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龐大的數據，在白歌的靈魂中記錄著，演繹著。

  這讓白歌的靈魂場奇異地亮起，瞬間光芒萬丈，只要是能看到靈魂的人，都可以看到白歌宏大的靈魂之光。

  能記錄近乎無限數據的倉庫是什麼？唯有靈魂。

  科學聖人們需要用繁瑣的算法，去記錄自己浩瀚的知識，便是因為他們很早的時候，成為物理飛升者的時候，就放棄了自己的靈魂。

  這固然可以讓他們不修心，可兼容一切思維模式，但也沒了生命天然的最龐大的數據儲存庫。

  「這種感覺……難道是太一？」

  漩渦、一號乃至更多的科學聖人，都猛然間盯住白歌。

  他們並不能感受到白歌靈魂的演繹，但能感受得到此刻周圍世界出現的變化。

  訊息在瘋狂的演繹著什麼，使得他們的感知中，量子態不再是混沌不清，而是包含了極為豐富的細節，仿佛是一個『狀態集合』。

  以前他們知道，量子態是混沌不清的，它到底能坍縮出多少種現實，也是不確定的，只有當事件發生，才可以確定量子疑雲坍縮的結果。

  儘管因果律技術通過訊息欺詐，讓量子態指定了單一的門，可這往往是極小範圍的。

  比如因果倒置升維，便要求少量的質子結合形成生命，然後超維者就有身體了。

  但大家的高維之軀，剛開始都只有十幾個分子而已，與整個宇宙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這已然是他們的極限，否則為何不乾脆因果倒置出超龐大的身體？甚至是整個宇宙物質形成的身體？

