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周六那天晚上。Google搜索
這個飯局是班長和學委組的,他們訂了一個很大的自助餐廳,來了挺多人,文理分科前後的人都有,甚至還有人帶了小孩兒。
陳子毅坐在沙發上,和以前的狐朋狗友聊著天,目光時不時注意著四周的人,
眼看人陸陸續續進來,就是沒有姜念的影子,他有些方。
快吃飯前,陳子毅去了趟洗手間,正好遇到班長,他問了聲:「怎麼沒看到我們那姜念?」
班長想了下:「你說姜念啊,她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啊?!」陳子毅宛如被雷劈。
要是他哥知道姜念沒來,他今天就甭想四肢健全地離開了。
陳子毅摸出手機,正琢磨著怎麼跟他哥講這事兒,在門口看到了他哥的身影。
得,害怕歸害怕,反正這車也開過了,也算死而無憾了。
他決定再瞞一會兒。
陳子毅終究是小看了他哥「永垂不朽」的影響力。陸北煬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裝出現的時候,整個餐廳的人有一瞬的安靜,只愣了幾秒,便認出了他。
男人視線掃了遍,也沒有看到姜念的身影,眸光微斂。
陳子毅趕緊走過去,陸北煬低聲道:「她人呢?」
「哥你說姜念啊,她……一會兒就到。」
陳子毅不由分說把陸北煬帶進來,招呼道:「這我表哥,大家應該都認識,就不用介紹了,順便過來吃頓飯,沒關係吧。」
不少人笑臉盈盈地說著榮幸之至,蓬蓽生輝。
當初赫赫有名的學神兼校霸,如今聲名乍起的商界大佬。
想不認識也不行啊。
男人把外套搭在椅子上,坐在陳子毅旁邊,五官端正,比起當年更深邃沉穩,他一坐下,大家都有些侷促。
班主任自然也是知道他這人的,忍不住提了幾句他當年的事跡,陸北煬應付了幾句,班主任便講他們班的學生了,氣氛很快熱絡起來。
男人坐在角落,神情慵懶,雖不是一個班的,席間卻經常能聽到他的名字,即使偶爾有搭訕,他也不怎麼理人,那些人便知趣地不去打擾。
直到對面桌有人提及姜念的名字,男人興致缺缺的面容上才顯露出一絲神采。
「咱班班花呢,怎麼沒來?」
「堵車吧。」
「說起姜念,印象最深的,還是元旦那天,她彈得那首曲子簡直驚為天人。」
「記得好像還有個男生彈吉他。」
「還戴著口罩呢,老神秘了,不過長那麼高,長得肯定不錯吧。」
「姜念當年拒絕了這麼多人,背後該不會偷偷談戀愛吧。」
「別胡說,人家可是乖乖女,好學生。」
陸北煬垂眸夾著菜,嘴角微微翹起。
話題一打開,那個女生提到某次考試:「好學生也有失誤的時候,那時候她次次都是我們班的第一名,後來在一次很重要的期末考試,她缺席了。」
另一個女生激動地回應:「我清楚記得,女魔頭得知自己的得力幹將居然考了零分,臉色那叫一個清白交加。」
陸北煬眸色一黯,忽然問了句:「後來呢?」
幾個女生本來都要聊別的了,見一直不參與話題的男人,居然主動搭腔,有些意外,便繼續道:「後來……」
期末考試完就是放假了,哪有什麼後續。
她只能把當天印象深刻的事情說出來,「後來……姜念整個下午都沒有去教室,班主任交代放假事宜的時候也不在,直到我收拾東西去校門口,看到有救護車往宿舍樓開,才知道她生病了。」
陸北煬冷白的指尖扣著茶杯,骨節根根分明,嗓音裡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什麼病?」
女生B正好是住校生,就住姜念隔壁,想了想道:「好像淋了雨,還是宿管阿姨查寢時發現不對勁,這才打的電話。」
陸北煬捏了下眉,壓抑著火氣和洶湧的心疼,聲線緊繃:「和她住一起的室友沒發現嗎?」
幾個女生面面相覷,陸北煬的在意太明顯了,她們看出了點苗頭,小心翼翼應道:「……她申請住宿的時間有點晚,其他寢室都住滿了,只有她一個人住寢室。」
正說著,席間一陣熱鬧地招呼,陸北煬把視線投去門口。
當初阮小萱和宋成整天打打鬧鬧,是班裡眾所周知的死對頭,如今都快領證了。
宋成:「不好意思啊各位,來晚了。」
