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鎮魂村]
也不知道鬼妲是怎麼通知的,剛和朧月說了會兒在鬼界需要注意的事情,就聽見門外「噔噔噔」地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接著剛才那個被她一拐杖砸暈的漢子,滿臉急切地沖了進來。
他衝到鬼妲面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那地板碎裂的聲音,聽得朧月是只覺得牙酸。
誰想這還不算完,他「咚咚咚」一下接一下地磕著頭,聲音中充滿悽苦與絕望地哀求著:
「阿嬤,求求你,救救嬙兒!」
「我真的不能沒有嬙兒……」
看著被他磕碎的地板,朧月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
嗯,腦瓜子挺結實,地板很無辜……
鬼妲有她必須肩負的責任在身,怎麼可能答應他的請求?若是能答應他的請求,也就根本不會讓「迎親白衣」那一幕發生!
再加上早就和朧月商議停當,這會兒當然不可能做出更改,所以她冷冰冰地回了地上漢子一句話:
「你求我沒有用,我有絕對不能出手的原因。」
說完衝著朧月和刑晗日的方向,偏頭示意後說道:
「去求她倆。」
順著鬼妲示意的方向,這名為阿戰的漢子滿懷希望地往朧月這邊的方向瞥了一眼。
這一眼,他眼中充滿希冀,可這種希冀的光芒,在看到兩人後就瞬間熄滅了。
他連一刻都不願多浪費,語聲中充滿強烈的嫌棄,絲毫不給朧月兩人半點情面地奚落著:
「她倆?一個九階、一個十階,修為還沒我高,能幹得了什麼,別瞎鬧了!」
嘲諷完兩人,繼續用腦袋把石板往更碎里砸,邊砸邊哀求著:
「阿嬤,求求你!」
這一幕看在朧月眼中,她不禁有點糾結:
一根筋,有點麻煩……
而且鬼妲還明顯有點考較我,外加順道敲打這憨娃的意思……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
所謂九大天祭的傳承,如果不是天選,無非就是血緣和徒弟兩種。
如果阿戰只是個愣頭青普通人,有和鬼妲孫女戀愛的資格嗎?
既然不普通,那想要帶走用用,當然得顯示下本事和手段了。
要是連人都帶不走,也不用談什麼救人,或者是解除鬼界危機了,那是痴人說夢!
尋思清楚內里的關節,朧月原本心中那微不足道的歉意,就消失地蕩然無存:
行吧,意思我懂了……我能自己想辦法帶走就隨便用,帶不走……就啥也別說!
那……你就怪不得我了。
想到這裡,朧月臉上換了副故事本子裡,惡毒後媽的嘴臉,溜溜達達地踱到阿戰旁邊,極盡尖酸刻薄地奚落道:
「你這愛……說得那麼好聽,到該做的時候……假惺惺地很吶!」
在這叫阿戰的漢子看來,他對鬼嬙的愛,是那麼純潔與神聖,容不得任何人的詆毀。
這會聽到朧月說他的愛假惺惺,這憨娃哪裡知道是朧月故意的,立時火冒三丈,騰地從地上跳起來,居高臨下地瞪著朧月,恨不得把她撕碎吃了地吼了起來:
「胡說!為了嬙兒,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朧月才不在乎阿戰現在氣成什麼鬼樣子呢,更何況魄族本來就屬於鬼族嘛,氣成鬼樣子又不會怎樣。
再加上算定鬼妲不會讓這憨憨傷到自己的,朧月現在就成了絕對的有恃無恐。
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往死里氣吧!
朧月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用極盡尖酸刻薄的口氣,把接下來的話語變成一柄利刃,刺入阿戰的心裡,讓他痛不欲生:
「呵呵,自己沒有辦法,還好意思嫌棄願意伸出援手之人,把面子看得比她生命還重的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愛她?」
一個髒字都沒有,一個字都不過分。
朧月就是在用平平常常的口氣,訴說著事實。
但就這樣普普通通的話語,卻仿佛一柄鈍刀,讓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從阿戰的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原本青灰色的面龐上,冷汗涔涔滴落,強自掙扎著想要否認朧月的指責:
「我……我沒有……」
「沒有嗎?」
反問了一句後,朧月饒有興味地抬起頭,滿眼嘲諷地看了阿戰一眼,開始幫他回憶之前的所作所為:
「來到這裡以後,你既沒有問過我是否有什麼計劃,也沒有跟我商量任何對策,就單方面地認定這份援助沒有任何作用,直接拒絕。」
「『修為還沒我高,能幹得了什麼,別瞎鬧了!』這話是我說的嗎?」
字字句句,言之鑿鑿。
若是換個攪賴之徒,恐怕會想盡一切辦法,否認自己曾經說過這些話,但阿戰不行——從小,他就是被作為鬼妲的傳承者培養的,誠信與忠誠是刻在骨髓當中的……
於是,無法反駁的阿戰,只能可憐而卑微地重複一個字眼,卻說不出個囫圇句子來:
「我……我……」
現在,朧月也明白鬼妲的意思了:
阿戰自小是被當做她的天祭接班人培養的,不論是修為、眼界、學識……甚至連樣貌,在魄族都算得上極為出眾的。
如此一來,就導致了他眼高於頂的性子,完全看不上同齡的小夥伴們了。
可這樣的性子,真的能做下一任天祭嗎?
難道一族領袖,能憑藉自己一人之力、匹夫之勇,抵擋所有要面對的風霜雨雪、明槍暗箭?
顯然不可能!
所以鬼妲才想借朧月之手,敲打敲打他。
只是沒想到的是,朧月自己還有急事,願意幫忙也不過是為了報鬼妲賜珠之恩罷了,哪有那許多閒情逸緻,溫溫柔柔地替鬼妲「磨鍊」接班人的性子?
於是他這一課,註定要用慘烈的方式完成了。
到了現在,阿戰終於明白了:
我現在走投無路,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眼前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弱不禁風的姑娘。
倒也算拿得起放得下,剛才這孩子有多高傲,現在就有多卑微,把所有的尊嚴自己踩到腳下、打落塵埃,低聲下氣地對朧月說道:
「姑娘……求求……」
敲打到這裡結束了嗎?
肯定沒有!
所以阿戰的話還沒說完,朧月直接瀟灑帥氣地轉身,邊往殿外走去,邊招呼刑晗日道:
「晗日,走了。」
眼見朧月毫不留戀的往殿外走去,阿戰的心一點點地沉入了冰的海洋:
完了,嬙兒……是我對不起你……
不行!
從朧月帶著刑晗日往外走,其實她心裡就在默默計數:
一……
二……
三……
果然,三還沒數完,阿戰呼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姑娘……」
這本就是早在意料之中的狀況,朧月自然不會錯過機會,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說道:
「此事本就與我無關,願意出手也不過是因為阿嬤於我有恩,既然你嫌棄我等修為低微,我又何必在此自取其辱。」
朧月這番話,讓阿戰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撕爛算了,滿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哀求著:
「這這這……我我我……只要姑娘能幫忙救回嬙兒,鬼戰情願當牛……」
阿戰的態度確實有所改觀,但這可不是朧月想要的結果:
你現在走投無路了,放下身段、軟了態度來求我;要是回頭有什麼意外……我可不想成為你暴怒情緒的犧牲品。
所以朧月乾脆在他還沒說完的時候,抬手截住了話頭,滿臉冷笑地挖苦道:
「當牛做馬……大可不必,您修為高深,萬一哪天心氣不順,抬抬手就拍死我兩個,我上哪兒說理去啊。」
這話很難聽,但這話是朧月的態度,也是對自己將來安全謀求一個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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