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丁對面，克萊恩正樂滋滋地用刀叉切割著牛排。

  有時候知道得太多，反而沒有那麼快樂

  格蘭丁自嘲一笑，沒去打擾正在用餐的愚者先生，而是開始獨自思考：

  這棵繁茂的大樹，我並非第一次看見，它是『命理之樹』的另一面。但是直到剛剛想起前，關於它的一切都不存在於我的記憶中。

  現在我能記得上次在和『教唆者』、『格鬥家』兩人戰鬥時，它出現過，那時它幫我扭轉了戰局但它真的只出現了那一次嗎？

  『0-08』對我的提醒被它迅速抹去，代表它同樣有能力使用『阿卡夏目錄』。那為什麼不乾脆把我的記憶一併抹去呢？我能知曉這些這種情況是不是也在它為我編織的命運劇本里？

  女神知道我身上的情況嗎？如果知道，又知道了多少

  它對我的影響有多大？是不是我經歷的一切都只是個『劇本』，我做的一切還有意義嗎？

  格蘭丁身體微微顫抖，心頭陡然湧現出難以描述的恐懼，那種對自我的懷疑和否定幾乎讓他當場失控。

  只做我自己！

  在心靈即將崩潰之際，這句話忽然被他想起，它就像船錨一樣穩定了格蘭丁即將傾覆的靈魂之舟。

  噗通！噗通！噗通！

  在扛過一瞬間的衝擊後，他的心跳依然劇烈。但自我認知的恢復，讓他得以用較為平靜且坦然的姿態面對接下來的生活。

  他用很大的力氣，才發出了一聲輕嘆：

  「不管它給我安排了什麼劇本，我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去做，至少那些是合乎我心意的呵，差點就出現創傷後應激障礙了。」

  「發現命運，改變命運，接受命運嗎。」

  在出現這樣的認知和明悟後，他的眼前驟然有黑灰飄過，他的目光順著掉落於湖面的黑灰，看到了『命理之樹』映襯在湖水中的倒影——

  那命運的另一面，蒼翠挺拔的巨樹，一直都在倒影里。

  霍然間，他再次回到了現實，發現自己與神秘空間的共鳴更加和諧統一，聯繫也進一步加強了。

  「哈，這也是命運？這該叫『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吧。」

  他的心情放鬆且舒適，眼睛中少了一些不安和彷徨。

  中午只吃了一塊廷根餅的格蘭丁，這時候終於感受到了抓撓胃部的飢餓，在大量的消耗後，他的身體急需能量的補充。

  就在這時，酒保利落地端著托盤，送來了各種食物：

  「先生，祝你用餐愉快。」

  酒保說完就再次離開，格蘭丁的眼睛已經黏在了噴香的食物上。

  烤得滋滋冒油的豬肉腸配著奶香的土豆泥，黑胡椒牛排散發著香料和油脂混合後的迷人味道。

  很好，不管我還要面對什麼，至少得吃飽。

  格蘭丁想到這裡，立刻拿起餐具，在刀叉飛舞間，他只覺得口腔中全是肉香和汁水的迴蕩。

  他開始用餐時，克萊恩已經吃了一半。但最後，兩人幾乎是同時放下了刀叉。

  他們滿足地相視一笑，一同舉起木質的啤酒杯碰了碰，用啤酒的清爽沖刷掉各自口腔中殘留的油膩味道。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了些儀式及神秘學方面的事情。格蘭丁的博學程度，幾乎超過了克萊恩的想像。

  任何刁鑽的問題格蘭丁都能在稍加思索後給出正確的答案或者大體的思路。在短時間的交談中，克萊恩就覺得自己受益匪淺。

  「格蘭丁，你的工作做完了嗎？其實你不用留在這陪我，我等一會兒就會自己回家。」

  克萊恩前傾身體靠在桌上，用手撐著腦袋。吃飽喝足後，他微微有些犯困，準備等食物再消化一些後，就回家休息。

  「不用介意，現在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格蘭丁喝了一口南威爾啤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老弗瑞同化了，現在他喝這種酒水居然會感覺有些寡淡。