大家嘻嘻哈哈扯皮。
阮小萱視線定在陸北煬身上,笑容僵了僵,拉著宋成在陸北煬旁邊坐下。
「陸總,這些年在國外過的還不錯吧?」她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刺,冷哼道:「我敬你一杯啊。」
陸北煬沒什麼興致,淡淡道:「我一會兒要開車,不喝酒。」
氣氛有些尷尬。
宋成拉開阮小萱,說了幾句場面話,大家繼續吃喝聊天。
旁邊就是k吧,小孩跑來跑去,有些吵鬧,男人深邃的眉眼間蘊著一絲煩躁,問陳子毅:「她怎麼還沒來?」
陳子毅知道瞞不住了,「其實……哥,她有事來不了了。」
陸北煬抬眸,面色有些冷,作勢就要離開,陳子毅不動聲色拽住他,說出中國四大名句之一:「來都來了。」
「而且哥,這麼多人在這兒呢,你就給我個面子唄。」
陸北煬作罷,心不在焉地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杯酒。
當初說分開的人明明是她,怎麼在所有人眼裡,倒成了他沒心沒肺了。
薄唇掀起,嘲弄地笑了聲,隱約帶著苦澀。
阮小萱喝高了,借著酒膽,她忽的扯住陸北煬的襯衫袖子,宋成拉不住,喊道:「小萱,你鬆手!」
桌子上的其他人倒抽一口冷氣。
阮小萱惡狠狠瞪著陸北煬,抽了抽鼻子,含糊不清地吼道:「你知不知道啊……你走的那天,姜念去找你了……她發了高燒,41度!要是再晚點發現……再晚點發現,鬼知道會發生什麼?!」
陸北煬瞳孔放大,抓起外套就往外面走,步履如飛。
他一邊給姜念打電話,腦子裡一邊快速過著之前聽到的那些話——
「後來在一次很重要的期末考試,她缺席了……」
「有救護車往宿舍樓開……」
「其他寢室都住滿了,只有她一個人住寢室……」
「你走的那天,姜念去找你了……她發了高燒,41度!」
他出國的那天,她居然逃了考試,去找他嗎?
可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想像著小姑娘在寢室發著高燒,無依無靠,無助又絕望的樣子,心裡就一陣陣的抽痛。
按下那個號碼的時候,連手指都是顫的。
-
最近工作太忙了,姜念經常熬夜,再加上沒好好吃飯,本來身體的免疫力就低,稍不留神又感冒了。
姜念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參加同學聚會。她中午吃了點藥,把手機關機就躺下了,再醒來,臥室里漆黑一片。
她盯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有些茫然。
窗簾縫隙也沒有光透進來,她把手機開機,眯著眼適應了會兒,居然已經晚上了。
燒雖然退了,腦子有股暈脹感,貼身的衣服被汗水打濕,黏糊糊的,她穿著睡衣開門,打算洗個澡。
去浴室要穿過客廳。
門一開,一股噁心油膩的味道傳來。
果不其然茶几上的外賣盒子敞開,沙發上的衣服亂糟糟,她強忍住那股反胃的味道,直到看到地上那團透明裹著液體的塑料時,徹底沒忍住,直接去洗手間吐了出來。
她沒忙著洗澡,一股火氣躥上來。
她徑直往主臥走過去,正要拍門,聽到有人開冰箱的聲音,起初還以為是李朵,直到傳來人字拖踩在地板上沉重的聲響,她才感覺不對勁。
轉身後,驟然發現一個體積是她三倍大的男人站在那兒,他身上穿著被汗水打濕的白色背心,滿是肌肉的手臂上是張牙舞爪的虎紋。
他拉開啤酒罐,視線肆意地落在姜念纖細白膩的手臂上。
好在這睡裙是可外穿的,不太露。
房間裡出現陌生男人,還是一副凶神惡煞的猥瑣樣,姜念防備地抱住胸口,嚇得尖叫出來。
李朵把門打開,臉上還帶著完事後的濕潤潮紅,她不耐煩道:「吵什麼啊吵?!」
姜念氣得發抖,冷聲道:「這個房子不是你住,你能不能出去解決。」
李朵穿著性感的小吊帶立在門框,有些不耐煩:「我帶我男朋友回來過個夜怎麼了,又沒睡你屋,看不慣別看。」
姜念還要說什麼,那面相兇狠的紋身男瞪了她幾眼。
姜念膽子本來就小,顧忌著後退了幾步。
門又關上。
「你這室友長得還挺——」
