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住宅大門前。
楊梟、左光斗、黃如來、劉景林走了上來,此時已經夕陽西下。漫天的紅霞把西邊的天際渲染得壯觀無比。
從山上看去,更是心曠神怡。
左光斗拄著拐杖,望著眼前的住宅,眉宇間有著一抹憂慮,擔心道:「縣令,曹文詔設下兩道關卡。第一道關卡舉大石,被你鑽了空子;第二道關卡讓護衛攔路,卻被你全部撂翻。得罪了曹文詔,恐怕對你不利。」
楊梟顯得很隨意,道:「走一步算一步,盡人事聽天命。再者,要招攬一個人,不是委曲求全就能成的。該怎麼做,還得怎麼做。」
左光斗笑道:「老朽還沒縣令看得開,真是慚愧。」
「敲門!」
楊梟手一揮,吩咐下去。
劉景林趕忙跑上去,敲響了房門。
不多時,房門便打開了。
走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曹五。他掃了眼眾人,目光最後落在楊梟身上,恭敬道:「大人在大廳等候,楊縣令請!」
「請!」
楊梟點點頭,便邁步上前走去。
左光斗、黃如來、劉景林跟在後面,朝府內行去。
來到大廳,賓主落座。
楊梟打量著曹文詔,見曹文詔氣質卓然,心中也頗為讚許。
同時,曹文詔也打量著楊梟,見楊梟生得器宇軒昂,尤其是楊梟看上去竟是一個書生模樣,這樣的人就敢孤身殺入李成棟的營中行刺,心中也不由得一陣佩服。
目光一轉,曹文詔看向左光斗,道:「左老,沒想到還能見到您,一別經年,您依然是風采依舊。」
領頭的是楊梟,卻被曹文詔忽略了。
左光斗意味深長的看了楊梟一眼,回答道:「哪還有什麼風采,都已經是風燭殘年了。只是這把老骨頭還有點用處,所以吊著一口氣。如果沒了用處,恐怕早就躺在棺材裡面了。」
曹文詔說道:「左老國之重寶,怎麼會沒有用呢?您太謙虛了。」
左光斗道:「曹將軍捧殺老朽了。」
曹文詔又道:「左老一把年紀,卻爬到山上來,辛苦了。」
左光斗道:「老朽身子骨還行,並不辛苦。」
曹文詔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左光斗說話,卻是把楊梟晾在了一邊,沒搭理楊梟的打算。
左光斗似乎沒察覺曹文詔的意圖,和曹文詔聊著。
楊梟靜坐著,臉上掛著笑容,沒有因為曹文詔和左光斗一直說話而生氣。在楊梟看來,曹文詔和左光斗關係越好,這對他越有利。而且楊梟也不著急,因為他早就做了招攬失敗的打算,心態非常好,並不會失衡。
除此外,楊梟也明白曹文詔似乎有意冷落他。
這是曹文詔的試探!
基於這些原因,楊梟更是平靜。
好一會兒后,曹文詔才停下了聊天。
回歸正題,曹文詔道:「左老,楊縣令一到灘許山就破壞了灘許山的規矩。在山下,讓人代替舉大石;到了山腰,又打傷我身邊的護衛。您來信讓我出山幫助楊梟,可楊縣令這樣的做法,讓人很失望。我還沒有出山,縣令都如此;若是出山,恐怕更遭到輕賤。」
左光斗捋了捋鬍鬚,緩緩道:「曹將軍,這事兒怪不得縣令。」
曹文詔道:「人都打了,還不怪嗎?」
左光斗說道:「曹將軍這話顯得有些不對了,莫非,曹將軍不知道山腰的人是如何的囂張跋扈?」
曹文詔道:「左老錯了,這不是囂張跋扈,是我規矩。」
「這個規矩,有些令人不可思議……」
帶著淡淡的嘲諷聲,驟然響起。
發出聲音的人,正是楊梟。
曹文詔眯著眼睛道:「楊縣令是什麼意思?」
誠然,曹文詔很看好楊梟,對楊梟也頗為佩服。可這是他曹文詔的地盤,楊梟太隨意了。事實上,曹文詔並沒有生氣,只是想試探一下楊梟的耐性。
左光斗幾句話,讓曹文詔心頭不舒服。
楊梟突然嘲諷出聲,讓曹文詔心中怒火升騰。
氣氛,也隨之發生變化。
左光斗皺眉,察覺到了變化,心中輕嘆。他原本想替楊梟辯解一番,可楊梟一聲嘲諷,讓曹文詔下不來台,再想讓曹文詔下山恐怕有些難了。
眾人目光,都落在楊梟身上。
楊梟不急不躁,道:「世人都說曹文詔國之良將,今日一見,怎的像土匪一樣,霸道蠻橫,不講道理。一個有能力、有德行的人,是國家需要的人,對大明朝而言是療傷聖葯。可一個有能力沒有德行的人,或許在短時間對國家有用,但害處必然更大,對大明朝必定是毒藥。」
曹文詔道:「楊縣令的意思,我是毒藥。」
「是這個意思!」
楊梟沒有避開,直接回答。
曹文詔語氣冰冷的道:「皇帝都不曾這般說我,你竟敢這樣,找死!」
楊梟道:「曹將軍不用拿這種語氣嚇唬我,我雖然只是嘉定縣的縣令,卻不是誰都可以隨便威脅的。我殺亞崢、斬豪格,天下人皆知。你若殺我,天下人便不會放過你。甚至,大明宗室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曹文詔沉聲道:「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楊梟道:「不是我把自己看的太重,是天下人需要我。」
曹文詔冷哼道:「我先殺你,我再出山抵抗韃子。不論是魯王,亦或是福州隆武帝,雖然對你的死亡會扼腕嘆息,但權衡利弊之後。他們寧願選擇我,也不會選擇死去的你。一個人的價值再大,死了后就沒有用了。」
楊梟說道:「曹將軍一言不合就要殺人么?那好,就請動手吧。」
「真當我不敢么?來人!」
曹文詔喝道,頓時,兩名黑衣武士直接衝進來。
「住手!」
左光斗見狀,立即喝止。
曹文詔道:「左老,這是何故?」
左光斗說道:「曹將軍,有的事情可以做,因為並不重要。有的事情卻不能做,因為一旦做了,那就是遺臭萬年的事情。」
曹文詔是個明白人,一下聽明白了言下之意,道:「左老,恐怕您把他看得太重了。僅僅是他一個人就讓我遺臭萬年,還遠遠不夠。」
左光斗說道:「事實勝於雄辯,殺李成棟、斬亞崢、除豪格,便是最好的證明。換做是你,能在如此不利的條件,取得勝利嗎?」
曹文詔聞言,一下沉默了下來。
左光斗的話說到了關鍵,就算是他也沒把握殺豪格,可楊梟卻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