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東擊西,釜底抽薪,擒賊擒王——
罕見的,曹操在一本正經的向手下的諸文武講述那關麟的陰謀。
包括那奪下三巴的《斗戰神》;
包括那讓蜀軍穩步推進,讓魏軍接連潰敗的《雲別傳》;
包括蜀軍如何急攻東營,逼迫魏軍救援;
也包括…這一番聲東擊西之下,蜀軍矛頭直指南營…
隨着曹操那雄渾的聲音一步步的深入,他的聲調也變得愈發一絲不苟,變得鄭重其事。
「妙才,孤是了解你的,若是別人,在大軍調出之後,遭遇南營的大火,以寡敵眾,那勢必會選擇撤離,或者堅守陣地,可你不同!」
曹操凝視着夏侯淵,眼神中滿是擔憂、遺憾之色。
…
原來,原來那關麟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耐,若不是身在蜀中且作為諸葛亮弟子的馬謖親眼所言,誰又能信呢?
這少年正是劉禪,現在的他正在發出一聲聲的抱怨。
其二,正是此前定軍山,夏侯淵與賈詡擒住的荊州襄陽馬家的公子——馬謖馬幼常!
不過,顯然…對於在長坂坡領先趙子龍一個身位的劉阿斗而言,這樣的行軍,還是太高估他的體能。
啊…
啊…啊…
還有兵么?
無疑,這種時候,關乎關麟的陰謀,關乎那傳說中的《雲別傳》,馬謖馬幼常,他…更有發言權——
若是再年輕幾歲,他必定會說,孤的話就是依據。
「漢中一戰,首在為帥者,妙才,若是你有個閃失,便是陽平關再堅固,便是南寨、東寨再固若金湯?便是我大魏將士再勇猛十倍?那又有何用?妙才,孤雖然沒有讀過那關麟書寫的《雲別傳》,可兩年來,那關麟的謀算哪一次不都是如此么?深挖對手的弱點,然後無限的放大這弱點,繼而…深重的擊垮他。呵呵,吃了兩年虧,若是孤,若是大魏還沒有絲毫精進?那活該孤與大魏會徹底隕亡於這關麟的手裏。」
他則是細細的向劉禪解釋道:「蜀中不同於中原,這裏的山地多,下面的叢林也茂密,冒然啟動飛球是有風險的,至少…現在我們還沒有冒險的必要。」
這裏直接避開秦嶺,可以從長安直接南下,道路經過提前的開闢,也算是暢通無阻。
之前在荊州看師傅關麟運籌帷幄,那仗打的一場場漂亮極了,二叔關羽千里奔襲,一舉定江東更是漂亮的不得了。
曹操的話聲音不大,氣勢也比不上年輕時那般霸氣威猛。
呼…
需知,歷史上的曹真從不是一個草包將軍,他是極其能打的。
「大王?十萬大軍…進入漢中,可秘密潛入漢中,那…那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蜀軍在秦嶺,在長安,在漢中,不可能沒有布下眼睛…末將…末將…」
這…
曹真坐鎮中軍,他站在一處半高的石階之上,督導著一干兵士快速的通過子午谷。
你大爺的——
那時候,曹操的態度異乎尋常的凝重。
經過李藐,也經過馬謖的一番話語,整個軍帳中的所謂大魏文武都懂了。
數萬魏軍在此間步履如風,行進飛快。
說到這裏,曹操深深的吁出一口氣,他的神色冷凝至極,也冷峻至極。「諸公,我們儘管不想相信,可我們卻不得不承認,我們這次遇到的是一個如鬼似妖的對手,他的洞悉力,他的謀略之術,依孤之見,也唯獨郭奉孝能與之匹敵…但現在,孤沒有郭奉孝,孤有的只能是孤注一擲!」
這太離譜了!
哪有三巴戰場之前,就已經把計策算到了下辨戰場,這…這種跨越時間與空間的計略謀算簡直…匪夷所思,近乎妖孽一般。
夏侯淵總算是搞明白何為聲東擊西?
