  「好了，睡覺。」

  兩人臨睡前，互道了晚安。

  棠梔頭沾枕頭，很快就意識模糊。

  她鬧騰了一晚，又喝了很多酒，腦袋又累又暈。

  睡著睡著，迷迷糊糊的，好像抱到一個有點兒硬的溫暖枕頭。

  這個枕頭上面有股好聞的乾淨味道，像是能撫平她心裡的所有不安和難過。

  棠梔舒暢地抱著這個枕頭，意識迷糊的時候，聽見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輕柔得落下來：「晚安。」

  晚安。

  頭很暈，她沒力氣回他了。

  可憐江祗一夜都在半夢半醒中度過。

  懷裡軟香四溢，他在黑暗中，隱忍地閉眼。

  安放在身側的手，需要極大的克制力，才能控制住徹底將她摟進懷裡的念頭。

  做了一夜的柳下惠的代價，就是一大早還在睡夢中，就被棠梔一腳踹醒。

  事實證明，和一個醉酒的小姑娘做約定，是江祗有史以來，做過的最差的考慮。

  棠梔睜眼見了他，跟見了鬼似的，抱著被子捂住自己，像極了被侵犯後的無辜少女，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助：「江祗……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就差寫著趁人之危這四個字。

  江祗頭疼地揉了下太陽穴：「一點記不得了？！」

  記不得什麼？！

  棠梔懵了。

  江祗剛醒，聲音里還帶著幾分性感的啞：

  「忘了昨晚自己都做了什麼了？」

  棠梔：「……」

  對，全忘了。

  江祗起床：「快點換衣服，我送你回去。」

  「哦。」

  他起身穿衣服，棠梔就縮在被子裡看他。

  雖然不是第一次睡覺了，但看他穿衣服還是挺少見的。

  ——他一般都起得比她早很多。

  她又仔細回憶了一下昨晚的片段。

  就停留在和司小珍互相打電話的那部分。

  再後面的……

  她一概也記不起來了。

  但很快棠梔的注意力又被江祗扣襯衫扣子所吸引。

  這男人為什麼只是穿個衣服，都這麼好看啊？！

  又禁慾又性感。

  再看下去，她都要覺得昨晚是她主動的了！

  整理完後，江祗送她回程。

  「回哪？你家還是公司？」

  棠梔想了下，「公司吧。」

  本來宋初雪會來接她的，但昨晚和司小珍喝酒前她同宋初雪打了招呼，今天正好蹭江祗車回去，也挺好。

  但礙於早上的事情，氣氛有點點尷尬。

  棠梔矜持了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著天。

  心裡亂糟糟的，回憶昨晚，好像隱約記得自己對他坦白了，又好像沒有。

  腦袋亂糟糟的，只能小心翼翼地試探：「我昨晚……有沒有和你說什麼出格的話啊？」

  江祗目視前方，微挑了下眉：「比如？」

  「比如……」

  棠梔哽了下，這怎麼比如啊？！

  她鼓了下腮幫子，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就，有沒有和你說，我們都在一本書里啊？」

