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蘑菇屋』大概三米見方，門口位置擺著一張鍊金台。石台上有一套蒸餾設施、玻璃器皿、精密天平和銅藥杵臼。

  洞穴上方的『蘑菇帽』位置，則向石壁中挖深，變成了一排排儲物格，裡面是各種材料。光從這點來看，說千種材料估計是吹牛，但數百種卻絕對有。

  草藥甘甜的氣味讓格蘭丁精神一振，他向店鋪更里側看去，店主就站在一口大坩堝旁邊。

  她是一位臉頰肌肉下垂的老者，眼角皺紋很深，身上披著寬大的暗紫色長袍，頭上還有一頂相同顏色的尖頂古典軟帽。

  此時她正抓著木勺攪動坩堝里的湯水，那雙從長袍里伸出的手看起來就像是枯樹枝。

  因為發光苔蘚照不到屋子裡，所以店主還是選擇使用煤油燈來照明，隱約能聞到一些嗆人的煤油味。

  昏暗的燈光為這裡增添了幾分陰森恐怖的感覺。

  很好，還差一隻烏鴉，這裡的氣氛就完美了。

  格蘭丁認為自己就像是進入了一座巫婆小屋。他咳嗽一聲，引起店主注意後開口道：

  「請問你這裡有沒有星水晶、蜂后草、深海冰魚魚油或者黑色曼陀羅花汁液？它們分別又是什麼價格？」

  他故意把自己真正的目標混雜在其它的材料中。

  老者又攪動了幾次坩堝後，才抬頭說道：

  「星水晶每50克150金鎊，蜂后草一株200金鎊，黑色曼陀羅花汁液一標準單位30金鎊。深海冰魚魚油沒有現貨你得等幾天，每份310金鎊。」

  她的聲音沙啞，幾乎不做思考就給出了所有材料的價格。

  居然全有存貨？個人賣家不可能有這麼齊全的材料我不會又碰上什麼隱秘組織了吧？

  格蘭丁更仔細地查看四周，希望能發現一些徽記、符號之類的東西，而他嘴裡則隨口搭話道：

  「黑斑青蛙，機械猿猴的大腦還有貨嗎？」

  那口大坩堝中燉煮的東西似乎離不開人，這位老人又細心地攪拌了幾次才回答：

  「黑斑青蛙每一隻180金鎊，機械猿猴的大腦每份290金鎊」

  接著她又自顧自地繼續說：

  「小伙子不用試探，我只是一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只不過人活得久了，自然什麼材料都會有一些。」

  她把木勺在鍋子邊緣敲了敲，勺子上幾滴翠綠色的湯汁又被震回坩堝里。

  老者說得很認真，格蘭丁也把它當真的來聽。

  雖然這個理由很牽強，但他知道自己不該再深究下去了。

  黑色曼陀羅花汁液一標準單位是一滴。我需要7滴，光買這一種材料就得花上210金鎊不過這個材料齊全的小店真的替我解決了很多麻煩。

  格蘭丁一邊感嘆花錢如流水，一邊說道：

  「很抱歉，我沒有帶足夠的現金所以這次我先買十單位的黑色曼陀羅花汁液，一份機械猿猴的大腦，還有50克星水晶。」

  雖然出於迷惑店主的目的而多購買了一份星水晶。但它可以用於占卜和觀星，倒也不算是浪費金鎊。

  「另外請為我留一份深海冰魚魚油，下次進入地下世界時我會來提貨。」

  格蘭丁在說話間已經掏出了皮夾。

  「三份材料740金鎊，加上深海冰魚魚油的定金10金鎊，總共750金鎊。」

  老者說完，輕輕拍了拍手，立刻就有3份材料從儲物格中飛出，它們都存放在深褐色的玻璃罐中。

  在點出七十五張嶄新的10金鎊紙幣後，格蘭丁的皮夾很明顯的乾癟了下去。

  收完錢，像巫婆一樣的老人先是打開罐子讓格蘭丁確認了其中的材料，然後就用網袋把罐子兜成一串，一股腦地遞給了他。

  看老人那隨意的樣子，格蘭丁真的很擔心她把這些玻璃罐摔碎了。

  他小心地把材料收好，同時心裡又懷念起惡龍酒吧老闆斯維因那認真負責的打包態度。

  他也只能感慨幸虧這些罐子不透光，從外面看不出裡面是什麼東西。否則自己這副模樣和提著一捆金鎊有什麼區別？怕不是剛離開這裡就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

