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讓我變成這個樣子。」

  他明明是一個怪人。

  擅自地出現自己的城堡之中，一言不合就想自殺。

  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凡人，但又不像是神靈，像是介於在兩者之間的特殊存在。

  艾麗斯承認，這些特殊的地方讓她產生了一些興趣。

  她有些好奇他身上的秘密，想要悄悄弄清楚其中的奧秘。

  如果沒有更多的接觸和關聯，他們的關係也就止步於此了，不會再有更多的交際。

  只是，令艾麗斯無法理解的是，之前還在消沉的他，在和別人交流完立刻就忽然恢復了正常，再也看不出沮喪和崩潰。

  而且，還掌握了身上的秘密，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凡人，變成了堪比神靈的強大存在。

  說實話，當他展現出力量的那一刻，艾麗斯是有些後悔的。

  外界的攻擊很難給天空之城造成傷害，但當對方身處在城內的話，就是另一個情況了。

  防禦的內部相較於外界脆弱的很多，應對不慎的話，可能會造成巨大的破壞。

  這是艾麗斯絕對不想要看到，尤其是當折躍的計算已經到了後期，再用上幾十年的時間就可以離開這個混亂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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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財免災，這是艾麗斯當時的想法。

  就在艾麗斯準備付出一定的代價將對方趕走的時候，對方卻意外地沒有交戰的意思，轉而提出來請求。

  「一個小小的請求……呵。」

  再一次都囔一次，抱膝而坐的艾麗斯長長地嘆了口氣。

  為了自己當時的無知，正是因為答應了那「小小」的要求，自己才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我當時，其實真的不打算摻和太深的。」

  簡單的幫一下，然後就把他們趕出去，或者乾脆消極怠工，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但是，艾麗斯失策了。

  她低估了自己心軟的程度，更低估了那群人身上的感染力。

  他們明明沒有什麼力量，但卻並不害怕死亡，時刻準備著為了他們的理想而獻出自己的一切。

  鮮血、生命、靈魂……只要是為了理想，他們沒有什麼不能被獻上。

  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著超乎常理的堅定意志。

  在艾麗斯的眼中，他們的靈魂閃耀著寶石一般的光澤。

  原本的情況下，這種璀璨的意志會被主動引導後最終流向神靈，成為她們不斷壯大的養分。

  但與其他情況不同，他們心中的「神靈」拒絕了這份饋贈，只是在他身上流轉了一次後就重新賜予了他們，而且回到他們身上要比獻上的更多。

  雖然他拒絕了神座，一直不將自己稱作神靈，但這位先知所做的，比那些只知道爭鬥的神靈更像是位合格的神靈。

  神愛世人，世人愛神。

  這樣的關係才是正常的，只可惜在這個世界，只有一個非神的先知做到了這點。

  他跟他的跟隨者們，正在用他們的方式，從神靈的手中奪回那個屬於他們的世界。

  他們一步步改變這個世界。

  最後，就連本來打定主意只是在一旁註視著他們的艾麗斯，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改變了。

  這一路的顛簸，她並沒有插手，只是默默地看著。

  她知曉他們的名字、他們的理想、他們的人際關係、感受過他們的喜怒哀樂、見識過他們的悲歡離合。

  漸漸的，對於她而言，他們不再是一群無關緊要的凡人。

  雖然還算不上同伴，但至少算得上一同行走在路上的熟人。

  她開始在意這群凡人的生死，好奇他們到底能不能成功，甚至……會為了他們的死去而感到澹澹的悲傷。

  這是讓自己上當的演技嗎？艾麗斯也曾這麼想過，也偷偷試探過。

  但最後，艾麗斯只能承認一個事實——這些人什麼都沒做。

  沒有欺騙，沒有蠱惑，他們只是在做自己。

  為了理想而努力、奮鬥、死去，前人倒下，後人繼續。

  像是一閃而逝的流星，耀眼而短暫。

  但也正是因為他們什麼都沒做，所以這份純粹才能真正吸引到她。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艾麗斯才勐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啊……原來是這樣。」

  「他的那個請求，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一個能夠讓她無聲無息深陷其中的陷阱。

  只不過等她反應過來的那個時候，早就已經為時過晚了。

  但她還是保持有理智的，沒有就此放棄。

  艾麗斯還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

  所以她才不願意讓那群居民頌念那個感謝詞，她不想再加深與這個世界的聯繫。

  牽連的越多，就越是難割捨。

  「如果當初拒絕了的話……」

  說到底，真正改變的根源，其實還是在那個人的身上。

  那位年輕的不像話的先知。

  獨自一人背負著無數靈魂的先知。

  近神而非神，近人而非人，孤獨的存在。

  光是跟著他在一起，艾麗斯就感覺目光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最後看到一雙溫和的眼眸。

  艾麗斯覺得，自己都有些不像自己了……

  之前那樣近乎於卑微的祈求，那真的會是自己嗎？

  從前的自己，會為了別人而這樣請求嗎？

  不會的。

  說實話，艾麗斯其實分不清自己對待寧封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感覺。

  這份情感的正體，她並不清楚。

  只是，她發自內心的不想讓他死去。

  因為那樣的話，這個世界未免太無聊了一些。

  神靈在互相猜疑，不斷廝殺。

  凡人在無力地死去，連掙扎的力量都沒有。

  失去了先知的先知會，還會是從前的先知會嗎？

  沒有了精神支柱的先知會，會不會就此分崩離析？

  凡人的掙扎會不會徹底失去希望？

  比起情情愛愛那些，她其實更在意這些。

  而至於其他的……

  這分情感，會是愛情嗎？

  艾麗斯不知道，也不打算弄清楚。

  對於愛情，她從未嘗試，而且並不是很感興趣。

  人與人的情感不止是愛情，還有很多其他的關係。

  而且……

  「他甚至沒有告訴過我他的名字。」

  哼！

  「必須得讓他親口告訴我！」

  寂靜無聲的房間中，水晶中的艾麗斯將蜷縮起來，抬頭望向天空。

  看著高懸於天空的烈日，她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說出來藏在心底的真話。

  「一定要回來啊。」

  活著回來，然後……

  我等你親口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