  「有啊。」

  江祗淡淡的回，沒有太驚訝的模樣。

  棠梔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說！了！

  那豈不是……

  前面是紅燈，江祗驅車緩緩停下。

  他別過臉來，認真地看著她，試圖將自己接收到的片段，以她能接收的方式組成字句：

  「這是一本書，我是男主，你是女主，我們註定要在一起。」

  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又各自忘記。

  棠梔：「……」

  她混亂了。

  這……

  她到底說沒說啊？！

  江祗是聽了她說的打趣她呢？還是沒有聽到胡謅著說的啊？

  她沒再開口，車內便又冷靜下來。

  前方紅燈變成綠燈，江祗再度發動車子，平緩地往市內開。

  棠梔兀自沉浸，找尋斷片的回憶，不知不覺，車子就開到她公司的樓下。

  棠梔回到公司，宋初雪為她帶來了很多好消息。

  哪怕她進組也有半月，但棠梔的熱度卻一直在熱搜上高居不下。

  有一天甚至還有人感慨，覺得現在的綜藝實在太難看，到處都充滿了套路的味道。

  這時候，反套路第一人棠梔又被人提起來，大家想到她的反套路操作，都覺得很好玩，甚至還有人整理了不少她的綜藝名場面。

  就這樣還不過癮，也有不少人為了看棠梔的操作，又回去把《我們正相愛》看了一遍。

  看完以後沒了物料的眾人們，只能又一次地把棠梔的名字給刷上了熱搜，希望各大綜藝都能看一看這個神奇的女子，多邀請她上綜藝，這可是妥妥的收視密碼啊！

  宋初雪興奮地將這些天收到的合作消息都一一告知棠梔：

  「你現在熱度高，商務也找來不少。」

  「這是可柔的品牌代言。」

  可柔身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彩妝品牌，能得到他們的認可，說明棠梔現在的商業價值非常高。

  「還有《CHIO》的年終盛典、《她/他/它》雜誌的採訪……」

  宋初雪將工作一一道來。

  棠梔看到擬邀合同上，打工人最愛看的數字額度，早已比之前她參加《我們正相愛》時，要高出了幾十倍。

  這簡直太快樂了！

  「宋姐，工作真好，我愛工作！」

  宋初雪長舒一口氣：「你愛就好，保持下去。」

  現在江祗這麼明目張胆地追著棠梔，宋初雪就怕哪天棠梔心裡一軟，又回到之前戀愛腦不要工作的狀態了。

  可柔提出來的廣告主題，名叫「凜冬春色」。

  正好現在是冬季，概念廣告的劇本已經發到了宋初雪的郵箱裡。

  棠梔看完，第二天過去拍攝。

  她要飾演一個不夠自信的女孩，通過使用可柔的彩妝，完成從樸素到女神的蛻變。

  其實這個劇本對棠梔不夠友好，她的五官實在太精緻了。

  任憑化妝師怎麼給她往寡淡了化，她在鏡頭下也仍舊耀眼得過分。

  化妝師哭了：「梔梔，你這個底子也太好了吧！」

  但是完全醜化棠梔也沒有必要。

  還好棠梔的演技不錯，飾演不自信時期的時候，她眸中的光彩像是真的暗淡了許多。

  等到廣告拍完，棠梔又拍了一組「凜冬春色」的概念照。

  當晚，可柔官方就發了九宮格微博，@了棠梔，預告了《凜冬春色》同名的彩妝廣告將於三天後上線，棠梔代言的『凜冬春色』系列的彩妝也會一併上線。

  糖粉們最先趕到官博下，點開可柔官方發的這九張照片。

  棠梔在漫天雪地里，

  又或者是站在雪地里，掌心向上地接著一片飄飄搖搖的雪花……

  每一張圖裡的她，都無比的閃耀。

  哪怕只著淡妝，甚至妝容有些寡淡，卻一點也不會遮掩她的美麗，反倒與那冷肅的背景相融。

  ——她是最冷的冬夜裡，綻開得最鮮艷的那一抹春色。

  [ 梔梔太漂亮了嗚嗚嗚！ ]

  [ 仙女貼貼！ ]

  [ 期待廣告和產品上線！錢包已經準備好了！ ]

  [ 這個冬天和梔梔一起看雪呀！ ]

