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蒸汽火車上下來後格蘭丁就再沒吃過東西，精神又高度緊張了一天，如今他感覺自己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先生，你確定要請我吃午餐嗎？」

  維金斯侷促地坐在餐桌對面。現在下午四點不到，環境優雅的餐廳里只有他們一桌客人，他感覺整個餐廳的侍者都在盯著他看。

  「是的，僱主管飯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請隨意點些你喜歡的吧。」

  格蘭丁翻看菜單，點了幾道自己感興趣的菜品。時蔬燴菜、迪西餡餅、還有半磅烤肉，飲料他選了甜冰茶，能解膩。雖說紳士用餐一般選擇的飲料是佐餐酒，但管它呢。

  維金斯拿著菜單，看著上面菜品的文字介紹，喉頭微動。他把菜單一頁頁往後翻，卻始終沒有決定點什麼菜。

  格蘭丁也不催促，他一邊觀察男孩一邊拿起餐廳提供的濕巾擦了擦手。

  這個男孩識字，有頭腦，心地不壞，還有能力拖著一幫小孩在東區討生活。而自己剛來貝克蘭德人生地不熟，打聽消息很不方便，也許可以僱傭他們。

  人們會防備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但對到處亂跑的小孩子卻不會多加關注。

  格蘭丁心裡想著事情。而維金斯在翻完整本菜單後也做出了決定。

  「我要黑麥麵包。」

  「對不起，先生，本餐廳不提供這道菜品。」

  侍者的回答有些倨傲，仿佛讓黑麥麵包出現在餐廳就是對他的侮辱一般。

  維金斯漲紅了臉。

  「就照我點的再來一份，再加一份白麵包。」格蘭丁敲了敲桌子，替男孩做出了選擇。

  「好的，先生。請稍等，菜品馬上就來。」侍者收了菜單，躬身離開。

  「先生，你一定會成為一位了不起的人!」

  「就因為我請你吃了一頓飯？」

  「不，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相信先生一定可以！」維金斯肯定道。

  在這位先生身邊，他絲毫沒有感覺到階級差異。這讓他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這代表眼前的男人在平等的對待所有人。

  這位先生真是個怪人，但也是個好人，請女神保佑他。

  維金斯這麼想著，學著格蘭丁的樣子用濕巾擦了擦手，並把椅子往餐桌前挪了挪。

  格蘭丁莫名其妙地感覺到自己的魔藥又消化了一些。照這個速度也許不用一個月，他就能把魔藥消化完畢。

  看著懂事的男孩，他在心裡又嘆息了聲。

  在前世，這個年齡的孩子本該在學校里無憂無慮的讀書。

  ......

  就餐期間，維金斯詢問侍者，未吃完的食物是否可以外帶，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後他偷偷把他的那份黃油藏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格蘭丁莞爾一笑，他眼前隱約有樹影婆娑，他想起了自己為男孩決定的未來——

  維金斯將在夜晚和同伴們分享一份黃油與麵包。

  自己成了命運的推動者？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已經吃飽的格蘭丁索性雙手環胸，靠著椅子閉眼假寐。他在自身靈性的劇烈燃燒中，再次來到了那片特殊的空間。

  空間中，「命理之樹」紮根在一片無光的漆黑湖面上，樹枝無風自動，那些手臂化成的枝丫微微招展，和上次癲狂混亂的模樣完全不同。這次格蘭丁看久了，甚至覺得它們有些可愛。

  他腳下的湖面偶爾泛起波瀾，但腳踩下去時卻反饋回來大理石般的堅硬觸感。把靈性投入其中也毫無反應，現在的他還遠遠談不上能掌控這片空間。

  可能是我序列太低，實力太弱了。

  格蘭丁不再糾結，又望向「命理之樹」。

  那代表維金斯一段命運的樹枝被隨意嫁接在格蘭丁自身的「命理之樹」上。枝丫上的果實，最初完全是虛幻透明的樣子，現在卻已經有了幾分實體。

  不需要任何人說明，格蘭丁就知道，命運到來之刻，亦會是果實成熟之時。

  也許過了今晚，這顆果實就完全成熟了，到時候也許會給我帶來些新的變化。格蘭丁想了想，還是決定一切等果實成熟後再說。

  他正準備意識下沉，脫離空間。眼角卻無意間瞥見了四周那紛紛揚揚，像徹底燃燒過後的黑灰一般的飄絮。這些代表未來可能性的飄絮似乎比以往更多了些。

  這代表什麼？自己的未來擁有了更多選擇？但這枯敗死寂的模樣是不是太不吉利了？他索性投入更多靈性，想要進行一次命運的觀測。

  「未來觀測！」

  靈性投入，但吞吃完格蘭丁靈性的「命理之樹」只是自顧自地搖擺著，一點反應也沒有。

  難道是我給的條件太寬泛了？看來就和占卜一樣，要儘量排除干擾項，縮減預測的範圍。

  他想了想接著道：

  「我今夜是否好眠。」

  感應到他的想法，「命理之樹」原本無序擺動的枝丫開始整齊一致地對著半空中那些黑色飄絮抓去。

  每抓住一片，就有一種未來的可能性在格蘭丁眼前閃現。

  他挑燈夜讀、他夜訪黑市、他酒館豪賭、他睡沙發、他睡橋洞......種種未來的資訊，在一瞬間全部擠入他的腦袋，讓他頭痛欲裂，連靈性都出現了過度消耗的症狀。

  「命理之樹」不管不顧，只要抓到了未來，就會往格蘭丁的面前送。

  他再也無法處理這越來越多的信息，在精神渙散中，他只能隨意地選擇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未來分枝。

  在他做出決定的瞬間，「阿卡夏目錄」從湖水中浮出。

  它於半空中做出宣告——

  命運選定，【今夜無眠】。

  聲音未落，格蘭丁已經狼狽地退出了空間。他冷汗涔涔，臉色慘白。

  「先生你怎麼了？」正在用白麵包刮著餐盤殘留濃湯的維金斯關心地問道。

  格蘭無力地擺了擺手，他腦海中還時不時地蹦出一些未來碎片，它們每次出現，都會伴隨著一陣腦子被電鋸鋸開的疼痛，這讓他無法集中精神。

  我現在根本負擔不起這樣的消耗，頭疼成這樣，不用預測，我也能知道【今夜無眠】！難道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命運！

  呸，我再主動觀測我就是狗！

  格蘭丁在心裡發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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