  只因為，擾動項越多，量子態的可能就以幾何倍數增長，根本非人力可能及。

  整個大宇宙，無數高維的量子，低維的量子，其狀態集合大到不可思議。每一個時間單位下，都形成超數量級的未來。

  所以，從未有誰能切實地自己去衍化出宇宙的所有動態量，以及可能的動態。

  但現在，有人做到了，那量子疑雲在漩渦等人眼中不再神秘。

  一個小小的量子，它那疊加態竟給大家一種龐大到似乎包容宇宙的感覺。

  仿佛宇宙所有的答案，都在那最微觀的量子中。

  其竟然呈現出一副美妙到極點的圖景，這圖景若用數學模型表示，只需一丁點就足以把他們的所有計算單元都燒壞。

  是以，它無法表達，任何對它的描述都是片面的，不準確的。

  除非他們能通過觀測此刻奇蹟般的演繹，計算出其模型，否則怎麼表達都是錯的。

  「超統一模型！泛維度宇宙超統一模型！」科學聖人們淚流滿面，看著原本隱匿疊加態的量子海洋，突然一個個量子展現出疊加態的真面目，深切感受到這宇宙最終極的美。

  這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是他們百億年苦苦追尋的答案。

  是宇宙所有可以演繹的模板。

  可惜，他們無法完全欣賞這種美，此刻模型就展現在他們眼前，展現在手中、腳下、頭頂，方方面面，也只能看到冰山一角。

  他們瘋狂地想記錄這個超統一模型，可惜因為他們自身的缺憾，亦只能總結出片面。

  漩渦因為統一了三十八億個模型，所以此刻能感覺到三十八億種認知結構。

  一號統一了四十億個模型，所以能感受到四十億種。

  可這些，與超統一模型比起來，還是差太遠了，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

  他們不知道的是，白歌給他們展現的超統一模型，並非完整版，只不過是統一了四十二億種的版本。

  真正的完整版，若呈現給他們，就是在殺他們了。

  其本身，就具有無可描述的超認知衝擊效果，足以把他們可憐的心智摧毀，成為沒有意義的屍骸。

  「終產者！終產者！」科學聖人們瘋狂地嘶吼著，雖然他們從未有人成為過終產者，但可以想像到終產者能做到什麼。

  還像當年物理飛升者那樣，吞噬能量物質嗎？不，不是那麼簡單了。

  統一的不僅僅是能量和物質，還有所有意識形態，所有可能的變化。

  看到超統一模型的剎那，他們就確定了這一點，只要白歌想，立刻就可以開始『終產行動』，或者說真正的大一統。

  從獨立割據，蛻變成正式造反，以自己統一宇宙，以自己去運轉這超統一模型，以自己去衍化太一宇宙。

  而這終產行動，除了轉移物質與能量的所有權以外，還有認知結構的覆蓋。

  在這種認知覆蓋下，他們對於這世間所有現象的理解，都可以被另一種自洽的認知所覆蓋。

  粒子的定義、光的定義、生命的定義，都可以重新演繹，可以在所有人的感知中，或觀測中，形成另一幅模樣。

  萬物的本質並沒有變，變得是呈現的姿態。

  即，這一刻他們所看到的山，或許未來就不是山了，在這一刻認知的東西，會被某種意志覆蓋。

  或許，他們會認為人本就是在死亡中誕生，繼而經歷老年、中年、青年、幼年，直到進入那原本死掉，卻從墓地中『新生』的母親的肚子裡。

  這此時此刻看似荒謬的人生觀，一旦真的完成覆蓋，那麼所有人都不會覺得違和，因為此乃天經地義，不證自明地天理現象。

  正如同人從母親的肚子裡誕生，然後經歷幼年、青年、中年、老年，直至歸於墓地一般正常和自然。

  這當然是個比喻，因為自洽的模型中，不可違背熵增、時間不可逆、存在即有限三大鐵則。

  不過身為科學聖人，他們還是能感受到宇宙的無數種模板，只要某個意志想，這隨便一個模板都能覆蓋此刻他們的認知。

  他們很清楚，這就是太一的基本能力。

  正如同低維的邏輯天道一般，生活在邏輯天道中的人，不過是天道的一部分，他們的思想也是天道思想的一部分。

  對於世界的理解，是天道自己理解的片面。而邏輯天道，也只是掌握了一種自然運轉模型而已。

  太一呢？卻是掌握著大宇宙所有能自洽的衍化模型，這些統一起來的模型，是那樣龐大浩瀚和變化多端。

  此刻，他們所認知的宇宙，不過是這個超統一模型10的3628800次方種變化里的一種。

  「只要他完成這最後的步驟，徹底接管宇宙，我們的思想就是他思想的部分，生死在其一念之間。」一號流著淚說道。

  這是他夢想的境界，雖然他做不到了，但能看到那超統一模型，也心愿滿足。

  畢竟，求得是真理，而非那地位。

  可惜此刻真理都淋漓盡致地展現在他眼前，而他看不完全。雖說感受到了那份美，也此生足矣。

  但如果能完全看懂，該有多好啊。

  「我們要被認知覆蓋了，新的太一宇宙是什麼模樣，取決於他的興趣，或許還是這樣，或許是另一副樣子……」

  「雖然在全新認知下的宇宙中，我們還是我們，我們還能繼續探索超統一模型，可這個宇宙已經有主了，這掀翻主人的探索之路，他會允許我們踏上嗎……」

  科學聖人們，有的喃喃自語，有的默默等待。

  他們在等白歌接管宇宙。

  然而，這象徵著科學終極之美的超統一模型，突然又回到了隱藏狀態。

  量子態又是混沌不清的，宇宙還是這副模樣，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

  白歌睜開了眼。

  「已經完成了嗎？竟然這麼快？應該需要很久才對。」

  「感覺沒有變化……」

  「是了，認知被覆蓋的我們，是不會意識到認知被覆蓋的，因為一切都理所當然……」

  眾人說著，大家都可以接受白歌成就太一，倒是很坦然。

  但唯有漩渦不甘道；「如果你阻止我，不如現在殺了我。」

  他也以為覆蓋完畢了，現在自己的思想是白歌負責演繹的，可是他還是很想超越太一，還是很想研究透更高的未知。

  如果白歌不讓，那麼他除了抗爭到死，似乎也沒有辦法。

  「你連我都超越不了，又拿什麼超越更高？感受到絕望了嗎？漩渦……」白歌平靜地看著漩渦，沖他一笑。

  漩渦木然地看著白歌，確實感受到了絕望，因為當所有認知由別人來衍化，那麼是否能繼續探索下去，取決於別人。

  這也是他不想成為太一，也不想別人成為太一，而一心想和白歌合作，找出探索高次元的方法。

  可是，白歌卻成為了太一，太一不需要他的合作。

  「感受到了，但我不會停下的，我說了，你要麼現在殺了我，要麼我依舊會選擇推翻你，解放自己的思想。」漩渦道。

  「是嗎？你真的是這麼想的？」白歌問道。

  漩渦澀然道：「我騙的了你嗎？」

  「你也看到了，超統一模型有多龐大，給你億億年，也算不過來的。」白歌笑道。

  「你能成功，我就能成功，你敢不阻止我嗎？」漩渦豁出去道，他在爭取最後幻想般的可能，白歌故意給他機會，然後讓自己超越他。

  對此，白歌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

  漩渦不明所以，這時卻聽到一號說道：「你竟然放棄了。」

  「什麼？」漩渦駭然。

  放棄了？放棄什麼？

  「還能放棄什麼？他放棄了成為太一。」一號說道。

  科學聖人們一片譁然。

  白歌笑道：「你怎麼知道的？」

  一號說道：「如果你成為太一，就不會問我了。漩渦怎麼想的，也會等於你某個思維模式下怎麼想的，你又何必逗弄他呢？」

  漩渦一怔，確實是這個道理，白歌根本不用跟他對話，因為他們的交流，只相當於一種思維模式下的白歌，在和另一種思維模式下的白歌對話。

  白歌笑道：「是啊，太一也沒什麼好的，我不想當。我要的是這個境界，如今達到了，也就夠了，它不過是個手段，而非目的。」

  漩渦鬆了口氣，而一號意義不明地看著白歌，他夢寐以求的地位，別人卻不想要，這滋味難以描述。

  白歌站起身來，說道：「我還有親人，還有同伴，我才不想他們的思想也是我的思想，那多沒意思啊。」

  科學聖人們驚呆了說道：「就因為這個？他們有意義嗎？這不過是成就太一的小小的一個代價。」

  白歌笑道：「我們不一樣，這種永恆，你們能接受，我卻不能，他不是逍遙，而是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