  「我這次來廷根，是想為恩馬特的值夜者小隊招募一位隊員。我已經有了目標，斯維因老闆也很熱心，他已經幫我去尋找了。我們還是聊一聊你剛才提出的問題吧」

  格蘭丁現在心情放鬆，對於那位已經走出家門來尋找自己的因斯·贊格威爾，他並不是特別擔心。

  雖然當時他並沒有看全『0-08』的安排，但筆友既然還在期待他下次帶來新的故事，就不太可能現在把他寫死。

  而缺少了『0-08』的幫助，光靠因斯·贊格威爾一個人，想要在城市中找到他真以為人人都是克萊恩啊。

  因斯·贊格威爾所能依仗的，無非就是他能驅使各種亡者和自然靈為他找尋目標，不過這些手段現在也不好使。

  格蘭丁思維稍微發散了一瞬，接著又轉回到克萊恩剛剛的提問上：

  「你問有什麼方法能對付鬼魂、靈體類生物？我的答案是任何陽性的事物都能給鬼魂帶來傷害。」

  「甚至連我們人類，我是說男性人類也可以對它們進行驅離。」

  格蘭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正在專心聽講的克萊恩：

  「只要人數夠多，我們散發出的氣場，就會讓它們感到不舒服，從而避開這個位置。喏，酒館中這些激情互搏的大漢，現在他們散發出的氣場就可以阻止弱小的自然靈進入這裡。」

  格蘭丁努努嘴，示意克萊恩看向熱血沸騰的拳擊台。擂台上那些爆炸的荷爾蒙，簡直就是靈體類生物的毒藥，因斯·贊格威爾驅使的自然靈當然也會遠離這裡。

  「因為我們男性象徵著『陽』？」

  克萊恩很有悟性，他馬上就想到了答案。

  「是的，男和女，代表著『陽』與『陰』。這些是我們一出生就擁有的特性，當然它也不是不可改變，比如有一種魔藥就能讓人徹底的由男變女。」

  格蘭丁有意無意地提醒了一句，然後才接著說道：

  「如果怨魂、靈體類生物足夠強大，這時候我們就必須依靠超凡力量了。比如『歌頌者』途徑的非凡者，在驅邪和淨化方面，他們是專業的。」

  「但在魯恩，活著的『歌頌者』途徑非凡者並不多見。這時候，我們可以去尋找這方面的神奇物品。或者可以舉行向『太陽』祈求力量的儀式魔法，但我不推薦你這麼做。」

  『我又沒活膩味』

  身為女神的守衛，要多作死，才會向『太陽』祈求力量？

  克萊恩臉上帶笑，在認真聽講的同時，心中不由反駁了一句。

  「其實向女神祈求幫助、舉行儀式，也可以消滅這些東西，就是效率和太陽領域的法術比起來有一定的差距。同理，你也可以使用獵魔子彈對付它們，只要子彈數量足夠多，也能取得不錯的效果。」

  格蘭丁的這番話顯得不那麼虔誠。

  克萊恩心中惴惴，立刻轉移話題道：

  「看來我不用太過擔心怨魂了。」

  他端起酒杯，和格蘭丁碰了碰：

  「在這裡，我們正好有一件可以對付怨魂的封印物。」

  自從克萊恩成為正式隊員後，廷根市值夜者小隊擁有哪些封印物、以及它們各自有什麼效果，這些情報自然不再對他保密。而格蘭丁也是值夜者，他說這些也不算是泄露機密。

  「對付怨魂的封印物」

  克萊恩的無心之語提醒了格蘭丁，他忽然記起好像在廷根確實存在著一件『歌頌者』途徑的封印物。

  裡面包含的，似乎是序列4『無暗者』的非凡特性消滅亡靈，清除污染和精神殘留之類的也算是『無暗者』的老本行了。

  格蘭丁仰著頭，把最後一點啤酒喝完。

  等等，它似乎可以用來粉碎神奇物品，並分離特性。

  這種能力正是我現在需要的！如果能找到機會『借用』一下

  格蘭丁想到了還在自己家閣樓吃灰的三份非凡特性，心思一下子活絡了起來。

  他從容鎮靜，就像是毫不在意般的隨口問道：

  「這種專門針對死靈、怨魂類的封印物還是挺少見的，沒想到廷根市居然就有一件？」

  「確實有這麼一件，叫」克萊恩剛剛只是想馬上岔開話題，在格蘭丁詢問後，他苦苦思索一番才把封印物的全名想起來。「是封印物『3-0782』，它叫『變異的太陽聖徽』。它的作用是不斷淨化周圍十五米內的死屍和鬼魂。」

