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旗秀女們又練習了半個時辰的走路,終於被獲准可以休息一刻鐘——其實也不完全是休息,還得補妝呢。
年思窈一回到屋子裡,立刻癱軟在了小榻上,小臉一片赤紅,大口喘著氣,嘴上忍不住抱怨:「這秦嬤嬤也太嚴厲了!整日這般辛苦,不知要熬多久。」
年思窈憂愁地嘆了口氣。
一個小宮女已經取了妝粉上前給年格格補妝。
海氏則坐在桌前,飛快取出了胭脂水粉,忙對著鏡子給自己擦粉,她一邊擦粉一邊道:「留宮學規矩,都是這樣。稍微忍耐些吧。」
「唉……」年思窈漂亮的臉蛋上哀愁不已,「天這麼熱,外頭日頭又那麼大。怕是要晒黑了。」
撫摸著自己的臉蛋,年思窈萬分心疼。
給年氏補妝的小宮女忙笑著恭維:「年格格皮膚白得跟牛乳似的,一點都沒有變黑。」
聽了這話,年氏心中甚是自得,她嬌笑道:「你這丫頭,倒是嘴甜。」
小宮女笑了笑,低下頭,只要嘴甜些,年格格出手便更加大方,不就是幾句好聽的話么!
小宮女又連忙到了一杯溫水給年氏,「年格格喝點水潤潤喉吧。」
年氏一舉一動的確優雅,連喝水的樣子十分養眼,她手作蘭花托起茶盞,另一隻手在前面遮擋,哪怕已經非常渴,但還是小口小口的喝著。
海氏不禁有些羨慕,這年氏到底帶了多少銀票進宮?花起錢來,大手大腳,一點也不見心疼!他阿瑪雖是管錢糧,但素來謹慎,不怎麼敢撈油水,她家中兄弟姊妹眾多,開銷也極大,幸虧有皇上賜養廉銀,還不至於太拮据,此番參選,阿瑪也只給了她一千兩銀子而已。
這些錢主要要留著來打賞嬤嬤,雖然綽綽有餘,她總不能全花光了。若是有幸選為嬪妃,以後還得指著這些錢打賞宮人呢。
海氏忽的道:「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咱們趕緊出去吧?」
只見年思窈從袖中掏出了一隻金燦燦的小巧玲瓏的懷錶,掃了一眼,淡淡到:「一刻鐘才過了一半呢,不急呢。」
海氏忍不住多瞧了幾眼那懷錶,這可是稀罕東西!海氏道:「這懷錶雖小,走得卻極准。」
小宮女更是一臉大開眼界的表情,雖說這幾日年格格總拿出來看時間,但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讓這小宮女覺得貴重,「這懷錶聽說是西洋傳進來的,如今大清也能造,不過依然金貴得很。宮裡也只有幾位娘娘才有。」
年思窈露出了自得微笑,「這不算什麼,是二哥哥送給我把玩的。」
海氏笑著打趣:「年格格可真是有福氣,我雖有七個哥哥,但加起來還不及年學士一個呢!」
年思窈莞爾一笑,「二哥從小就疼我,見不得我受一丁點委屈。」說著,年思窈嘆了口氣,可是入了宮,卻要在匯芳館受這等辛苦和委屈。
小宮女忽的冒出來一句,「我聽人說,賢妃娘娘也有這麼一塊金懷錶,上頭鑲滿了寶石,而且特別小巧,只有鴿卵那麼大!」——而年格格這塊已經有巴掌大了。
小宮女面帶艷羨,年思窈卻臉色有些難看,怎麼又是賢妃!年思窈攥緊了手中金燦燦的懷錶,她這塊雖然金貴,但上頭並沒有鑲嵌寶石,也沒有鴿卵那麼小……
咬了咬嘴唇,年思窈飛快將懷錶收了起來,對海氏道:「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趕緊出去吧。」
海氏也看出年氏的不忿,心中忍不住腹誹,人家可是賢妃娘娘、六阿哥生母!人家的好東西當然比你一個秀女好得多!一個尚未冊封的秀女,還妄想跟賢妃一較高下,真是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但還是嘴上卻道:「年格格你這般天姿國色,日後定能得皇上寵愛,到時候,什麼珍寶沒有?」
聽了這等露骨的恭維,年思窈臉頰微微泛紅,嬌嗔道:「怎麼又說這等羞人的話了?!」
海氏心裡狠狠呸了一聲,這年氏可不就喜歡這種露骨的恭維?整日心比天高,還動不動就發春!
滿蒙的秀女此刻也獲准得到了一刻鐘的休息時間,屋子裡一個個一邊補妝一邊說說笑笑。
許嬤嬤特意選了個宮女專門伺候姚格格,那宮女道:「姚格格,奴才伺候你傅粉吧?」
剛打開了一盒宮粉的姚六娘小圓臉上帶著笑容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你們做宮女的,整日忙活活的,也怪辛苦的,你歇會兒吧。」
宮女沒有堅持,心道,這姚家格格雖然儀態不及世家大族的格格優雅貴氣,但為人卻是極為和氣的。
坐在一旁補妝的佟佳淑離掃了一眼姚六娘手上的宮粉,笑著道:「賢妃娘娘可真疼你,又是賜首飾又是賜宮粉的,還指派了宮女專門伺候你。」
其實佟佳淑離身邊也站著一個小宮女,正勤快地倒水勻黛粉,這黛粉是描眉用的,用的時候需要加水攪勻才能畫眉,太濃太稀都不行,十分繁瑣。
姚六娘看得有些疑惑,「佟姐姐不是有兩顆螺子黛嗎?今兒怎麼不用了。」——螺子黛蘸水即可描眉,比這些黛粉方便多了。
佟佳淑離接過小宮女調好的青黛,笑著說:「歐陽修有詞云:淺螺黛,淡燕脂,閑妝取次宜。說得是這螺子黛但上色淺,因此用來畫遠山黛是最合適的。遠山黛清淡縹緲,雖然很好看,但是不一會兒就被汗水化沒了,還是畫濃一點眉毛好些。」
姚六娘點了點,她看著鏡中自己的眉毛,依然青黑,但佟格格一早畫的遠山眉已經快沒了。
看著佟家格格悉心畫就的柳葉眉,姚六娘笑著說:「其實佟姐姐畫柳葉眉也好看。」——反正她總覺得那遠山眉怪怪的,畫得淡不說,後頭半邊更是淡得幾乎沒有。這樣畫眉跟不畫有區別嗎?
自然是有區別的!遠山黛,遠若山邊雲黛,若有若無,飄忽清盈,因此別有一股清幽淡雅,很適合那些有書卷氣息的女子。
佟家格格笑了笑,卻不反駁,她柔聲道:「咱們趕緊出去吧,若是遲了,嬤嬤要訓人呢。」
姚六娘吐了吐小舌頭,「張嬤嬤的確好嚇人呢!」
佟家格格抿嘴笑著,張嬤嬤只是看著嚴厲,其實從未為難過她們這些高門貴女,還有姚格格這種有後台的,即使姚格格的禮數有些不足之處,張嬤嬤也都是裝作沒看見。
哪怕御前的嬤嬤,而已不敢為難賢妃娘娘的妹妹。
這姚六娘只怕十有八九是要指婚哪個宗室子弟的,只不過賢妃母族不顯,姚六娘應該會指婚個輔國公或者鎮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