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撩起衣襟下擺,拭去劍上的妖血,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手中那顆發著紫光的妖丹上來,良久感慨一聲:
「都說大道無情,這老妖物卻不知害了多少性命才修出一顆妖丹來,有了這東西,我那童子二泉倒是可以『死而復生』了。【Google搜索】」
玄門先賢曾言凡妖怪都是精氣之依於物,氣亂於中,物變於外,形神氣質,表里為用也。
這世間不論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或者是蜎蠕蟲蟻。
只要是六道之類的物種,吸納吞吐天地精氣時間長了都有可能通靈成精。
例如那些吸乾山民血肉,藏匿於人皮中的蠍妖便屬於這類精怪。
而像眼前這個初步結出妖丹後奸猾狡詐,已修出了七八分人形的老蠆鬼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妖怪。
似這類存在就是顧軒使上劍術神通和一身法力,也得好一番兇險廝殺才能將其誅滅。
借著山洞高處照射下來的日光,顧軒從隨身褡褳中掏出那本圖鑑冊子翻到第三頁查看,其上卻依舊空空如也。
既無代表新任務的妖鬼出現,也無蘊含神通獎勵的落款提拔。
顧軒有些失望,嘗到『劍訣』和『降龍伏虎』神通的甜頭後,他也慢慢接受了這種跟妖邪鬼祟打交道的日子,可此刻冊子上空白一片的模樣讓他好一陣無言。
「這勞什子冊子會挑食還是怎麼著,難道還看不上這隻老蠆鬼不成?」
就目前來看,圖鑑冊子上每次都是隨機出現一種妖鬼和與其相應的術法神通,卻完全沒有規律或者明確地點可尋。
他正在頷首研究這本疑似玄門法寶,承載著各派道統的圖鑑冊子。
忽然,山洞小徑里傳來一片由遠及近的喝罵聲。
他將冊子塞進褡褳,起身提劍向著洞口瞧去。
俄頃黑壓壓的一隊人影排成長龍,頃刻間便涌到了這處倒扣喇叭似的岩壁藻井之中。
卻見為首帶隊的那人頭帶青絲綸巾,手持一條鐵骨摺扇,赫然一副舉子儒生打扮。
正是與那賊匪頭子『山和尚』一道被泰安府衙畫像後張榜通緝的檀祂寺二頭領,青衣秀才林勉。
如今這世道朝廷孱弱,藩王裂土,天下九州間多有綠林義軍揭竿而起。
可像山和尚,林秀才這類人也不過就是些嘯聚於山林中躲避官府搜剿,藉機盤剝鄉民的賊匪而已。
他們沒有綠林豪強替天行道之志,也沒有江湖遊俠急公好義的脾性。
有的只是那些劫道殺人,魚肉百姓的腌臢手段。
而此刻林秀才領著烏泱泱一群山賊,已然是堵死了進出山洞的過道。
他看著顧軒手中那顆發出瑩瑩紫光,珠圓碧潤的妖丹,眼神里全是抑制不住的貪婪和瘋狂。
雖然不曉得那是何物,可任誰都瞧的出,這樣一顆夜明珠似的東西,別說他們搜刮來的那幾箱『買兒錢』,就是把整個甘泉鎮加在一起都抵不過那顆珠子的價錢。
………
「大夥併肩子上,砍死這牛鼻子!」
「殺了他搶回那顆珠子,給大哥三哥報仇!
「怕個鳥,他與那些妖怪纏鬥了這麼久,肯定也受了不小的傷,一時半會怎麼可能緩的過來。」
「可這道人忒是邪門,先前不知用什麼法術破了大哥罩門,連頭都給齊頸削了下來。」
山匪們跟二頭領身後絮語紛紛,雖說妖丹那層夢幻朦朧的紫光誘人無比。
可先前顧軒持劍刺死一眾頭領的兇悍模樣猶在眼前,此刻竟是無一人敢甩先衝上前去以身試劍。
畢竟比起官府的通緝榜文和那個拿著把鐵扇充門面的白面秀才,眼前這主手中那柄長劍和動輒就將人割喉梟首的劍法好像更有說服力。
與那群蠍妖蠆鬼纏鬥了許久,顧軒此刻也是神疲體怠,不願與再與人廝殺相搏。
他持劍一指,圍過來那些山匪就跟先前看到蠍妖時一樣肝膽生寒,推搡中又齊刷刷擠進了來時的山洞中。
「一群沒卵蛋的東西,你們平常吹噓的本事哪去了?」
林秀才擠到人群怒罵一聲,眼神幽幽道:
「你們都忘了納頭名狀時立下的規矩了嗎?」
「殺我兄弟者,我復殺之!」
不知誰大聲嚷嚷了一句,頓時引起山匪們一陣騷動。
林秀才見話術起了效果,緊而又開始用另一種方式來激起這些山匪的邪念:
「如今大哥和老三已經身故,誰要能殺了這賊道替他倆報仇,檀祂寺的頭把交椅,大哥那門煉體的功法以及這顆珠子,我林冕都會做主一併交付於他!」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山洞中頓時響起一片譁然聲,一種山匪的神色也逐漸從游移不定轉為了貪婪狠戾。
再瞧向顧軒時目光也沒了剛才的畏之如虎,更多則是一種拿命搏財的兇狠和冷冽。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山匪終於按耐不住揮著刀片越出人群。
「砍死他,給大哥報仇!」
見有人帶頭,一眾山匪頓時變得瘋狂躁動起來,猶如聞到血肉的餓狼一樣再次涌到藻井口瞧。
「直娘賊,那顆珠子是老子的,誰也別跟我搶!」
