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一把不算成功的實驗品，看它的外形就能知道，它擁有更長的射程，更高的穩定性。」

  老菲利普又拿出左輪擺弄了兩下：

  「不過膛線太容易磨損了，更換槍管材料又會讓製作成本成倍提高。你喜歡這個？你的愛好還真特別，這東西就送給你吧。這把槍沒有編號，用起來比較方便......」

  這次他抬頭看了眼窗外，從凸肚窗這兒向外看去，能看到鄰居皮諾先生的房子。

  老菲利普沒有露出任何不舍的情緒，他在櫥櫃的工具箱中找到個皮製槍套，把左輪塞進去後就遞給了洛絡塔。

  接著他又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塊像懷表一樣的東西。

  「就是這個。裡面藏了點加工後的高品質燃素，旋開蓋子後，它就會和空氣接觸，並劇烈燃燒。它爆炸時可以製造巨大的噪聲並震盪空氣，讓人失聰，從而失去抵抗能力。當然，我丟向隔壁的要比這個小很多，大概只有指甲蓋那麼大。」

  「震撼彈？」格蘭丁詫異道。

  他還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看到這種東西。

  「震撼彈？這個名字不錯。就這麼叫它好了。」

  老先生說得輕描淡寫。

  無論是改造槍枝，還是提取高品質燃素都不太合法，不過格蘭丁和洛絡塔選擇性地忽略了這一點。

  這位老先生是寶藏啊。

  格蘭丁沒在這裡找到車床，但老菲利普既然能在家中改進槍管、製造道具，那肯定不會缺少這種東西，也許真正的工作間是在地下？

  他敏銳地察覺到這裡的地面被墊高了，也許是為了隔音。

  「菲利普先生，我能向你訂購一批震撼彈嗎？這種東西看起來非常實用。」

  格蘭丁打算先和老先生混熟，然後再一點點加深了解。

  「小意思，不過我沒有存貨，得現做，而且燃素的提取也需要時間。」

  老菲利普沒有推辭。

  「時間不是問題，我還會來拜訪您的。」

  雖然老先生沖泡咖啡的機械裝置看起來很高級，但咖啡的味道卻像是速溶的。

  格蘭丁和洛絡塔在喝完咖啡後，就提出了告辭。

  接下來的事情已經非常簡單，先去這條街道的居民自治委員會通知一聲，讓他們隨後派出人員，去和那兩位鄰居協商就行。

  而他們兩個則找了家餐館，一邊吃，一邊把今天的案件過程記錄下來。一式兩份，一份會發給警察廳，一份會帶回值夜者駐地存檔。

  因為晚上還要去巡邏，所以他們也沒在餐廳中休息太久。他們很快就再次出發，搭乘公共馬車前往騎士街。

  等他們到達巡邏地點時，正好晚上6點不到，可以及時和在治安亭中的同僚們換班。治安亭里已經提前準備好了警服，當然這些警服的肩章上只有一個『V』。

  穿上這個，他們瞬間就變成了底層警員。

  格蘭丁脫下風衣，快速換上警服。他看著窗外昏暗的天色和街道上開始逐漸瀰漫的霧氣，感覺疲憊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說起來他從周五開始，就沒怎麼休息過，三天裡，只在火車上睡了幾個小時。