  很快就有營銷號搬運了圖片，發了打分投票，問路人們她為可柔拍攝的這組照片能打幾分。

  路人們的反映也都很真實，8-10分的選項一騎絕塵地拉開下面的低分選項，除了個別的黑粉言論，大部分言論都是誇讚的好評。

  棠梔一邊吃著飯，一邊刷著微博，樂得合不攏嘴。

  宋初雪倒是擔心她的心態。

  「你穩一點，別天天看人家誇你就開心，那人家罵你，你的心態豈不是要崩掉啦？」

  棠梔不以為意：「以前罵我的人多了去了，不也這麼過來了嗎？」

  「……呃……」這下換宋初雪啞口無言了。

  好像也是。

  而且以前的罵聲，都可難聽了。

  「行吧，我就給你提個醒。」

  宋初雪決定也加入誇誇大軍：「你今天的發揮很不錯，再接再厲。」

  棠梔很開心地沖她點頭。

  另一邊，江祗回到工作室，黃平昭也同樣將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告知了他。

  大多都是和唱歌無關的活動，最為沾邊的一個，是選秀節目《pick me》的聲樂導師。

  「這回《CHIO》的年終盛典籌備了很久，你作為壓軸出場，這是他們發來的安排表。」

  「或者，你不是想追回棠梔嗎？要不也去試試轉型做演員？正好最近秦導有個戲男主中意你，講不定你轉行過去，以後和棠梔的接觸機會就多了。」

  黃平昭覺得自己的這個提議非常好，祗哥應該會喜歡。

  可江祗聽後仍舊面無表情，語氣甚至還冷了兩分：「專輯和演唱會呢？」

  黃平昭窘迫道：「你不是嗓子還沒好嗎？我就想著給你緩緩。」

  「我說了，只是那首歌我唱不了，不代表我的嗓子徹底廢了。」江祗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他揉了下眉心：「我是歌手。」

  江祗這幾天推拒各種無關活動，黃平昭原以為江祗是戀愛上頭。

  但現在忽地反應過來，江祗一直和他強調的，就是做音樂。

  《音樂星球》也是個音樂節目。

  江祗之前寧可過去指導棠梔和宋執唱歌，做幕後，也不願意去接那種人人羨慕的大牌代言，走那光彩奪目的紅毯。

  「可如果讓你的粉絲們知道……」

  黃平昭仍是猶豫：「江祗，那可是你的代表作！」

  如果讓粉絲們知道，自己喜歡的歌手，此時無法再演繹代表作，甚至發表新專輯，也不能突破之前的成就，那無異於，親自將自己從神壇上拉下來。

  到時候他曾經所有的成就、榮譽，都會被江郎才盡這四個字泯滅。

  江祗抿著唇：「定吧。」

  這是他作為歌手，最後的堅持和初心。

  這些淤積在心裡的情緒，總歸讓江祗的心裡有點點堵，他揉了揉眼，忽然有點想聽聽棠梔的聲音。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棠梔正在和宋初雪一起吃晚飯。

  看見屏幕上亮起江祗的備註，她的眼睛亮了下，等宋初雪說完後點了下頭：

  「我接個電話。」

  她跑去休息區的一角，接起電話：「江祗？」

  電話那頭，男人低聲的問：「在忙？」

  「嗯，今天剛拍完可柔的代言，現在在公司和宋姐吃晚飯。」

  「太忙了，過幾天還要去走紅毯，我現在可是流量女藝人。」

  棠梔給他炫耀自己的戰績，言語間全是嘚瑟。

  江祗問：「《CHIO》的？」

  「咦，你怎麼知道？」

  江祗一哽。

  因為他剛拒絕了那邊的邀約。

  棠梔倒是沒多想，江祗在圈內的時間比她久多了。

  她就是有點點苦惱禮服的事情：「比美這種事，我不能輸的呀。」

  她，AKA花瓶美人，一直以來罵她的人再怎麼多，就連黑粉也都承認她的美貌。

  如果在紅毯上失了風頭，多沒面子呢。

  江祗輕笑出聲：「嗯，你不會輸的。」

  棠梔明知故問：「為什麼呀？」

  他也覺得她好看是不是！

  嘿嘿嘿~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溫溫柔柔的嗓音：「畢竟你是仙女。」

  「自帶流光特效，一顆眼淚有七種顏色的仙女。」

  ？

  這不是之前秦淼取笑她，被他聽到過的死亡台詞嗎？！

  給她秀記憶力好呢？！

  「啪！」

  電話被憤怒地掛掉了。

  棠梔氣鼓鼓，把江祗的備註改成了狗比活該單身一輩子。

  改完仍舊覺得不解氣，找秦淼吐槽去了。

  江祗被掛了電話，鬱悶的心情倒是轉晴了不少。

  他給黃平昭打去電話：「《CHIO》的那個活動，接了吧。」

  黃平昭：「哈？」

  「不是說不高興去？害，祗哥沒事，之前是我沒好好考慮，你要不想去就不去了唄，別為難自己……」

  「沒有為難。」

  江祗聲音淡淡：「正好有時間。」

  黃平昭：？？？

  我信你個鬼！

  你之前信誓旦旦說的作為歌手的堅持和初心呢？！

  餵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