  「不用擔心，在這裡沒人敢動手，它盯著呢。」老者咧嘴一笑，手指向洞頂指了指。然後又接著說道，「如果還不放心，你可以再支付50金鎊，我會給你一個坐標。下次你就能直接來我這裡，而不必經過中央市場。想出去時，也能從我這裡離開。」

  老者說完，就掀開了她身後的帘子，那裡有一條黝黑的通道。

  這是讓我購買附加服務？不過多收集一些情報也沒什麼不好。

  想到這，格蘭丁爽快地再次掏出皮夾，抽出五張『愛國者』威廉一世：

  「我很樂意為了安全而多花費一些金鎊。」

  這下他的皮夾徹底空了。

  在完全榨乾這位顧客後，老人滿意地笑了笑。她摸索著從長袍中拿出一枚血鑽，把它高舉過頭頂。幾乎是在瞬間，周圍的溫度就降低下來，已經提前刻制好的儀式基盤也開始在地上浮現。

  格蘭丁在刺眼的靈光中，勉強看清了『靈界』、『犧牲』、『通道』、『洞開』等精靈文字。

  老者扯著嗓子：

  「我，以我的名義，指引眼前之人進入『卡拉小屋』。」

  隨著咒文響起，無形的力量撫過格蘭丁的腳踝，他知道又有一個印記被打了上去。

  儀式結束後，老者手裡的血鑽已經消失不見。遇上格蘭丁這樣爽快的買家，讓她的心情也頗為愉快：

  「咳咳，下次你只要在通道中喊出『卡拉小屋』，就可以直接來到我這兒。你現在要離開嗎？」

  她側身打開了布簾。

  「感謝你，不過我還有一位同伴，這次我會和他一起走。」

  格蘭丁脫帽行禮後就告辭離開。老者則揮了一下手，然後就開始低頭照看她那一鍋湯水。

  在順著原路往回走時，格蘭丁腦海里思緒紛呈：

  「這位老人居然用精靈語刻畫儀式基盤？精靈語對使用者缺乏必要的保護，她不怕引來危險的東西嗎？」

  在非凡者的圈子裡，赫密斯語是必須掌握的知識。以此為基礎，接著學習古赫密斯語，通常來說非凡者能掌握古赫密斯語就已經足夠他們使用了。而巨人語、巨龍語和精靈語則非常小眾，幾乎沒幾個人懂。

  不過格蘭丁在掌握巨人語後，這段時間也有在學習精靈語，這讓他能大致明白一些咒文的意思。

  「還有卡拉小屋這個名字『卡拉』這個詞在精靈語中可是『避世』的意思。」

  當格蘭丁回到的小平台時，哈里斯已經雙手環胸倚在石壁上等著了。他看到格蘭丁手裡一連串的瓶瓶罐罐，還不忘調侃一聲：

  「這就是你今天的收穫？三罐醃菜？」

  「醃菜」已經被店主掏空了錢袋的格蘭丁沒想再浪費口水，他直接反問道，「你呢，你有什麼收穫嗎？」

  聽到正經話題，哈里斯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收穫很少，地下世界的尺寸大得驚人。加上石壁上那些人為開鑿的洞穴，我懷疑整個恩馬特地下已經被他們掏空了。其中還有大量禁止訪客進入的地方在這種情況下，半個小時你指望我能發現什麼？不過」

  哈里斯按著帽子，湊到格蘭丁身邊壓低聲音道：

  「我發現血鑽這種冷門的材料在這裡居然是硬通貨，它比等值的金鎊更受人歡迎。」

  「是的，我也發現了，也許和這裡的特殊有關。」格蘭丁沉聲回答。

  無論是老杜克，還是『卡拉小屋』的店主，在舉行儀式時，使用的獻祭材料都是血鑽。

  血鑽是種鍊金產物，它由鑽石和人血凝結而成。價格則視品質決定，一顆大概在35至40金鎊之間浮動。

  格蘭丁搜遍自己腦中的記憶，也只找到了寥寥幾種需要用到血鑽的場合。

  第一種是儀式代償。用自己鮮血製作的血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本人，所以在遭遇詛咒、疾病時可以向血鑽轉移一部分效果。但不管是解除詛咒還是祛除疾病，其它儀式可以做得更好，這種代償儀式被完爆。

  第二種用途是把它當血包，在自己大量失血時吞下血鑽補充氣血。不過用這種方式撿回一條命後，接下來就該考慮怎麼把那顆鑽石從自己的肚子裡刨出來了。三指大小的尖銳鑽石，指望它順著谷道排出體外是不現實的。

