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眉頭緊皺。

  哪怕不通過鏡頭，白歌光憑電磁感應，也能掃描到外面的情況。

  追殺希恩斯的，是一群半人半魚的生物，它們能引動海水，也可以把海水直接送進人體，令人在窒息中痛苦而死。

  這群生物外表恐怖，性格兇殘，對人類而言，就是怪物。

  但這東西，在白歌眼中毫無價值，上次來的時候，純黑石碑就記錄了全球所有的異形種族，這些怪物不過是其中之一。

  不過，就在剛才，白歌發現這些怪物幾次想進入教室，但每次接近時，都瞪著死魚眼看著遺蛻，見遺蛻癱著個死屍臉，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又退卻了。

  如果不是這樣，希恩斯三人早就死了。

  這讓白歌很奇怪，自己的身體都死了，雖然還殘留一些念力效果，但並沒有靈魂。

  哪怕他的身體確實很強悍，但這群比人類厲害得多的怪物，憑什麼畏懼一個死物？

  靈機一動下，他以電磁波的形式發過去一項指令：砸一拳。

  結果這具蝕鏽的死屍，就跟神經反射一樣，砸了一拳。

  他的身體有多強？哪怕只是隨便砸一拳，也直接毀滅了海面上下所有的怪物。

  甚至蒸發了一層海水，並把身下的大海砸出了一個大坑，希恩斯推開窗戶時，都還沒有完全恢復。

  「怪事，我的身體竟然沒有死？」白歌面色古怪。

  當初他引起了克蘇魯的注意，被克蘇魯某種力量侵蝕，全身蝕鏽起來。

  白歌只好放棄了身體，靈魂化為光波撤回了這邊。

  而那具身體，心跳停止跳動、血液停止流動、細胞也沒有任何活性，從人類角度來說，這就是死亡了。

  尤其是現在連靈魂都沒有了，根本就是個標準的死屍。

  可這樣的一個死屍，接到白歌的電磁波，竟然能有反應？不可能是神經反射，因為身體被蝕鏽後，其結構看似沒變，但實質上已然迥異了，成了鏽跡，怎麼可能還有電化學反應？

  但就這樣一個理論上應該脆弱無比的死屍，運動之下，竟然依舊做出了極大的功，砸出了堪比核爆的一拳。

  「難道這具遺蛻依舊保留了我的身體素質？」白歌奇怪著。

  鈴鐺說道：「主宰，我知道了。當時克蘇魯並不是攻擊你，它只是把你轉化為眷族。」

  「哈？」白歌恍悟。

  鈴鐺道：「當時你成功引起了克蘇魯的注意，你的身體現在就像克蘇魯一樣，成了一堆不需要物理意義的異常生物體。你們對視的時候，也許是在與你交流，只是這被心靈堅壁隔絕了。它對你身體的影響，也並不是要殺死你，當然要說殺死也行，它殺死了你的人類身體，而給了你超出人類認知的身體，亦或者說邪神之軀。」

  白歌仔細一想，覺得也只有這麼解釋了。

  也許克蘇魯從沒注意過人類，而白歌是第一個引起它注意的人類，於是它對這個在細菌中異常醒目，可稱為上位存在的人類進行了收服。

  只不過，白歌的心靈堅壁豁免了心靈上的變化，只有身體被轉化了。

  而且他在身體徹底失去生理特徵前，主動脫離靈魂，放棄了身體。

  以至於，他根本不知道那身體死掉之後還能『活』，並且都鏽成那樣了，依舊是他可以控制的。

  更不可能知道，自己也被拉進了舊日群體麾下，成為異常生物的一員。

  「也就是說，我並沒有加入它們，但我的分身加入了？所以僅憑一具沒有任何思想的屍體，就讓深潛者這種下級僕從種族感到畏懼？對它們而言，那具身體是克蘇魯親自創造的上位存在？」白歌說道。