  這會兒他已經出現了一些精神渙散的症狀，為了不讓自己睡著，他開始聊天：

  「以前我會根據晚上是否起霧來判斷明天是否下雨。但自從來到貝克蘭德，這套方法就行不通了。」

  帘子後面響起了『窸窸窣窣』的換衣聲，洛絡塔在裡面接話道：

  「你要學會適應，大霧就是貝克蘭德的特色。」

  「是啊，這就是貝克蘭德的特色......」

  格蘭丁應和了一聲，猶豫著是否要再喝一點『女神的凝望』來熬過巡邏的這段時間。

  「嘩——」

  洛絡塔換好衣服，走出隔間。她從桌子的抽屜里拿出兩個長柄點火器，把其中一支塞進格蘭丁手裡，然後說道：

  「你左我右，我們去把路燈點亮。」

  說完她就率先走出了治安亭。

  這一會兒的工夫，霧氣已經讓周圍的景物都朦朧了起來。於是格蘭丁也不再耽擱，開始工作。

  騎士街的道路能供四輛馬車同時行駛，路邊每隔五十米一盞的路燈需要有人手動點亮。這些煤氣路燈上的旋鈕已經跳到了綠色，金屬柵格中傳來了『嘶嘶』的冒氣聲。

  格蘭丁只需要負責把它們點燃就行。到了清晨，路燈旋鈕會自動跳轉到紅色並停止供氣。

  他們順著街道，點亮了所有的路燈。

  一開始路上還有行人和馬車經過，但等時間稍晚，整條街道都開始冷清起來。

  「這是受到了白天遊行的影響。」洛絡塔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雖然遊行隊伍沒有來北區，但他們都害怕發生暴亂。」

  街道上行人不多，但巡邏隊可不少，這些家僕組成的隊伍三人一組。一個拿煤油燈，一個拿叉子，一個手裡端著獵槍。

  還有那些穿著風衣，打扮很酷的安保公司人員，他們的裝備更加精良，不過他們只會守著某個院落。

  「不管他們怎麼想，我都要感謝他們為治安做出的貢獻，至少我們巡邏更輕鬆了。」格蘭丁提著煤油燈，吐槽道。

  「猜猜受到遊行隊伍直接衝擊的皇后區現在是什麼反應？」

  洛絡塔踢走了一顆路上的石子，問道。

  ......

  皇后區，霍爾家豪華別墅。

  奧黛麗站在走廊窗邊，視線落在外面花園中牽著獵犬來回巡邏的僕人身上。更遠處的街道上，則是端著步槍的巡邏隊。

  她原先打算聽聽自己父親對工人遊行的看法。

  但霍爾伯爵一回家就帶著一批先生進入了書房，把自己的女兒晾在一邊。

  「爸爸每次商量重要的事情時，都背著我......還把房門鎖了！」

  奧黛麗抿著嘴唇，不甘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書房裡，沙發組上已經坐滿了各種大人物，有貴族、議員還有大臣。

  香菸燃燒產生的煙霧，就像籠罩他們頭頂的烏雲。

  他們的討論非常激烈：

  「這是挑釁！這些賤民好大的膽子，我們不能答應他們提出的任何要求！」

  「你還沒看明白嗎？今天是數萬人，那下次可能就是十萬人！我們必須安撫工人們的情緒，稍微的讓步可以接受。」

  「今天要一點，明天他們就會要更多！」

  「我們可以安排更多的警察......」

  霍爾伯爵坐在桌子後面的高背椅上，看著他們爭論，沉默地抽著雪茄。

  角落裡，蘇茜趴在地上，耳朵偶爾抖動一下。

  皇后區，西維拉斯場。

  警察廳局長的辦公室里，內閣秘書坐在屬於局長的高背椅上。而椅子原來的主人，則侷促地坐在低矮的會客沙發上。

  一個穿著少見的黑色襯衫的男人正站在辦公桌前，向內閣秘書匯報工作進展：

  「警察廳在職人員已經排查清楚，沒有發現和這次行動有牽連的警員。」

  「那些高級督察、警司呢？」內閣秘書心不在焉地轉動著鋼筆。

  「暫時還沒有排查。」黑衣男人冷漠回答道。

  「那就抓緊時間，明天開會前我要知道結果。」

  秘書把鋼筆丟進筆筒中。

  「我們、我絕對忠於陛下！」

  微胖的局長連忙表忠心。

  黑衣男子把頭轉向局長，他的眉毛稀疏，藍色的眼眸缺少生氣，臉龐的線條冷硬到仿佛一片片刀鋒：

  「局長先生是否參與了這次遊行？」

  當他的眼神掃過來時，局長感受到了一股電流竄過身體，就像帶刺的鞭子在抽打自己。

  這種痛苦仿佛來自靈魂深處，讓人又痛又麻，無法抵禦。

  「我、我不知道啊。」

  局長忍著疼痛說完，突然渾身一松，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警服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真話。」

  黑衣男子沒再出手，他繼續報告道：

  「那些罪犯已經全部審問過了。我們發現極光會也參與了此事，不過他們只是幕後之人的棋子。遊行成功後，除了這幾個丟給警察的，其他極光會成員全被處理掉了。」

  「迄今為止我們仍然沒有發現真正的組織者，他的出現和消失都同樣突然。從結果來推論，我們可以確定有這麼個人或者組織。但在事情發展的過程中，又找不到他的絲毫活動痕跡。這很奇怪......就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撥動我們所有人。」