  克萊恩越說越順：

  「正常人最多只能持有它1個小時，超過時間就會變成只知道『讚美太陽』的白痴。非凡者可以堅持6小時，至於那些靈體類生物，一分鐘內就會潰散。」

  「它的力量很強，但想要使用它必須先打申請報告，然後組成三人小隊交替持有才行。在這些限制下，它就不那麼實用了。」

  以至於讓我都忘了還有這件東西。

  這最後一句話克萊恩沒有說出來，他絕不是在為自己的的記憶力辯解。

  「原來是這樣」

  格蘭丁沉吟著。

  也許我可以和廷根當初向貝克蘭德借調封印物『2-049』一樣，讓洛絡塔向廷根借調『變異的太陽聖徽』。

  但格蘭丁馬上想到了恩馬特市值夜者小隊現在的鹹魚狀態，他們連涉及非凡的案子都接不到他總不可能編一個必須使用『變異太陽聖徽』的事件出來。

  就在他思量間，他的靈性忽然一跳，並非在預告危險，但強度又和危機預警差不多。

  我該換個地方。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閃過，同時靈性的提醒也越來越強烈，它在不斷促使格蘭丁照著這個想法行動。

  我靈性的判斷從沒出錯過，這次雖然有些特別，但還是相信自己的靈性好了。

  想到這，格蘭丁立刻起身道：

  「我們換個地方聊天吧，這裡人太多，被別人聽到什麼就不好了。」

  克萊恩雖然有些奇怪為什麼要突然轉移，畢竟這處酒桌的位置已經足夠偏僻，從他們坐下後，除了酒保還沒有人來過這裡。

  但謹慎的性格還是讓他同意了格蘭丁的建議，他開口道：

  「跟我來，斯維因先生因為工作的原因，在這座酒館裡建造了不少足夠安全的房間。」

  克萊恩帶頭，再次向那間特殊的撞球室走去。

  兩人繞過了幾個醉鬼，推門進入撞球室。守衛撞球室的，還是那兩個肌肉結實的看守。

  「我們需要一個足夠安靜的房間談些事情。」克萊恩在和兩位看守打過招呼後，這麼開口說道。

  兩位看守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他們分別站在撞球桌的兩邊，合力把它向左側抬起。

  「吱嘎！」

  側方的牆壁滑開，露出了裡面的暗室。

  「會客室每小時收費10蘇勒，不滿一小時按一小時計算。在裡面談話時不必擔心內容會泄露，我們也會保證你倆的生命安全。」其中一位看守咧嘴一笑，「請問，你們要租多久？」

  克萊恩開始眼巴巴地看著格蘭丁。

  「先來兩小時。」格蘭丁爽快地付了帳，「另外如果斯維因先生回來了，請通知他，我在這裡。」

  當守衛答應後，格蘭丁就推開厚實的橡木門，進入暗室。

  克萊恩也跟著走了進來。他從前就知道斯維因這兒有一些安全的房間，但真的走進來，這還是第一次。

  他可不會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就花10蘇勒參觀一下。但現在正好是個機會，他左右打量起來：

  裡面的空間不算太大，但足夠舒適，正中間是一套沙發組，地上鋪著毯子。左側有一個小型吧檯，右側則有一堆擺放在矮几上的罐頭食品。

  「這裡看起來就像是一處安全屋。」

  克萊恩感嘆道。

  說完，他忽然想起，『安全屋』這個詞命運先生該不會沒聽說過吧？他努力回憶，發現原身的記憶里確實沒有這個詞。

  『我還得把這個詞推到羅塞爾頭上。』

  「我想起來了，這個是羅塞」

  「確實很像，就是知道這處地方的人太多了。要是我的話，我會在這個房間裡再建造一個只有我知道的暗室。」

  格蘭丁毫無理解障礙的接話道。

  克萊恩把剩下的解釋全咽回了肚子裡。

  這肯定又是羅塞爾說的！他還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把能裝的逼全裝完了

  「唉沒錯。在找到暗室後，一般人不會想到這裡還會有第二間暗室。」

  克萊恩吐出一口悶氣，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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