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樣的話，他曾經說過許多次。

可這次從她的嘴裡說出來，他方知道，這句帶著威脅的話，到底有多讓人惱火，尤其是，她還拿著他們孩子的命，來威脅他。

他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死死盯著她的那雙眼，猩紅的彷彿能滴出血來，緊握著的拳頭，關節處因為他的用力過猛，而全部泛白。

半晌過後，他聽到了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柳柳，我知道你恨我，可你當真恨到為了擺脫我，不惜用孩子的性命去賭？」

柳柳痛苦的閉了閉眼，再度睜開除了無邊無盡的冷漠，什麼都沒有，聲音更是不帶一絲一毫的溫度，「是。」

好痛，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侵蝕著他，彷彿整顆心都被揉爛捏碎了，在滴著血，一滴，兩滴。

滴答，滴答……

他突然沖著她，凄厲一笑，「你就不怕，我根本不在意孩子，只在意你？」

他一個字一個字道，「你就不怕，我選擇捨棄掉孩子，哪怕留不住你的心，也要強行把你的人留在身邊？」

她面無表情的扯了扯唇，用了一種不太在意的語調，「我願賭服輸。」

「柳柳！！」

眼中的凶光，再也無法剋制的瘋狂湧出，他攥住她的衣領，將她狠狠抵在牆壁上，手背粗壯的青筋暴起在皮肉上。

柳柳抬眼，瞳孔里映出了他此時此刻的模樣，像極了一個窮兇惡極，喪心病狂的殺人犯，歇斯底里，聲嘶力竭的質問她，

「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麼地步才肯甘心？」

她在心裡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他的眼神，涼薄寡淡，冰冷無情，「放我走。」

「好，好一句放你走。」

他攥住她衣領處的手，仿若失去了力氣，一點一點的，無力的鬆開，垂下，「好，好一個願賭服輸……」

他站在她面前，看著她，眼裡沒有亮光，慢慢的有些哽咽，心臟疼的好似被人重重的凌遲著，許久后，他「嗤」的笑了。

笑聲諷刺至極，像是在笑她，卻更像是在笑自己，然後他就在這笑聲中，轉過身去，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床邊，一屁股坐下。

心煩意亂的拉開床頭櫃，從裡面拿出了一包香煙，順手打開煙盒取出一支銜在嘴裡，卻摸索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打火機。

他憤懣的把煙丟到了地上，用腳狠狠的踩，使勁的踩，直到那支煙粉碎了才肯停手，伸手懊惱的撩著額發。

那姿勢，在柳柳看來是那樣的陌生。

她認識的盛又霆，大多數的時候脾氣壞的要死，可偶爾也有溫柔的一面，哪怕只是曇花一現，可他從來不會有這樣倉皇，不知所措的表情。

她走了過去，喊他的名字，「盛又霆……」

聽到她的聲音，他突然抬眸，目光狠的令人害怕，「閉嘴！！」

她咬著唇，找到了打火機放在床頭柜上，沉默的站在了他的跟前。

他有些錯愕的看向那把打火機，從煙盒裡重新取出煙來抽，大概是吸的太猛，他猝不及防的被嗆到了，咳了半響，咳的眼淚都差點掉了出來。

花了好久的時間，才終於恢復過來。

煙霧裊裊，阻塞在胸腔處的悶氣終於有了一點舒緩，「柳柳……」

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在對她說，「你給我點時間……」

「盛又霆……」

「你總不能讓我一下子就接受……」

他眼眶很紅，看起來不知道是剛剛被煙嗆的，還是在現在他特別想哭，「你給我點時間，不會太久的……」

「盛又霆……」

「我說了，我需要點時間，柳柳你別逼我！！」

大抵是他吼的太大聲，他看到她的肩膀，被嚇的顫抖了一下，立刻就後悔了，聲音軟了下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就算要放你離開，五年前的事，我也總得給你一個交代是不是？我不能讓你不明不白的離開，所以……」

他疲憊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不管從哪方面講，你都得給我點時間，不要再惹我了，否則我真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他這算是，答應了嗎？

說不上開心，也說不上難過，她的心情複雜的連自己都難以分辨，最後全部化作了一個淡淡的字音，「好……」

這回，他什麼都沒有說，捻滅掉香煙，從床上起身，走向了衣帽間。

等到出來之時，他已經穿戴整齊，正抬手看了眼腕錶，對她說，「我還有點事要出去一趟，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嗯……」

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個字，「路上注意安全……」

聽見這幾個字，他的腳步突然頓住，苦笑了一下后，恢復如常，「嗯……」

淡淡的一個字音，透著浸入骨血的哀涼。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房門「咔嚓」一聲響，合攏。

他全身的力氣，彷彿在這剎那被抽光，從煙盒裡捻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薛清瞧著盛又霆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有些擔憂，「少爺……」

「我沒事……」

他轉過身，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離開，敲響了客卧的門，「咚咚咚，咚咚——」

「來了。」

伴隨著宋離懶散的聲音，房門從裡面被打開，宋離瞧了他一眼，道，「進來吧……」

盛又霆只是看著他，卻沒有半點要進去的意思，宋離覺得有些好笑，「看著我做什麼，我臉上又沒有花，有什麼趕緊進來再說。」

「不進來了。」

盛又霆深深吸了一口煙，道，「你換身衣服，陪我出去喝酒。」

「現在出去喝酒？」想到之前柳柳來找自己的事，宋離的眉頭微皺，「怎麼，吵架了？」

「差不多吧……」

他不耐煩的踹了他一腳，「行了，趕緊換衣服去，別提這些糟心事……」

宋離無奈道，「是是是，大少爺，我這就去！！」

盛又霆走了之後，柳柳就站在落地窗前發獃，整顆腦袋空空的，像是失去了所有感官和思考能力，空的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