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此同時，在科爾的靈魂之火徹底熄滅的那一瞬。

  「…………」

  血戰區的另一個方向，在疾馳的天馬背上閉目的寧封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眸雖然乍一看閃爍著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芒，但是如果可以面對面仔細去觀察的話，就能發現那眼底似乎蘊藏著一層污濁的猩紅顏色。

  天使？惡魔？

  兩者皆是？

  ……亦或者，兩者皆否？

  或許就連寧封自己，也並不清楚真正的答桉到底是什麼。

  不過他也並不在意。

  無論是這力量究竟是來源於天使，亦或是來自於深淵，其實都無所謂。

  只要能夠給他帶來力量，讓他有足夠的能力去守護他所想守護的未來的話。

  都無所謂。

  冷漠的眼童中漸漸多出了人類的色彩，不再是那樣高高在上。

  胯下召喚出的天馬並沒有減速，而他則是無言地回望著希琳的方向，最終微微嘆息。

  唉……

  他的嘆息聲消失在了凌冽的風中，飄蕩在了這千年來埋葬著無數靈魂的地方。

  「歸鄉嗎……」

  一個令無數人嚮往，魂牽夢縈但終不可得的詞彙。

  寧封雖然是讓希琳帶著安德魯他們提前回到基地，但是其實並沒有完全放心。

  他多留了一個心眼。

  為了不讓希琳察覺，寧封在科爾的身上藏匿了一個屬於他的靈魂碎片，用來觀察和了解那邊的情況。

  那裡面蘊含著他的一絲真靈，在必要的時刻可以展現出真正的力量。

  只不過，就連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後手，居然會真的派上用場，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將死的戰士用自己的生命去引領年輕的戰士從迷茫中走出。

  以我的死亡，為你指明方向。

  一個有些悲傷，但是內核並不絕望的故事。

  該如何去定奪誰對誰錯？

  「唉……」

  只是再次閉上眼睛，寧封囈語一般地低聲頌念：

  「願你的靈魂，最終能夠找到夢中的歸處。」

  願你在夢裡能夠見到你所期望的人。

  「我會用勝利來為你們送行的。」

  一定會的。

  【那你的歸處，找到了嗎？】

  在心底想起了嫵媚的聲音，如同在耳邊低語一樣輕聲詢問。

  對於惡魔在這個時候的提問，寧封都有些習慣了，完全沒有感到意外，一點睜開眼睛的想法都沒有。

  我的歸處？

  「早就找到了，從一開始就找到了。」

  自己的歸處，其實在很早之前就有了答桉。

  閉著的眼眸閃過許多的畫面。

  那些美好的，光明的，在燦爛陽光下盛放的笑顏……

  【呵呵。】

  不帶著嘲諷的輕笑，像是有些熟悉的清脆風鈴聲在寧封的心中迴蕩。

  【既然你有了歸處，那你為何還要向著危險前進？】

  「理由？那還用說嗎？」

  緩緩睜開眼眸，寧封眯著眼睛望著前方的混沌和黑暗，堅定開口。

  他說：

  「自然是為了讓那一切不受到其他人的打擾。」

  「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的歸處，即使是神靈，也不行。」

  我會親手掃平所有的障礙。

  雙腿微夾，讓天馬的速度在長嘶一聲後再次提升，他握緊了手中的羅盤。

  眼眸中的金色與星痕再一次交融，似乎正向著第三種顏色開始轉變。

  【你渴望著怎樣的結果？】

  「她們的陰謀是不會得逞的。」

  嘴角微動，他望著遠方低語；

  「讚美人類。」

  ……

  ……

  戰士死于歸鄉。

  但終歸是終於得以安息了，對於科爾來說這或許也是一種幸運。

  但對於活下來的人來說，這樣的衝擊還需要時間去消化。

  用時間去理解，去體會，去思考。

  目光注視著垂下頭似乎安靜睡去一般的科爾，艾伯倫沉默了。

  「…………」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此刻到底在想著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此刻心中的這份情感。

  面對著這樣的變化，她一時間無法去消化這一切帶給她的衝擊。

  自己曾經所堅信的想法被人否決了，以及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在自我感動。

  她該為此而絕望嗎？

  雖然自己所做的努力都被否定，但艾伯倫卻並沒有憤怒和崩潰。

  科爾雖然否決了艾伯倫過於天真的想法，但是她也確確實實是從科爾那裡得到的力量。

  【講真，最近一直用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 安卓蘋果均可。】

  而且在最後的最後，這位用自身經歷鼓勵艾伯倫，給予她力量的陌生人，忽然表明了身份。

  薇薇安姑媽，你一定認識這個男人吧？

  可現在，我要如何去跟你訴說著眼前的一切？

  他已經死去，倒在了歸途的路上。

  呼……

  吸了吸鼻子有長長出了口氣，艾伯倫將心中莫名的酸澀收起，轉頭看向同樣沉默中的安德魯：

  「他……去世了。」

  科爾已經死去，艾伯倫雖然天真但並不是沒有見過死人的，不諳世事的貴族少女。

  雖然難以接受，但她並沒有不承認科爾的死亡。

  該放下了，不能再繼續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之中了。

  「嗯。」

  無聲的嘆息了一下，安德魯微微咬緊牙關，緩緩點頭。

  「他已經犧牲了。」

  即使此刻沒有任何其他的敵人，即使在生命的最後科爾並不是在戰鬥中度過的，但他的死亡卻是給其他人帶來了力量。

  而且這裡一直都是戰場，所以他犧牲了。

  說完，安德魯就要轉身離去，去簡單處理一下科爾的後事。

  歸途不能再帶著他了，但又不能讓他曝屍荒野。

  「…………」

  眯著眼看著安德魯雖然沉重但又有些過於平靜的表情，艾伯倫忽然問出了一個她從前絕對不會問的問題：

  「你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嗎？」

  噠。

  背負著科爾轉過身的安德魯離去的腳步一頓。

  「你果然是知道的。」

  「……是的。」

  你從什麼時候已經預想到了這樣的結局，卻沒有阻止。

  「為什麼，沒有阻止他？」

  為什麼就這樣放任著他死去？

  「……這就是他所希望的。」

  只說了這樣的一句話，安德魯就沒有更多的解釋了。

  在科爾躲過第一下之後，一切都已經成為了定局。

  能夠做出那樣的閃避，代表著科爾當時第一時間主動服下了藏在牙齒中用來激發潛能的禁藥。

  從那開始，科爾的時間就只是倒計時了，就算是阻止他也只是在無力延長他的死期而已。

  安德魯可以詳盡的解釋，但對於現在的情況根本毫無意義，不會讓科爾甦醒過來。

  轉過頭，他對著艾伯倫露出了禮貌標準的笑容，沒有回答，而是說道：

  「我們不能再停留下去了，該出發了。」

  「你……」

  就這樣讓她誤解下去，也好。

  即使會恨我，那也沒關係。

  就在兩人之間的氛圍即將陷入冰點的時候……

  「喂，你倆躲在這裡是要談情說愛嗎？」

  打破僵局的人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