  一想到這，格蘭丁就渾身一顫。他很難判斷大出血和異物排出這兩種傷害帶給人的痛苦哪個更長久一些。

  他沉思了十幾秒道：

  「今天的探索就到這裡吧，我們準備得都不夠充分，恩馬特真的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不，是驚嚇。」

  「沒錯，我也這麼想。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找一個穩定的入口。我敢打賭，下次再找老杜克借道時，他肯定會收費的。」哈里斯先是吐槽了一句，然後又說，「我模糊地記得，在我租住的老房子後面有一口枯井，也許可以從那裡進入？」

  當他們兩人通過『回地表』的指令，從地下世界返回老杜克酒窖時，他們發現拱門後還站著兩個保鏢。

  保鏢們一路跟著兩人，『護送』他們走出了酒館。

  『槍炮與朗齊』酒館的二樓套房內，格蘭丁坐在書桌前，展開的日記本上已經寫了一些內容：

  「寫信給羅森老師，詢問血鑽的用途，可以考慮花費功勳加快送信速度。」

  「尋找地下世界的入口，重點尋找那些老房子裡的拱門和井口，必要時直接把老房子買下來。」

  格蘭丁看著最後那一行字，心裡突然想到自己或許可以通過市政府或者教會，拿到恩馬特市的建築地圖，這會節約自己不少時間。

  「拋硬幣吧，頭像去市政府，花紋去教會。」

  他默念一句，然後把一便士硬幣高高彈起。

  「啪！」

  便士落在他掌心。

  「花紋那就去教會。」

  於是格蘭丁再次提起筆寫道：

  「去教會尋找恩馬特市建築圖紙。」

  這個決定很符合他的心意。因為無論城市大小，其中總會有教會駐紮。比起人員流動頻繁的政府部門，去教會找資料或許還更靠譜一點。

  他想了想，繼續落筆：

  「收集《鼠尾巴巷》的往期報刊，拜訪報社。」

  《鼠尾巴巷》上連載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小故事，讓他有點在意。不過報社就在本地，什麼時候都能去拜訪，倒也不用急於一時。

  最後他在日記上肅然寫道：

  「晉級序列6災禍教士，就在今晚！」

  上次與『命運之蛇』見面後，他的『幸運者』魔藥就已經消化了大部分，而在這幾天，他又陸續消化了剩餘的魔藥。

  他的靈性和肉體已經渾然如一，這次他沒有體驗到歡欣感，也沒有搬開石頭或撥雲見日的輕盈。

  一切都水到渠成一般，他知道自己該晉升了。

  在收好日記本後，他肅然起身，用袖劍布設了靈性之牆。

  書房的正中央有一口坩堝，旁邊的矮几上則放著調配魔藥需要的所有材料。

  因為已經製作過好幾次魔藥，所以格蘭丁倒也沒有緊張。他只是把坩堝用清水反覆沖刷了好幾次，等水完全瀝乾後，又用毛巾擦拭了一遍。

  「畢竟是要入口的東西，還是要注意衛生。」格蘭丁瞅了眼一個比一個古怪的材料，倔強地補充了一句，「至少我的鍋子很乾淨。」

  配方就在他腦子裡，像做過千百回一樣，他開始有條不紊地調配。

  他首先放入的，是萬年不變的70毫升純水，透明的液體快速填滿了坩堝底層。然後是一錠分量頗重的馬蹄金，為了防止液體濺出，格蘭丁把它輕柔地放進鍋中。接著是玻璃試管里的三眼烏鴉淚滴，時聚時散的眼淚在倒入坩堝後瞬間消融了。

  黑色曼陀羅花的汁液有些特殊，居然是紅色的。在把分裝好的液體傾倒進去後，鍋子裡透明的液體變為了暗沉的紅色，馬蹄金也像冰激凌一樣融化在裡面。

  「滋——嘭！」

  坩堝一陣晃動，騰起的紅色水霧幻化成一張張扭曲的臉孔。同時枯朽的味道開始在房間中瀰漫。

  「我還沒放主材料呢不過到這一步基本上就已經成功了。主材料的分量是不會出差錯的。」

  在鼓勵了自己一句後，格蘭丁連著把剩下的兩種主材料快速放入。

  喚災角馬的獨角幾乎瞬間就消失在坩堝里，而寒號鳥的尾羽則穩穩飄在液體表面。在幾個呼吸後，它才緩緩下沉，同時它就像過濾器一樣，把水霧、顏色、氣味統統篩除乾淨。

  坩堝中剩下的，是純淨透明的液體，其中還漂浮著許多如羽毛一樣的鐵灰色鋒利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