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便是范伢,眼睛也不覺睜大了一些。Google搜索
「姒學士,請說明。」
姒青篁誰也不敢看,慌亂之間,磕磕巴巴說道:「就是……就是得道出師,已經說明了……」
「我不理解!」只見那位張飛繡花一般的濃眉講師縱身而起,盯著姒青篁質問道,「姒學士,你若已得道,應在自薦中明說,我們自會直接與你見面,大可不必再進行道選……你現在這樣,是在故意裝……故意要出風頭麼?我不理解!」
「這……嗯……正如學博所說,學生在自薦和面薦的時候,的確仍未得道。」姒青篁搓著手顫顫道,「學生是在來咸京的途中得道的。」
???
這次不僅是周敬之,所有人都不理解了。
姒青篁不得不掰開了解釋道:
「學生在越國學習的時候,總會被瑣事擾亂心性,求道無果。
「此番前來秦國的路上,學生第一次目睹秦國壯麗的山川,第一次見到了楚國無際的田園,也第一次體會到了冥思道所說的『無際之靜』。
「因此學生每每途徑幽靜無人之處,都會無意間浸入冥思……
「直至某日深夜,於山巔星空之下,學生機緣巧合,得以悟道。
「此事我的父母和衛磐子老師都尚不知……」
理解了。
此時,所有人都理解了。
接著便是暗暗幸災樂禍,如抽到了頭獎又不敢明說一般。
已經得道的人進學宮修學,這樣的情況當然有。
但這個是要談的,要搶的。
學宮要明確開出條件,許諾資源,請出名師,這才能把人拉過來。
毫無疑問,這樣的得道者,自然是越年輕越值錢。
再看姒青篁,年方十六,幾乎是得道的極限年齡了。
若是她真的在越國得道,在衛磐子眼皮底下得道,越王和衛磐子怎麼可能會放人?
恰恰是為了讓她求道,這才放她來秦國修學的。
但他們都還不知道,姒青篁竟然走著走著,誒嘿!自己動著動著就得道了!
更關鍵的是……
這姑娘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
不是說智慧不夠,而是為人處世,權資斡旋之類的事情不太聰明。
現在的她其實完全有資格獅子大開口,要這要那的,但她根本還不知道,只是傻兮兮的像謝長安那樣自我介紹罷了。
身在大堂角落的檀纓,當然也還沒想到這些。
看著姒青篁惺惺作態,他只是單純的不爽。
「就這?這不挺容易的麼?」檀纓當即擼起袖管,「給我幾分鐘,我現在就冥思一下。」
「兩碼事,冥思不只是閉目思索,而是冥思道獨特的求道方式……」嬴越則是越想越怕,拉著檀纓的衣袖道,「還記得她沖你勾手麼?我以為是濫用得道者的儀式……原來是真的要與你論武德……」
「啊……是那個意思麼?」檀纓也是一個哆嗦,「還好……還好我看不懂,不然怕是要被那羅襪踩了。」
「你想得倒美……」嬴越難免驚恐地望向姒青篁,「此羅襪……此學士未來在學宮的地位,不會亞於任何一位學博……她如果真要對你做什麼,我一個道選末位,無門無師的學士,怕是很難護得住你。」
「哼。」檀纓凜然道,「大不了我再犧牲一些,讓白丕護我。」
「……我看你是存心想與他廝混。」
此時,雖然全場都震驚於姒青篁得道之事。
但范伢到底還是冷靜的。
他不輕不重地說道:「既然如此,你應說『出師得道』,而非『得道出師』。」
「啊……」姒青篁身形一顫,忙請罪道,「學生的確是口誤了,不該嘴硬,司業教誨的是。」
從檀纓的角度來看,范伢好像是在抬槓。
但修學求道的確是非常嚴謹的事情,尤其是在這樣重要的清談會中,一個小小順序的錯誤,往往會導致因果謬之千里。
想必范伢在說她口誤之前,一定也是嚴謹思索過的吧。
另一側,范伢當然也沒必要拘泥這件事,糾正過這個小錯誤後,便是身形一肅,直直起身。
緊接著,八位學博也隨他起身。
范伢當先道:
「既然你尚未明道,那麼誰來做你的老師,還請你自行抉擇。
「我是墨家的范伢,擅推演之道,御物之術次之,墨家之外,也認同一些法家的見解。」
話罷,在他身旁的一位毛髮稀疏,額頭如金魚般凸脹的老學博道:「我是法家·刑道的鄒慎,主修律理,以武德見長,同時也管理秦國的司法事宜。」
順著他的話,學博們一一展開了自我介紹。
反主為客了屬於是。
只是他們的「家」與「道」都是雲裡霧裡的,措辭更是含糊,檀纓基本什麼都不理解。
唯獨對最後那位繡花張飛有些好感。
就因為他說人話——
「我是墨家·師道的周敬之,我全部的所學都是為了傳道授業,武德更是不值一提,我相信我所修的道,正是為了你這樣的學士而存在的!」
聽到這席話,姒青篁看他也是多了抹異樣。
只是好像……是被他猩猩一般的容貌,卻又偏偏濃妝艷抹的神采所驚訝了。
待周敬之介紹完畢,范伢正要再開口。
卻忽有一陣夜風拂過。
那個坐在台上的首席男人,竟也淡然起身。
「我是法家的韓蓀。
「略懂御人,稍擅治國,武德尚可。
「只是人與人生性有別,我的武德無法傳授給你。
「但我相信在法家大境內,必然有你所適合的一隅。
「祭酒之外,我同時也是這一代法家的主官,秦的相國。」
其實早在這位祭酒起身的時候。
范伢與周敬之之外,所有人就都已經默默落座了。
所謂略懂御人,是基本可以指揮秦國的所有人。
所謂稍擅治國,是基本可以決定秦國的所有事。
所謂武德尚可,是基本要去天子王畿才有對手。
學博此前或許還有一絲僥倖。
現在連祭酒都要收她為徒,這還有什麼可爭的呢?
非要爭的話,范伢還勉強夠格。
可周敬之他又是圖什麼呢?
再看周敬之,非但沒有落座,頭反而抬得更高了一些。
若是因為權勢而畏縮,他也就不是他了。
不僅不退,還要更明確地站著,這才是他。
姒青篁這邊,眼見如此,更是嚇得不輕,忙埋頭道:「誰來教導學生,由老師們定奪就好了……學生不敢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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