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你的線人有向你匯報過東區的異常動靜嗎？嗯，關於工人的。」格蘭丁向休問道。

  休一愣，旋即馬上開口：

  「最近我沒怎麼注意東區的動向，不過我們可以現在就去問問。我在工人群體中有好幾位線人，離我們最近的那位，就在距離這裡幾條街外的工地上。」

  用徒步的方式穿過幾條街道後，他們在一處工地中找到了休的線人。這位線人戴著安全帽，手裡拄著長柄鐵錘，在涼棚里短暫休息。

  他們趁機走上去，休開始向自己的線人喬爾詢問。

  這個身材敦實的男子聽到休的問題後，先是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臉，然後才說道：「我不知道。最近我要乾的活兒更多了，下班後我還得去雜貨店裡打份短工才能勉強維持日常的生活開銷。」

  汗水順著他短硬的鬍鬚，滴落在地上，他又胡亂地擦了一把。

  「也許你們可以去霍勒造船廠那兒找萊德問問，最近他非常活躍，還組織了一批工人，成立了互助會。他們今天下午就有聚會活動，本來我也想去的，但」

  「鐺鐺鐺！」

  遠處空地，掛在木桿上的黃銅鈴鐺被人敲響，這意味著他們的休息時間已經結束。

  「唉，總之你們可以去問問他。我現在沒有太多精力關注其它事情。」

  男人拿起木頭水瓢，從涼棚的水缸中舀了一勺涼水『咕嘟咕嘟』喝完。在接過休給的2蘇勒『情報費』後，他疲憊地拖著鐵錘走掉了。

  「喬爾的妻子原來在一家生產火柴的工廠里工作。不過當她患病後，很快就被工廠主解僱了，現在家裡全靠喬爾一人支撐。」

  休把錢包貼身放好，隨口解釋了一句。

  患病

  格蘭丁記得自己在一本學術雜誌上看到過。在火柴加工廠里上班的工人很容易因為長時間接觸有毒的磷，而得一種叫『磷頜骨』的職業病。

  「我們去找萊德問問吧。」

  休在確認自己的線人除了疲勞沒有其它問題後，就轉身道。

  三人興致不高，一路上沒人說話。

  作家小姐今天的行走步數已經完全超標，所以在去造船廠之前，他們不得不先把佛爾思送回家。

  等他們來到霍勒造船廠時，時間已經快到下午3點左右。船廠旁邊就是工廠區，終日不散的淡黃色霧氣籠罩著這裡，偶爾還會傳來嗆人的刺鼻味道。

  依靠一點推理和一點幸運，他們在造船廠的一處船塢找到了萊德。

  船塢里停泊著一條等待修理的帆船，萊德就站在船頭。他身後是用破布寫出的標語，上面寫著：

  「八小時工作，八小時休閒，八小時睡眠。」

  萊德站在船頭，揮著手臂，以此來加強自己言語的力量。他激動地對著下方的工人們演講道：

  「朋友們！我們創造了大量的財富，但最後卻連我們自己都養不活！我們用勞動換取報酬，但他們卻隨意修改薪資，上周還是21蘇勒，這周卻只有17蘇勒我們該行動起來了！」

  『演講台』下方，一群參加活動的工人在附和著。

  格蘭丁和休站在角落，沒有打擾這場演講。

  「萊德他們是有技術的熟練工人，現在居然也賺不到1金鎊以上的周薪」休壓低聲音，有些困惑。

  「這很正常，城市生活的最大特點就是所有的生活物資都需要依靠外部供給。工人只要失去工作很快就會陷入飢餓中。」格蘭丁用手掩著鼻子，抵擋不時傳來的刺鼻味道。

  「這意味著，他們的命脈被工廠主牢牢把握。加上現在貝克蘭德湧入了大量人口，工廠並不缺人。哪怕他們有技術，在工廠主眼裡，大概也只是一個比較好用的零件」

  休微微張著嘴，聽格蘭丁剖析著冷酷的現實。

  「萊德！」

  一個穿黃色工作服的工人突然闖進來。因為奔跑速度太快，他直接撞在船塢灰色的牆壁上。

  他喘了口氣，大聲叫道：「條子們來了！」

  這話就像一個開關，剛剛還聚在一起的人群瞬間散開，如海水退潮一般迅速離開船塢。

  而『演講台』上的萊德把那條橫幅往身上一卷，扯著吊索躍向地面。他一邊逃跑，一邊呼喊道：

  「這周日！我的朋友們，我們要行動起來！」

  格蘭丁和休對視一眼，追著萊德跑了出去。

  「嘟——嘟！」

  警哨聲已經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幸運的是這裡的濃霧幫助了他們，警察在霧氣中失去了目標。格蘭丁和休則在工廠區的一間廠房後面截住了萊德。

  「呼，你們，呼，是誰。」萊德彎腰喘氣，雙手撐著膝蓋，「我還沒，見過這麼能跑的。」

  「萊德，是我。」休把頭上的鴨舌帽拿下，讓自己略顯稚嫩的臉龐暴露在工廠滾滾而起的黃色煙霧中。

  「休，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便衣」萊德嘟囔著，神情放鬆下來。

  「女士，先生。我們應該換個地方交談，這裡也並不安全。」格蘭丁皺著眉頭，空氣中嗆辣的味道，讓他的肺部非常不適。

  「哦，是的。我知道一條小路，跟我來。」

  萊德把裹在身上的橫幅標語拽下，摺疊好後，塞進自己的工作服中。

  河灣大道邊上的一家酒館中，格蘭丁三人坐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格蘭丁付錢，隨意點了三杯南威爾啤酒，當酒保送來酒水後，他嘗試著和萊德交談，不過萊德卻只顧著對啤酒咽口水。

  格蘭丁把酒杯向他身邊推了推，「請隨意，今天我請客。」

  萊德舔舔嘴角，貪婪地把啤酒一口氣喝掉大半，這才滿足地嘆息道：

  「我已經很久沒喝過南威爾啤酒了一般也就點一杯黑麥，一口口慢慢喝。」

  休擔憂道，「今天這件事情過後，你大概很難再回霍勒造船廠工作了。」

  警察能這麼快趕來，肯定是有人偷偷報信。所以就算萊德這次沒被抓住，他也被警察盯上了。

  「沒關係，哼！可恨的工賊。我早就想好了。我可以改個名字，換個髮型，重新找份工作。東區這麼多人，他們根本抓不到我。」萊德咬咬牙，接著說，「而且這事情總得有人去做，正好我沒有牽掛，讓我來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