「好啊,你剛剛看她了?!」
「沒沒,那臭娘們兒哪有你這個小妖精勾魂啊。」
裡面傳來露骨的污言穢語和亂七八糟的聲音,姜念一陣噁心和頭疼,覺得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
因為感冒,本就四肢乏力,此刻更是靠著那股勁把身上的睡裙換下來,胡亂收拾著東西。
以至於手機傳來震動的聲音,她連名字都沒看,直接劃開了接聽。
「姜念。」
熟悉的嗓音傳來,她睫毛顫了下。
「我……」話到嘴邊,他遲疑了。
姜念聽到他輕嘆一口氣,
千言萬語化作為那四個字——
「……我想你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徐徐地吐出來,像要融進風裡。
姜念正在陽台收衣服,那幾個字像是穿過遙遠又陳舊的光影,帶著淺淡的尾音,裹著溫柔又深情的情愫,一字一句輕落在柔軟的心臟,直擊她的靈魂。
心緒上涌,鼻尖發酸。
沉默半晌,姜念聽到自己緩慢地低聲說了句:「我也是。」
四下寂靜無人,只有聽到微風糾纏的聲音,和彼此的呼吸聲。
電話里傳來聲音:「所以……我可以來見你嗎?」
下一秒,門鈴被人按響。
咣當一聲響,晾衣杆掉在地上。
姜念躋著拖鞋,頭也不回地跑向門口,開門的那一瞬間,她腦子還是空白的。
感官遲鈍,心神恍惚。
他就這麼站在門口,像是拼命趕來,他比以前更挺拔,眉眼更深邃,時年二十六,卻透露著比同齡人還沉穩的氣息。領帶掛在脖子上,向來規整的西裝有一絲褶皺,可也絲毫不影響他深邃冷峻,英挺精緻的臉龐。
眼眸里紛繁的情緒濃得似墨,一瞬不瞬凝著她。
姜念眨眨眼,「你怎麼來了?」
陸北煬薄唇抿了抿,「念崽,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所以迫不及待地來見你。
恍惚間,記憶由近及遠——
少年站在人群中,站在掛滿燈籠和霜雪的樹下,嘴角掛著懶散的笑,有股漫不經心的痞,嗓音卻像是被溫柔的月光浸染過,他說:「念崽,我想你了。」
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逐漸和面前的男人重合。
姜念一時分不清是回憶、夢境還是現實。
直到男人把她拉進懷裡,溫熱有力的胸膛緊緊貼著她,兩顆心臟以近乎相同的頻率跳動著,她才感受到那種難以言喻的真實。
脆弱、委屈、孤獨、無助,多年來深入骨髓的思念像漣漪般一圈圈漾開,千般萬般的心緒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她的眼眶瞬間就被源源不斷的淚水打濕了。
她捶了下他的胸膛,勁道卻是綿軟的,微啞的嗓音染著哭腔:「你怎麼才來。」
陸北煬握住她的手腕,微涼的薄唇落在她的額上,吻著她薄薄的眼皮,柔軟的臉頰,把咸澀的濕潤一點點吻進喉里。
拇指在她耳後摩挲,最後他吻上她溫軟的唇瓣,極其耐心地描摹、舔舐。
姜念不安的情緒漸漸被安撫,貪戀他懷裡的溫暖,也貪婪地汲取著鼻翼間清冽又熟悉的冷檀香。
陸北煬極力克制住,才沒有近一步的動作。
他扶著她的腰,傾身,額頭相抵,溫聲道:「七月二十五,我出國那天,你是不是來找過我?」
姜念沒有回答。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對不起……」
害你英語考砸了,害你淋那麼大的雨,還害你生病發燒。
此刻陸北煬萬般地悔恨,如果他那時候沒有出國就好了。
他蹭了蹭她的額頭,低聲解釋:「對不起,我本來想把那些事情處理好就來見你的,就差一點點了,然後你就出現了。」
姜念沒說話,目光很軟,指尖捏著他的袖子,像高中時那樣。
這是她依賴他時,一貫的小動作。
走廊上的燈光溫柔地罩著兩個人,時間緩慢地流淌,像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無限拉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