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大為光火,指著那女子痛罵,斥責她卑鄙無恥勾引他家主人,痛罵她是賤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而後這女子和柴火不知道說了什麼,柴火神情有變,那女子流著淚轉身而去。
時光流逝,白駒過隙,阿硯就這麼低首間俯瞰著下面人世間的一世又一世。女子站在佛前發下重誓,柴火投身於人間去尋找原體被封禁之後不得不流轉在世間的元神。
望著這一切,阿硯一聲嘆息,已經是淚流滿面。
她每一世都註定要遭遇蕭鐸的,怎麼逃都逃不掉的,因為早在數千年前的上古時代,她和他已經緊緊地鑲嵌在一起,由一張符咒封印,根本無法逃脫。
而她也註定每一世重複著自己凄慘的命運,因為這是她在懲罰自己。
嘆息聲落後,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宮燈早已經熄滅,偌大的寢殿中寂靜無聲,阿硯擦了擦眼中的淚,掙扎著爬起來。
她記得在做這麼一場夢之前,她腹中疼痛的,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正摸著間,就聽到一個聲音響起。
「阿硯。」
阿硯猛然間抬起頭來,卻見寢殿內走進來一個男子,頭戴鐵面具,身穿玄袍,下擺飄逸。
「寧非!」
在她決心和蕭鐸在一起前,寧非曾經出現過的,如今已經是好久不見了。
她還是記得的,當初寧非最後一次出現,明明曾經說過他再也不回來了的。
「阿硯,想必你現在都知道了?」寧非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依然是十分平靜的,可是阿硯卻能感覺到,他的氣勢帶著幾分虛弱。
阿硯擰眉,審視著他道:「你怎麼了,受傷了?」
寧非微垂下眼,搖頭道:「我沒事,你不用管我。我只是問你,你已經知道了,是不是?」
阿硯點頭,摸著此時平靜下來的肚子:「嗯,是的,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我……」
接下來的話她不知道如何說了。
她夢到自己勾引了蕭鐸,讓蕭鐸和自己行夫妻之實,結果就是這麼一件事,把蕭鐸困住了。
一困幾千年,他出不來了。
寧非輕嘆了口氣,向來沒有任何情緒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無奈。
「阿硯,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只要你願意,我馬上帶你離開蕭鐸。」
「可是我不想走呢?」阿硯咬了咬唇,這麼問道。
「你自己對自己下的詛咒,是八世為蕭鐸而死。現在你已經死了七次,這七次,你都沒有能逃脫,你以為現在你能逃得過第八次嗎?」
他的目光下移,落到了她肚子上:「你的腹中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可是你不要以為這是你的詛咒失效了。蕭鐸是註定克妻克子的,你如果一意孤行繼續留在他身邊,這個孩子也將會被他剋死。」
這句話一出,阿硯原本殘存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寧非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艱難地再次開口:「阿硯,這個孩子和他天生相剋,兩個人是不能共存的。你以為這孩子是厭煩誦佛之聲,實際並不是,他只是不喜蕭鐸而已。」
阿硯聽此話,微驚,她自己回憶了下,彷彿每次念經,都有蕭鐸出現的。
難道說寧非說得是真的,這個孩子並不是討厭佛經,而是討厭蕭鐸?
父子天生不能相容?
寧非艱難地點頭,啞聲道:「阿硯,離開他吧。」
阿硯深吸口氣,卻是擰眉問寧非道:「寧非,以前你總是瞞著我,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到底是誰?」
寧非聽她這麼問,沉默了片刻,最後終於道:「阿硯,五千四百多年了,你或許已經把我忘記了。」
她是不記得……
寧非凝視著阿硯,淡聲道:「當你是洗硯池裡的墨蓮時,我是落在你腳跟處的池中石。後來你被煉化為劍鞘,我就成了鑲嵌在劍鞘上的那顆寶石。」
阿硯眸光微動,望著他道:「你為何要這麼幫我?」
寧非垂眼,聲音越發清淡了:「我只是註定要保護你而已。」
只可惜,幾千年了,他從來沒有一次能夠好好保護她。
阿硯聽到這話,苦笑了聲,點頭道:「這一次,我跟著你走。」
寧非眸中微震。
阿硯又道:「便是不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我腹中的胎兒,我只能捨棄蕭鐸了。」
她的聲音清淡柔和,卻又透著一絲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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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見了!
