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圍著大圓桌吃飯吃飯聊天，氣氛融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熱鬧的氣氛漸漸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氣氛。楊梟放下手中的酒樽，問道：「經過這次日本人的事情后，九公主有什麼打算呢？是離開嘉定縣，還是繼續留在嘉定縣呢？」

長平公主的身份不再是秘密，再不用任何的遮掩。

來的嘉定縣的目的，也隱瞞不了。

九公主微微一笑，清麗無暇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嚴肅，道：「我之所以選擇嘉定縣，就是因為嘉定縣有楊縣令這樣的賢才。既然來了，自然不會再離開，我打算留下來，和楊縣令一起抵抗韃子。」

圻兒立即道：「楊梟，姑姑很看好你的，不要讓姑姑失望。」

九公主瞪了圻兒一眼，臉上閃過一抹嬌羞。

這話，怎麼能隨便說呢？

段總管考慮的更多，接著道：「楊縣令是大明朝的官員，但如今的大明朝，卻不是昔日的大明朝。如今，大明朝的各管各自為政，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敢出來說自己是正統，紹興的魯王朱以海打出監國的旗號，福州的唐王直接稱帝，都說自己是正統。」

段總管越說越氣憤，大聲道：「這些人真是不知所謂，論血脈，小王爺是太子殿下唯一的血脈，公主是先帝的血脈，這才是正統，是皇天貴胄。」

一番話，表面上抨擊魯王朱以海和唐王，卻是話中有話。

楊梟眨了眨眼，明白了過來。

段總管話裡面的意思是圻兒是正統，那麼楊梟就該效忠圻兒，認圻兒為主。換做是以前的書獃子楊梟，受了忠孝禮義的影響，肯定毫不猶豫的納頭便拜，乖乖聽從圻兒的安排。

然而，如楊梟早已經不是昔日的書獃子，他有自己的想法，更有自己的決斷。

圻兒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孩子，沒有主政的能力。現在認圻兒為主，不如說是認九公主為主，可九公主只是一個女子，她又受段總管的影響。

轉了一大圈下來，楊梟還得受段總管的掣肘，無法全力施為。

以楊梟的性格，絕不會受人制約。

楊梟遲遲不說話，段總管的眼眸眯了起來，目光一轉，落在了侯峒曾、黃淳耀身上，笑眯眯的道：「諸位受了先帝隆恩，有什麼想法呢？」

侯峒曾略作沉吟，緩緩道：「小王爺是先帝的血脈，當為正統。」

黃淳耀點頭道：「小王爺當為正統！」

楊梟身邊最倚重的兩個人，先後認可了圻兒的身份，選擇站在圻兒這邊。

段總管微笑道：「左先生，您呢？」

左光斗輕輕一笑，他呷了口茶，不卑不亢的道：「大浪淘沙，才能顯出真正的金子。誰為主，誰才是正統，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明朝能否擋住韃子的攻擊，魯王朱以海名義上豎起抵抗韃子的大旗，卻把精力耗在和隆武帝爭權奪利上，一直爭論誰才是正統？」

頓了頓，左光斗又道：「可是，他們卻忽略了最根本的一點，爭奪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其實沒有意義。韃子大勢已成，能在韃子的兵鋒下活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老朽認為，正統的問題根本不用爭論，誰能活到最後，誰能帶兵北伐擊敗韃子收復北京，誰就是正統。」

一番話，段總管勃然變色，呵斥道：「左光斗，你大膽。」

左光斗哼了聲，喝斥道：「你一個閹人，竟然喝斥老夫，你才大膽。如果不是念在你護著九公主和小王爺的份兒上，老夫能讓你坐上桌子嗎？」

此刻的左光斗，鋒芒畢露，咄咄逼人。

楊梟根本沒有插手，他看著發飆的左光斗，仔細想了想，眼中浮現出一抹笑意。，

左光斗這番話，其實是說給他聽的。

現在不需要在誰是正統的問題上追根究底，能在韃子的兵鋒下存活下來，這才是第一要素。活下來的人，才有機會去考慮誰是正統。

九公主接過話，問道：「楊縣令，你是怎麼想的？」

對左光斗的一番話，九公主沒有點評。她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知道若是和左光斗辯論，肯定難以說服左光斗。尤其是左光斗說到了很關鍵的一個問題，那就是能否在韃子的兵鋒下活下來的問題。既然難以說服左光斗，九公主就轉變了目標。

楊梟說道：「九公主，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放眼大明朝，最小的官職莫過於縣令，在縣令之上有知府、巡撫，甚至還有各省總督、朝中閣老等，我一個小小的縣令，公主問我這麼高深的問題，恐怕是問錯了人。」

一番話滑不留手，讓九公主皺起了眉頭。

楊梟的話，相當於沒有說。

九公主繼續道：「楊縣令，在魯王、唐王和圻兒之間，你選擇誰？」

楊梟道：「我選擇你！」

九公主聞言，頓時臉色大變，眼中竟是閃過一抹羞怒。

旋即，楊梟解釋道：「九公主，開個玩笑，別放在心上。」這時候，侯峒曾、黃淳耀、左光斗都鬆了口氣，楊梟剛才的話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九公主哼了聲，表情卻頗為不自然，她是皇室貴胄，能輕易開玩笑么？

楊梟繼續道：「九公主，我贊同左老的話。」

刷！

九公主面色一變，表情一下繃緊。

段總管一雙細長陰柔的眸子眯起，看向楊梟的眼神變得不善起來。之前楊梟救了九公主和圻兒，段總管對楊梟非常的佩服，印象非常的好。

然而，楊梟的話讓段總管很失望。

楊梟彷彿沒有看到九公主和圻兒的神態，不緊不慢的說道：「在左老分析的基礎上，我有些自己的看法。」

九公主臉上恢復了些血色，道：「楊縣令請說！」

左光斗看向楊梟，眼中也有好奇。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楊梟的身上，一臉期待的神情。

嘉定縣到底怎麼抉擇，歸根結底還在楊梟身上，畢竟楊梟才是嘉定縣的縣令。

楊梟說道：「圻兒的年齡，只有六歲左右吧。」

「是五歲！」

圻兒笑了笑，立即解釋道。

楊梟說道：「圻兒只有五歲，還非常小。從現在看，圻兒非常聰明，但將來怎麼樣，誰都不敢保證，也難以預測，圻兒能否成為英明之主，也有待時間的考驗？」

九公主開口要說話，卻被楊梟制止，楊梟繼續道：「九公主和圻兒留在嘉定縣，我不反對，甚至我還贊同，也願意尊圻兒為主。然而，我的條件是圻兒沒有滿十八歲之前，不能干涉嘉定縣的內政和軍事。進一步說，接下來我取得更多的失地，官職發生變化，你們也不能干涉我的政務軍事。九公主如果能夠接受，我奉圻兒為主。如果不接受，一切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