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文標從花和日用品商店出來,腦子裡一團亂麻,搞不清瑞升祥一個小布店,為何突然被這麼多人給盯上了。
寓所樓道里昏暗無光,只有一樓的路燈,發出暗淡昏黃的燈光,其它樓層的燈已經失明很久了。
暗淡的燈光下,管文標小心翼翼踏著樓梯,走到三樓家門口,藉助一樓透射上來的燈光,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突然,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什麼東西在蠕動。
黑暗中有人發出一聲清晰可辨的嘆息,瞬間又歸於寂靜。
管文標鎮定一下情緒,發現樓梯拐角暗處,似乎藏著一個黑黢黢的東西,不由大聲喝道:「什麼人?」
那個影子在黑暗中晃動一下,急急說道:「哎呀,你終於回來了。」
管文標聽著聲音很熟悉,猛一下沒有辨清對方到底是誰,只能緊緊攥住雙拳,做好迎戰準備。
一個矮胖漢子從暗中走出來,大聲說道:「文標,是我啊。」
昏暗的燈光下,管文標看清來人原來是堂哥管發茂,緊張的情緒這才鬆弛下來。
「發茂哥啊,你嚇我一大跳。來上海怎麼不打電話,什麼時候到的?」
「電話打不通,我只能連夜趕過來。」
管文標頓生不詳之感,管發茂連夜趕到上海找他,肯定是有急事。
兩人進了屋子,管文標趕緊給管發茂到了一杯水,問道:「發茂哥,家裡出什麼事了?」
管發茂急急說道:「文標,大事不好啊。你爹被衙門關進大牢了。」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管文標愣怔一下,父親為人做事謹小慎微,怎麼可能被官府羈押呢。
管發茂深深嘆口氣:「唉,還不都是因為瑞升祥的事情啊。」
「瑞升祥怎麼了?」
「瑞升祥被衙門盯上了,嗚嗚都怪我沒有經管好,嗚嗚」
管發茂話沒說完,先哭得稀里嘩啦,上氣不接下氣,哽咽難言。
「發茂哥,你先別哭啊,瑞升祥到底怎麼回事?」
管文標大惑不解,他回上海還沒幾天,怎麼突然又發生如此變故,難道高善仁又出手了?
管發茂直抹眼淚,抽泣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伯伯坐了牢啊。」
管發茂只顧一個勁兒自責,半天言不及義,管文標有點不耐煩,說道:「發茂哥,你先別自責了,先說說瑞升祥到底怎麼回事。」
管發茂這才止住啜泣,說道「前天稅局的人突然來瑞升祥查帳,說瑞升祥偷稅漏稅,就把伯伯給抓走了。」
「稅局只查瑞升祥的帳嗎?」
管發茂點點頭又有些哽咽,說道:「是啊,他們派來好幾個人,查了整整兩天,瑞升祥也被貼了封條,一個百年老字號啊說完就完了。。
管文標從驚懼中很快平靜下來,他突然想起渡邊次郎剛才說得有關瑞升祥的話。
如果是日本人對瑞升祥下手,渡邊次郎肯定不可能這樣直白告訴他。
也就是說,渡邊次郎已經先於管文標,得知瑞升祥遭遇不測,而且渡邊次郎也清楚折騰瑞升祥的幕後黑手是什麼人。
管文標問道:「發茂哥,瑞升祥真有偷稅漏稅嗎?」
管發茂眼神有些閃爍不定:「呃,文標,你知道現在做生意很難啊。」
管文標無意和堂兄探討生意的難易。他只想知道父親入獄的原因。
「瑞升祥確實有偷稅漏稅嗎?」管文標再次問道。
管發茂嘆口氣,低了頭說:「唉,苛捐雜稅猛於虎。我們不得不動點腦筋。」
管文標點點頭,默然在房間踱步,心裡什麼都明白了。
「這是行內眾所周知的做法。」管發茂辯解道,「誰都在這樣干,我們不過是步別人後塵而已。不知衙門為什麼只拿我們開刀。」
「我們是行業老大,拿我們開刀也不奇怪。涉及的數額大嗎?」
「不算太大。」
管文標從管發茂話里判斷這個官司的麻煩不小。
不算太大衙門能抓人?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衙門對瑞升祥下手查帳,很可能和高善仁有關。
高善仁完全有能力通過他在官場的關係,對瑞升祥進行查帳,找出瑞升祥偷稅漏稅的證據,以此施加壓力,逼迫管氏家族出手轉讓瑞升祥。
管文標能體會到管發茂的懊悔和尷尬。
父親請管發茂來經營瑞升祥,現在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自然難辭其咎。
「瑞升祥納稅的事情,還有誰知道內情?」
管發茂略作思考,回答說:「納稅的事情,伯伯和我都知道,還有帳房先生王爾德也清楚。」
管文標問道:「衙門如果不掌握線索,是很難查出我們上稅的事情,對嗎?」
管文標問完這話,緊緊盯住管發茂的眼睛,試圖從管發茂的眼睛裡看到什麼東西。
儘管這種問話方式會令堂兄難堪,會讓堂兄感到忠誠受到質疑。但這是必須要問清楚的。
「是這樣,他們來檢查之前,一定先掌握了線索。」管發茂眼睛裡閃過一絲愧疚,說道:「一切都很突然,到底是誰走漏了底細,我們還沒有理出頭緒。
瑞升祥的帳務只有管孝儉、管發茂和帳房先生王爾德三人知曉,稅局要判斷瑞升祥的營業額並不容易。除非有人泄密,稅局是輕易查不出細節的。
管文標問道:「這種事情發生後,一般會有什麼後果?」
「伯伯可能會坐牢。還得補繳稅款和罰款,會損失不少銀子。」管發茂低聲說,「事情出來後,我想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寧願替伯伯坐牢,可衙門說我只是店頭,伯伯才是老闆。就抓他下了大牢。」
管文標問道:「發茂哥,這件事下一步怎麼應對,你有什麼好辦法?」
「我和文龍商量了,決定先使些錢,把伯伯救出來。花多少錢都行,伯伯出來了,一切事情都都好辦。我們找了警局的李名祿警長,要他關照好伯伯,不要在牢里受煎熬」
管發茂感覺在這個堂弟面前說話,總有點拘束放不開,他一時搞不清什麼原因。和管文龍在一起時,管發茂絲毫沒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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