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沉默沒多久，將軍定了定神，繼續向總統介紹。

  人總要向前看的，要學會適應一切，無論收容物多麼毀三觀，人類都必須接受它，並適應它的存在。

  顯然，軍方已經漸漸適應世上有收容物這件事的荒謬了。

  「不僅僅是這一點荒謬，如果我剛才說的，還可以有一些無根據的猜想去解釋的話……那它還有個地方，更顯得唯心。」

  將軍說道：「我們試驗了手頭上所有可以拿來試驗的機械，毫無例外，它都能通殺！」

  「我們試圖直接在陸地上，毀掉太空中的衛星，我們可以保證衛星的光一定傳播到了墨鏡上，可實際……它並沒有毀掉衛星。」

  「因為試驗人員本身，沒看到衛星。」

  「明白了嗎？總統先生，毀掉機械的判定條件並不是光的傳播，而是『看到』這個行為！」

  「而這種試驗，乍一看，是否毀掉機械好像是使用者來判定的，可又不是……因為我們讓一個剛出生兩個月的嬰兒去使用墨鏡，他並不可能知道一件物品是不是機械，可最後的效果與我們的軍人使用是一樣的……」

  「大猩猩，軍犬，蜥蜴……甚至是鳥類和老鼠，全都一樣。」

  「無論使用者有多不想破壞，損壞效應都不已使用者的意志為轉移。」

  將軍道：「所以，我們基本上可以排除，毀掉機械的，既不是物質，也不是能量……」

  總統澀聲道：「那是什麼？」

  「可能是……行為本身！」將軍道。

  總統突然說道：「那是不是能用它，摧毀其他國家的重要軍事設施？」

  將軍知道總統在想什麼，眯眼道：「怎麼摧毀？」

  總統說道：「你們試過通過間諜衛星，直接『看殺』別國的航母嗎？我知道，通過屏幕看到目標，屏幕所在的機器就會毀掉。」

  「但你不是說是行為嗎？那電視、電腦毀掉的同時，屏幕上顯示的機器，是否也被毀掉了？」

  將軍搖頭大笑。

  「當然不會毀掉，總統先生，這是個很天真的想法，你仔細想想，如果通過屏幕就能看殺影像中的機械，那麼屏幕上播放的是錄像呢？」將軍說道。

  總統陷入沉思。

  將軍說道：「我們確實這麼試過，可惜，它只毀掉了電腦，而沒有毀掉千里之外的機械，哪怕那個機械的影像已經被看過了。」

  「事實上，如果我們只看到一套機械的部分，比如一輛車的車尾。」

  「那麼它也會報廢，但被莫名破壞掉的地方，統統會集中在看到的半邊，車頭沒有損壞。」

  「只有當完整地將汽車映入眼帘，它才會內外徹底損毀。」

  「所以通過電視所看到的目標，其被看到的僅僅是投影，是不會損壞其真身的。」

  說到這裡，將軍又道：「當然，它還是很有用處的，我們派人佩戴這副墨鏡，只要足夠隱蔽，運用得當，足以輕鬆讓一座城市倒退數千年。」

  「有代價嗎？」總統問道。

  將軍苦笑道：「與其說是代價，倒不如說是副作用，主要有三個。」

  「第一，它不可控，無差別破壞。」

  「第二，它很容易被摧毀，因為它只是一副五十美元的墨鏡，有太多的方法能毀掉它了。」

  說到這裡，將軍停頓了一下。

  總統追問道：「第三個副作用是什麼？」

  將軍調出了一張張照片，上面是一個個面露嫌惡，乃至噁心乾嘔的人。

  總統問道：「這些人怎麼了？」

  將軍說道：「所有使用過它，對機械進行過破壞的人，都會對一切機械產生厭惡感，甚至有人對一塊扳手咒罵！」

  「破壞的機械越多，佩戴的時間越長，這種『機械不適症』就越嚴重！會難以忍受身邊有機械的存在，哪怕我們刪除了他們關於機械的一切記憶，也一樣！」

  「對機械的厭惡仿佛烙印在了靈魂深處，哪怕一無所知，也會本能地朝沒有機械的地方逃去。」

  「就算閉上眼睛，感受到發動機的聲音，空調的振動，螺旋槳的風，都會讓他們發瘋。」