  黑衣男子冷硬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動搖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堅定道：

  「我們會繼續追查在貝克蘭德大橋上演講的男子，他是唯一一個被目擊到的人。」

  「請努力，國王陛下和大臣們只能指望你們了。雖然教會表示他們也將繼續調查，但我看教會對這件事情並不熱衷。」

  內閣秘書表情晦暗。

  教會永遠站在多數人那邊，很可惜，這次他們成了少數人。

  黑衣男子在行禮後，就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

  喬伍德區，貝克蘭德郵報總部。

  三層的寫字樓內現在燈火通明。

  「抓緊時間，明天我要看到它出現在頭版頭條上！」社長興奮地渾身顫抖，「那篇薩里先生剛剛送來的辛辣時評，絕對能讓我們壓倒同行！我要讓貝克蘭德的市民都看到，不，要讓整個魯恩都看到！」

  「但先生，報紙小樣下午的時候就送去了全國各分部。這會兒也許已經到各地印刷廠了......」一位編輯看著突然加塞的時評文章，有些為難道。

  「動動你的腦子！用電報！別管電報一個字母要收多少錢，我的要求是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少！」

  「讓我們手底下的印刷廠工人今天通宵加班！我要保證明天報紙能印刷出平時兩倍的數量！」

  社長衝著編輯吼完，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個激靈，「和工人溝通時，語氣好一點，我願意給工人雙倍......不三倍加班工資。」

  ......

  周一，睡眠質量很高，精力充沛的克萊恩踏入黑荊棘安保公司，和羅珊打過招呼後，就開口問道：

  「今天的報紙來了嗎？」

  家裡為了省錢，只會訂一些廷根當地的報紙，而安保公司訂閱的報紙種類則要更多。

  「早就送來了。」

  笑容甜美的棕發姑娘從櫃檯抽出一沓報紙，上面還散發著油墨的香氣。

  「謝謝你，羅珊。」

  這就是早起的好處！連報紙也能看第一手的！

  克萊恩滿意地在報紙中翻撿起來。

  這些報紙他沒法全部看完，不過他可以優先挑選出自己感興趣的。按照他以往的經驗，他首先要找的就是貝克蘭德郵報。

  不得不說，廷根老實人報和它比起來，不管是在趣味性還是時效性上，都存在著很大的差距。

  『沉默行軍！工人階級的覺醒。』

  這個標題讓克萊恩的精神陡然一震。他顧不得離開，就站在前台開始閱讀。

  作為新時代的接班人，穿越到這裡，發現底層人民困苦的生活後。他就想到了革*、想到了發動群眾、想到了改天換地。

  而他對工人階級的好感更是先天就拉滿了。但自從發現這個世界存在超凡力量後，他就知道這件事情非常困難，幾乎不可能成功。

  因為高層手裡有大量的資源，他們肯定掌握著槍炮無法解決的力量。而底層的人民，連彈殼都沒有。

  這種情況下，他對發生在首都，並且還獲得成功的大規模遊行就更加關注了。

  他吸了口氣，決定懷著虔誠的心情看這篇報導。

  「我就知道你會看這個，報紙上現在都是這種消息。」

  羅珊從前台探出身體，把自己棕色的，毛茸茸的腦袋湊到報紙前：

  「這次參與遊行的人非常、非常多。比上次廢除『穀物法案』時要還要多，聽說有數萬人。」

  「他們這次是想要爭取立法，來確定每周最低報酬和最高工作時間。報紙上的評論員都說這次很有可能會成功。」

  「所有人都在尋找那個組織了遊行的人，有人稱他英雄，也有人叫他惡魔。」

  克萊恩表情一垮，憋著的一口氣突然泄掉了。

  這位姑娘什麼都好，可惜長了張嘴。這和電影劇透有什麼區別？

  克萊恩索然無味地看完了報導，發現果然和羅珊說的差不多。

  在姑娘再次開口前，克萊恩連忙抽出其它幾張自己感興趣的報紙，夾在腋下跑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