  鈴鐺道：「應該是如此，主宰，在提升後的心靈堅壁下，那具身體不可能對你有任何有害的干擾。」

  「就降臨你自己的遺蛻吧，也許有什麼特殊的用處。」

  ……

  絕境教室窗前，希恩斯望著懸浮的身體，卻只看到空洞如死人般的眼睛。

  但他確信，剛才一定是這具屍體，殺死了追殺自己的怪物。

  「怪物沒了！哈哈，快走，快離開這！」凱奇突然衝出，翻過窗戶就往外跳。

  「噗通！」

  凱奇落在海里，奮力擊打著海水，以全速朝著遠方游去。

  「你瘋了？不要丟下我！」希恩斯叫著。

  但凱奇毫不理會他，似乎什麼都不管了，只知道朝著一個方向划水。

  希恩斯恐懼地看了看海水，他會游泳，但在兩周前，就患上了極其嚴重的深海恐懼症，來的時候都是躲在船艙里，更別說現在徒手在海里游泳了。

  如今，他帶來的兩個朋友，一個死，一個逃。丟下的他，已沒有任何辦法能離開這了。

  對於深海的恐懼讓他不敢多看海洋，他抬起頭，就再一次望到懸空不落的屍體。

  希恩斯立刻虔誠地閉上眼睛，祈求道；「凶星的毀滅者，請指引我道路……」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祈求的話，對於人類而言，任何實力超出人類眼界範疇，難以仰望的存在，都是神。

  希恩斯原本只是對於這具遺蛻沒有死抱有猜測，但剛才怪物們的瞬間死亡，卻給了他希望。

  他此刻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想法是對的，為了逃避深海怪物的糾纏，他幾乎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超過三小時。他走遍了好幾個國家想尋找答案，知道了很多以前不會去相信的事情。

  最後，根據一些只鱗片爪的猜測，他毅然回到了這裡。

  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永久擺脫了怪物們的糾纏，也許那些怪物並沒有死絕？他只要離開這，立刻就會被殺死？

  他不知道，他感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希恩斯急切地渴望得到救贖。

  祈禱一番後，希恩斯睜開眼睛。

  頓時悚然一驚，他發現不落者沒了。

  準確地說，那屍體變成了一堆晃動的肉塊，就好像屍體被人剁成這樣一般。

  希恩斯驚呆了，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變化。

  但緊接著，那些肉塊像鼓起的泡泡一樣膨脹，變成無數擁擠的肉泡。

  希恩斯看得頭皮發麻，顫抖著跌倒在地，感覺異常地恐怖。

  這堆生物質不停地變幻著樣子，但不管怎麼變，都只是在挑戰人類的感官極限，其中畸變扭曲的視覺衝擊，直教人無法接受。

  一會兒它被拉伸延展，成了帶有無數凸起的腸衣，一會兒扭曲成團，長出無數海鮮特徵，又一會兒生長成了無數色彩密集無序排列的真菌孢子。

  終於，似乎是它自己也怒了，極不滿於這種變化。

  剎那綻放！這一堆莫名物質在半空中直接炸開，化為許多黑色絲線。

  這一回，其變化中再也不是之前那種生物質基礎上的畸變了。

  一根黑色的細線不斷延長，糾纏扭轉，布滿整個天空。

  在希恩斯眼中，一根無法描述的線，混亂地纏繞，好似在天空中有個畫筆，正不停地胡亂劃線似得。

  這一堆躁動的線條，像是某種不可理解的生命。

  給人一種畫裡的東西跑出來的感覺。

  線條似乎在儘可能有序地展現自己，猶如鬼畜般在空中閃現著各種姿態，展覽著一團亂麻，到底有多少種躁動的樣子。

  幾分鐘後，它似乎又一次動怒。

  再次綻放，連線條都沒了，粉碎成無數的磷光小點，好似緩慢舞動的極光，離奇變幻著。

  終於漸漸形成一個男人的樣子。

  但是，任誰看了，也不會把他當做正常的人類。

  因為他身上一直在跟色塊延遲似得，出現肢體粉碎或『漂移』。

  皮膚上偶爾會冒出細小的幾何裂紋，然後又恢復原狀。接著是腳上、脖子上、手指上……

  總之他沒有一刻不在崩碎中，又沒有一刻不在癒合中。

  真像是極光構成的人體，隨便一點移動，身後都會跟著迷幻的殘影。

  人形極光似乎要對希恩斯說些什麼，但已經莫名陷入崩潰和荒謬感中的希恩斯，只剩下了尖叫聲。

  「啊啊啊啊！」

  那尖叫漸漸形成一種可能是語言的吟唱，較為容易辨認的音節非常少：「啊啊啊……白……歌……啊啊……」

  「……」人形極光見狀，頓時有點崩碎，身上逸散出許多迷幻的白色和藍色的極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