  「病情嚴重的會嘔吐、昏迷、乃至休克，生理上產生巨大排斥。最嚴重的一個試驗人員，因為在充滿科技產品的基地里無法忍受心理與生理的雙重折磨，而自殺。」

  「這也是我們抓捕最初那個黑人時，他躲在荒野之中。」

  總統驚道：「這麼嚴重？」

  將軍搖頭道：「其實也不是很嚴重，巨大多數意志堅定的軍人，可以忍受。」

  「經過統計，使用時長不超過一小時，不會從心理上的厭惡蔓延到生理上。」

  「自殺的那個，使用時長則超過了兩小時！」

  「大抵來說，只用幾次的話，常人也可以忍受。相比另一件收容物，機械公敵的副作用，都配不上『代價』這個詞。」

  總統喝了口咖啡道：「對，你們有三件收容物。除了記憶碎紙機和機械公敵，還有一件是什麼？」

  將軍神情無比凝重，左右看了一眼，並不說。

  總統急道：「你們不能再瞞我！這樣可怕的東西，你們軍方必須告訴我！」

  「總統先生，請先讓你的秘書和特勤局的同事離開，並且帶走這裡所有的電腦、手機。」將軍道。

  「嗯？為什麼？這裡很安全！」總統道。

  將軍搖頭道：「不，在收容物面前，白宮並不安全。據我們所知，基金會擁有一件網絡之神般的收容物，我們現在很可能就在其監控中。」

  「什麼？」總統大驚。

  「碎紙機和墨鏡，基金會本來就知道，所以剛才無所謂。但第三件收容物，是真正的絕密，我們可以告訴你，但必須絕對保密！」將軍說道。

  「好……好……」總統答應了。

  只見特勤局的人都被趕出辦公室，所有的電子器件都被帶走，當然也包括總統的手機。

  甚至於用強力干擾設備，對整個白宮實行電子戰全力屏蔽，這讓邵源極度懊惱。

  「哎呀，第三件收容物竊聽不到了！」邵源道。

  白歌卻是不以為意，默默閉著眼睛。

  通過將軍褲腿里的東西，他依舊能獲知那裡的情況。

  「總統先生，第三件收容物，我們稱其為玻色·愛因斯坦蝴蝶。」將軍凝重道。

  「啊？」總統錯愕。

  「對不起，我們沒有照片，因為它太危險了，所有的光都會在它身上停下，整體呈現為絕對黑色的蝴蝶狀生物，周圍會有霧狀光影，那是光子緩慢逃離導致的視覺效果。其體積最初只有一公分，但隨著吸收的光越多，體積也在緩慢增加。而如果對它使用雷射，其體積會急速膨脹，現在它已經有翼展三十八厘米了。」

  「至於質量，玻·愛凝聚態物質的密度，比空氣稀薄一千萬倍，這麼點大的蝴蝶，我們幾乎測不出來它的質量，它也不會受到空氣的阻力影響。」

  玻色·愛因斯坦凝聚態，是物質達到絕對零度之上百萬分之一度左右時，才會出現的一種特殊態，其所有原子步調一致，熱動幾乎沒有。

  這種狀態的物質，是最接近絕對零度的，甚至能留住光，將某道光的速度降為極度接近零的地步。

  科學家已經能利用玻愛凝聚態物質將光子儲存起來。

  但這種物質，怎麼可能形成生物？

  「最初發現那個蝴蝶的，是我們的某個軍事基地，一次雷射試驗吸引了它……它能穿過人體，將人瞬間凍死，數百名戰士被它殺掉，最後我們是利用重力場才將其捕捉的。」將軍感慨道。

  總統問道：「這隻蝴蝶真的是玻色·愛因斯坦凝聚態生物？」

  將軍說道：「是的，其異常特性在於，它永遠維持玻·愛凝聚態！沒有任何方法，能讓它上升哪怕一度，而它觸及到的物質，溫度會急速下降。」

  「它幾乎可以凍結一切物質能量，就連光都會被凍住。」

  聽到這裡，白歌悚然一驚。

  又是個違背熱力學的收容物，而這個更加恐怖。

  永遠保持在接近絕對零度的狀態，是什麼概念？它將不斷吸收這個宇宙的熱量！

  「這是一個讓全宇宙為它的存在，付出代價的收容物。」

  「雖然它太小了，對於全宇宙而言，幾億年內都不會展現出危害。」

  「所以最先為它付出代價的，只會是地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