打頭那個小頭領來時受了林秀才一番慫恿外加剛才的承諾,此刻早已按耐不住心中貪念,罵咧一聲後操著刀片子甩先衝出了山洞。
「砍死這個賊道人,給大哥報仇!」
「他那褡褳中少說得有幾十兩官銀,還等什麼,搶啊兄弟們!」
一石激起千層浪,身後那群山賊就像是被點燃的炸藥桶一樣,罵咧聲響徹崖壁,一個個下餃子般又從山洞口涌了進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你們非要找死,那就怪不得貧道了!」
顧軒輕斥一聲,他原以為這些山賊不會蠢到在蠍巢這麼逼仄的空間裡伏殺自己,如今看來卻是高估他們的智商。
最先衝到天然藻井中的幾個山匪卻是面面相覷,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神情。
只見顧軒不急不慌將長劍夾在腋下,背在身後的右手突然掄出來根頭大尾小的黑黝黝的鐵棍,其上赫然綁著根已經燃至盡頭的火繩。
「轟隆!」
一陣巨響後火光炸開,鐵砂崩散。
岩壁被層層氣浪激起滿洞的灰土,鉛丸伴著鐵砂鑽進滿身的血肉中。
打前圍上來的幾個山匪連的慘叫聲都沒發出,就被火光中掠出的一道青光給抹開了脖子。
「救……救命…」
「妖法,這賊道人會妖法!」
山匪們哪曾見過火銃這種東西,只瞧見火光炸響後打頭衝上去的幾人已經橫屍於地。
登時就被嚇得腿肚轉筋,肝膽懼裂,被林秀才好容易鼓動起的幾風凶戾也隨著一聲銃子煙消雲散。
「妖法,你是說這東西嗎?」
顧軒覺得有些好笑,這些賊匪整日與蠍妖淫媾交合,任其**抽血尚不自知。
瞧見一聲煙花似的悶響便被嚇得膽戰心驚,毫不猶豫便聯想到了妖法上面,何其可嘆可悲!
他將那支終於報廢掉的火銃塞進褡褳,提起長劍殺入人群,弦月似的劍光所到之處,頓時鮮血四濺悶哼連連。
先前鼓動山匪們圍殺顧軒的林秀才見勢不妙,轉身擠進山洞口就要逃竄。
顧軒卻又如何能叫他遂了心愿,展臂刺翻兩個揮刀攔路的嘍囉。
腳尖猛踩崖壁借力後飛身躍起,手中長劍揮出一道幽冷的寒光自下而上斜撩而起,直直劈向其面門正中。
林秀才被他這動輒就取人性命的招式給嚇的魂飛魄散。
電光火石間他又無處閃避,只得甩開那把鐵扇一手緊握持柄,一手撐開扶面遮在臉上格擋。
聽起來繁瑣,實則瞬息間顧軒手持長劍已經殺來,那柄被其寄予厚望的鐵扇卻沒起到半點阻攔劍勢的作用。
只聽的林秀才慘叫一聲,那鐵扇連著半隻手掌都被顧軒一劍劈開後跌落於地。
第二聲慘叫還未發出,一點寒芒已由遠及近湧入眼帘。
他拎著那雙僅剩一半的手掌,死死捂住脖頸間不斷湧出的血水,片刻後雙臂失力耷拉而下,帶著悔恨和不甘轟然倒地。
顧軒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翻身躍進來時那個逼仄窄小的洞口。
一群平日間殺人放火的山匪仿佛瞧見了洪水猛獸,哭爹喊娘推搡著前方排隊逃竄的人影。
甚至有人不惜砍翻擋住去路的同伴,只為避開那個持劍殺來的身影。
一時間山洞中宛若座修羅殺場,劍鳴刀吟聲,慘叫怒罵聲混成一片。
這群蠍妖刨出的巢穴頗為巧妙,才一鑽進山洞便失了大半光線,顧軒借著螢時發出的淡淡光斑持劍相行。
一路上也不知砍翻了多少意圖借著光線暗淡伏殺他的賊匪,待鑽出那個被刨空了底座的佛像身子,再次跳進寶殿時。
只見那群最先逃出山洞的山匪一個個神色驚恐躲在院外,更勝先前看到蠍妖時的模樣。
顧軒也不理會他們,提劍走到山門口,拎起那本記著各處村鎮給檀祂寺上供『買兒錢』的帳本。
目光才落向那群擠在一起的山匪,登時將一群黑麻壯漢給嚇得抖若篩糠。
「你們繳的銀錢了?」
一個小頭領被嚇的猛一激靈,忙踹了身旁的嘍囉一腳,瞧向顧軒擠出個比哭都難看的笑意來:
「錢箱了,還不全給這位賊…真人搬過來。」
開玩笑,沒看見這牛鼻子殺人都殺瘋了,要是反應再慢點,檀祂寺大小賊匪今天沒準得全軍覆沒。
顧軒指著那個小頭領勾了勾手,將他喚到身前,盡力擠出個比較和善的表情,笑道:
「你們是如何強繳的這『買兒錢』,現在就照原樣還給山下鄉民可好?」
他話音一轉,鋥的一聲又抽出那柄剛合入鞘中沒多久的長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貧道可非是與爾商議,要是讓我知道你們膽敢少發不發,或者挾錢而逃…」
「真人饒命,萬般再也不敢呢…」
小頭領腦袋擺的跟個裝了發動機的蒲扇一樣,打過包票正要下山挨家挨戶的當那散財童子,卻又被顧軒一聲斷喝叫到了身前。
「你們這裡,是不是有種叫『三碗倒』的燒酒?」
小頭領一陣愕然後猛的反應過來:「有有有,小的這就給真人搬兩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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