大著肚子的皇后莫名地消失了!
皇上是瘋了一樣四處尋找,調派了所有的皇家侍衛,阻攔了燕京城外各大官道,又在燕京城內大肆翻找,那架勢,幾乎要將整個燕京城翻遍。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找了兩天三夜,沒找到就是沒找到。
要說起來也是怪了,這位皇后竟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偌大個人,還是個懷胎的,在所有宮女和侍衛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就這麼不見了。
聽說文秀宮所有的侍女侍衛全都受了重罰,痛打了不知道多少大板子,如果不是要留著他們找皇后,估計現在連命都不要了。
他們這位天子,才念了幾天佛,眾人驚詫莫名,原本以為要轉性了,不曾想,皇后一失蹤,整個人就變回原樣了,變得更加嗜殺了。
甚至聽說,他還特意派了人前去皇覺寺,說是要拆了皇覺寺的佛像,要將皇覺寺夷為平地。
燕京城裡的官員們震驚莫名,議論紛紛,議論之外,又有些人頗有些竊喜——特別是那些家中有適齡女兒的,更是高興得就差放鞭炮慶祝了。
皇后不見了,正好騰出一個位子來呢。雖說皇上現在瘋了一樣找皇后,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過若是真找不到,那以後日子總是要過的吧?沒了女人和孩子,他總得再娶一個皇后或者招納幾個妃嬪來延續香火吧?
這麼一來,自家女兒的機會可不就來了么?
眾人越想越覺得這個算盤好得很。
而蕭鐸呢,則是幾乎不吃不喝不言語,就那麼黑著臉,親自帶著人馬,翻遍了整個燕京城,卻絲毫不見阿硯的半點人影。
五天後,滴水未進的蕭鐸邁入了皇覺寺的大門,面對迎面而來的方丈大師就,直接扔出去一把劍,劈頭將天王殿上偌大的佛像砍下來一截子。
「阿彌陀佛,皇上息怒。」方丈大師嚇得不知所措,可是卻也只好強自鎮定下來。
蕭鐸冷笑,勾唇間,眸中全是煞氣逼人的紅血絲,一身皇袍拂動間,散發的是極致的凜冽寒氣,彷彿要毀天滅地。
「滾。」
皇覺寺所有的和尚全都聚在那裡,雙手合十滾下來。
他們意識到大難已經來臨了,可是皇上丟了皇后,為什麼要把滔天怒氣發泄到他們皇覺寺,所有的人都不明白。
方丈大師擦了擦汗,上前戰戰兢兢地道:「皇上,我等乃是出家之人,實在是從未見過皇後娘娘,更不要說藏匿。再說了,即使我等見過,便是借給我們一百個膽子,也絕對不敢藏匿皇後娘娘的。」
「誰說朕懷疑你們藏匿皇後娘娘了?」蕭鐸居高臨下地道。
「啊?」方丈大師莫名,顫抖著問道:「那皇上,皇上緣何要……」
他想說緣何要來皇覺寺發泄怒氣,可是他又不敢說下去。
蕭鐸彷彿知曉了他心中的疑問,冷笑一聲,輕蔑地道:「朕高興。」
高興?!
方丈大師冷汗直流。
是了,他是皇上,是九五至尊,他想殺人,哪怕是個和尚,也是隨意可殺的。區區一個皇覺寺,還不是任意被他拿在手裡隨便處置。
蕭鐸眯起眸子,殺意迸射,戾氣幾乎籠罩了在場所有的和尚。
「朕看著你們這些禿驢不順眼,朕就是想殺了你們,朕還要放火燒山,將這皇覺寺燒為灰燼!」
在場所有的人都嚇得臉色蒼白,雙唇顫抖,有的小和尚不由得嚇哭了,更有的一個勁地默念著「阿彌陀佛」。
蕭鐸抬眸間,望蒼天,天空中清冷得沒有一絲雲,只有一篇灰敗的蒼藍。
他的聲音肅冷無情,直穿雲霄。
「顧硯是我的皇后,她腹中是我的皇兒,是大夏國未來的儲君。誰敢把她從我身邊搶走,那就是與我為敵。」
當他這麼說的時候,腦中忽然有什麼一閃而過。
「與我為敵的人,全都已經死了。」他傲然立在蒼天青磚之間,微閉上眸子,將幾千年前他曾經說過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