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青年,正是遠志死後化作的執念鬼。
看他年輕的模樣,恐怕是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久后就死掉了。
而且從他話中的語氣和內容來看,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若是如此,他所執念的又是什麼?
「遠志,你……」
伯母仍舊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她顫巍巍的走到閆遠志的面前,想要伸手抱住自己的孩子。
然而……她的手從閆遠志的身上穿了過去。
閆遠志痛苦的跪在地上。
「我以為……能撐到你們百年的……」
我明白了,閆遠志執念的是什麼了。
他執念的,是自己的父母。
閆遠志雖然死了,但他不想讓自己的父母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
所以他的陰魂化作執念鬼留在陽間,裝作依舊活著的樣子,讓自己的父母寬心。
但是現在,他的執念破了。
「你們不該進來的……」
「你們不該進來的……」
「你們不該進來的!」
閆遠志三句相同的喊聲,卻包含著不同的情緒。
從悔恨、迷茫變成憤怒!
他抬起頭,一雙眼睛通紅的望著我和盧明。
閆遠志咬牙切齒:「如果不是你們,爸媽他們也不會發現我已經死了!」
「我和爸媽本能在黃泉再相見的。」
「他們為什麼要我一家人承受離別之痛!」
「都怪你們!」
盧明沉聲道:「閆遠志,你執念太久,若是再不去陰間報到,就去不了了!」
閆遠志彷彿聽不到他的話一樣,不停喃喃自語。
「都怪你們!都怪你們!」
他的身上,有黑氣瀰漫出來,卧室內的溫度迅速下降,彷彿變成了一個冰櫃。
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好冷!
閆遠志執念太深,要變成惡鬼了。
盧明低聲對我說道:「準備動手。」
他話音剛落,原本跪在地上的閆遠志,猛的撲向盧明。
我眼疾手快,將口袋中的硯台掏出,扔在盧明身前。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這是硯台落地的聲音,也是閆遠志再次跪地的聲音。
陰物起了效果,閆遠志先是雙膝跪地,緊接著身子向前一傾,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硯台雖然鎮住了他,但閆遠志身上的黑氣越來越濃郁,彷彿一縷縷黑色長發,又像是水中隨波漂浮的水草。
我提醒盧明。
「趕緊超度,等他徹底變成惡鬼,就來不及了!」
盧明沒有開口,我見他從衣服里掏出了一個工具盒。
這個工具盒有些像眼鏡盒,是紅木雕刻的,十分精緻。
他打開之後,裡面裝的東西,讓我大跌眼鏡。
是兩把柳葉刀。
柳葉刀,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手術刀。
我知道盧明是醫生,可他超度鬼也要用手術刀嗎?
正當我疑惑之際,只見盧明走到閆遠志的身邊,他握住一把柳葉刀,輕輕在閆遠志身上一劃。
凡間普通刀刃,是傷不到鬼。
但盧明手中柳葉刀不同,刀刃劃過之處,盧明身上的黑氣,竟是連根被切了下來。
盧明手中柳葉刀飛舞,動作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當他停下是,閆遠志身上竟是再無半分黑氣。
黑氣是怨念所化,沒有了黑氣,說明閆遠志的怨念消散了。
能消除惡鬼怨念的柳葉刀?盧明展現出的陰行手段,讓我深感震驚!
盧明收好柳葉刀。
「林老闆,把陰物收了吧,他已經清醒了。」
「你確定?」
盧明點頭,我走前,將硯台拾起。
閆遠志再一次可以行動了,不同的是,他沒有再次撲向我或者盧明,臉上猙獰的表情,也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的神情。
他走到伯父伯母面前。
「爸!媽!孩兒不孝!」
時隔二十年的呼喊,讓一家三口皆是痛哭流涕。
盧明對我說。
「閆遠志怨念已消,不久后就會去陰間報到了,我們讓他們獨處一會兒吧。」
「好。」
我和盧明走出了卧室,為了以防再發生意外,我們就待在客廳里。
等待的時間裡,我問盧明。
「你剛剛那是什麼手段?」
向同行打聽人家的本領,十分不禮貌,只是我實在是沒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盧明倒是沒有怪我。
「我是一名鬼醫。」
鬼醫?
我怔了一下,有點沒搞明白。
鬼和人不一樣,鬼是不會生病的。
在陰行中,的確有不少和醫術搭邊的流派,比如在津門認識的鐵運算元小黑,他有一個好朋友,流派名為少郎中。
但這些流派,都是給人看病驅邪的。
可盧明口中的「鬼醫」,顯然不在這個行列。
不過仔細回想一下,他剛剛用柳葉刀切除閆遠志身上的黑氣和怨念,不就是在給鬼「看病」嗎?
盧明解釋道。
「我們鬼醫名氣在行內名氣不大,你沒聽過也很正常。」
鬼醫名聲不顯,但本事絕對不會小。
就盧明剛剛展現出的那一手,我不知道陰行中還有誰能做得到。
我問盧明。
「你是怎麼把閆遠志的怨念消除的?」
「是我手中的刀。」
盧明把兩把柳葉刀重新取出。
「我們鬼醫的手術刀,叫做『心刀』,但凡是因為心中慾念不散變成的鬼,都能治。」
我忍不住心驚,陽間流蕩的惡鬼,八成都是因為心有怨念而變成的鬼。
按照盧明的說辭,他兩把柳葉刀,豈不是都能把這些惡鬼給超生了?
簡直比專門降妖除鬼的茅山道士還厲害!
盧明大概是猜出了我的想法。
「我們鬼醫沒有那麼厲害,剛剛要不是你用陰物鎮住閆遠志,我也沒辦法下刀。」
他反問我。
「陰物雖然好用,但副作用極大,就算是陰行中人,也常常是避而遠之,你就這樣帶在身上,想必是有什麼仰仗吧?」
盧明回答了我的問題,我也沒有撒謊。
「我是陰商第二十一代傳人。」
「陰商?那怪不得了。」
又聊了一會兒,我感嘆道。
「閆遠志的父母,若是早一些下定決心打開卧室的門,恐怕也不會有此悲劇了吧?」
盧明的看法和我不同。
「閆遠志這是心病,他自己參不透看不開,別人是幫不了他的。」
「其實我從事心理研究這麼久,並不是第一次遇到他這樣的人。」
「現在許許多多的人,遇到挫折首先想到的,就是逃避。」
「逃避工作、逃避困難,甚至逃避交流、逃避這個社會。」
「只是他們沒有閆遠志這麼極端罷了。」
我笑著說。
「社會越發達,這樣的人也就會越多。」
盧明奇怪的問我。
「為什麼這麼說?」
「你想一想我們上兩輩的人,一天不工作就要餓肚子,再想逃避的人也要先把飯錢賺到。」
聖人說暖飽思淫慾,這個『淫慾』指的可不單單指的色情慾望,任何能使人沉迷放縱不能自拔之事,都在這個行列。
盧明也笑了。
「你說的還挺在理。」
樓上的哭泣聲還在,我對盧明說。
「閑著也是閑著,講講你碰到過的奇事詭聞,就當是同行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