隨着曹操的話音落下,帳門再度被推開,走入其中的共計兩人。
在馬謖的一番話后,曹操補充道:「可由不得孤不信,諸公想想,在這關麟一鳴驚人之前,蜀中是何景象?襄樊是何景象?江東又是何光景?可他一來,屢屢料敵預先,未卜先知,若非幼常所言,孤還不知道,便是昔日張文遠逍遙津一戰…八百破十萬,竟也是在他的預判之中!」
諸葛恪還有點懵,這什麼和什麼嘛,怎麼就能把戰爭與紙牌遊戲聯繫在一起?這不是胡鬧么?
這活兒…真不是人乾的!
「公子再忍忍,翻過這座山,距離那定軍山就只有二百里了…」
夏侯淵直接問:「大哥是想?」
轟…
突然被曹操這麼一問,賈詡原本還在思付,連忙抬頭,他觀察了下曹操的表情,敏銳的從其中捕捉到了什麼,這才一邊捋著鬍鬚,一邊說道:「大王既已定下妙策?又何必取笑老臣呢!」
曹操這麼一番話,瞬間提振起此間所有人的士氣。
「子丹,你即刻領兵!」
唯獨讓人擔憂的是,這是一條兩山之間山道,若有人提前在山巒兩側埋伏,便是十萬人通行,只需數千人,就足以徹底封鎖此間,讓山道中的兵士進退維谷。
卻也只能附和著回應着劉禪的話,「借公子吉言,也不敢負雲旗公子所託——」
長安通往漢中,有一條不起眼的小道,名喚——子午谷。
可現在…
曹操的話直接把曹真鎮住了。
啊…
「喏,喏——」
劉禪鄭重的站起身來,像是一下子就有力氣了,他莊重的向諸葛恪拱手,「諸葛元遜…我師傅的計劃就有勞了,你很棒棒啊——」
劉禪的話則還在繼續,「話說回來,我師傅繪製的那『三國殺』的紙牌中,我劉禪的本事不就是放權嘛,這是我擅長的呀,你諸葛元遜的絕技是『贖武』,所謂…琅琊少年諸葛恪,砸死一個是一個嘛,你就帶着這群賨人,去把那漢中的魏軍給砸死…我在後方等着你的好消息喲!」
諸葛恪很無語。
「末將知道,這就點兵出潼關,入武關,勢必攻破洛陽城,將那關麟的頭顱取下來獻給大王!」
此次,這三千賨人兵裝備着「灌鋼」下的利刃、更加小巧隱匿的連弩,除此之外,還有那第一次作用於戰場,據說可以刀槍不入的牛皮鎧甲。
曹操的話讓賈詡大驚,也讓夏侯淵驚愕異常。
是啊?
懂了!
哪曾想,卻被曹操直接揮手否決,「不,孤不是要你攻洛陽城,孤是要讓你秘密將那十萬大軍潛入漢中,孤要在漢中奪下那大耳賊的首級,這便是對雲長,對那關四最有力的回擊,是釜底抽薪!」
說到這兒,曹操重重的將手按在長安城正南方向的一條山道上,這條山道人跡罕至,莫說是蜀軍的眼睛,便是魏軍的眼睛…也很少去關注那裏。
可只吟出這三個字,後面的…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說起來也諷刺。
他發現他霸道不起來了,那該死的關麟,深深的刺痛了他心頭的那份霸道,也讓他所有的驕傲與自信都悉數支離破碎。
諸葛恪一怔,他想到了劉禪或許堅持不下來,但沒曾想…這急行到一半兒,他突然就整了這一手放權。
可哪怕如此,他尤是氣喘吁吁。
夏侯淵連忙問:「大哥既已猜出那關麟之謀,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
「定軍山下,只要你敢出擊,那大耳賊只需要一聲喝令,早已埋伏在山間的蜀軍兵馬齊動,漫山遍野的敵人傾巢而出,旦夕間便能將你淹沒…」
其實,這已經是第七支軍團,七天,他們從長安出發行至這裏,足足四百里,考慮到其中有不少山道,故而…即便是沒有夏侯淵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神速,卻也絲毫不差了。
轟隆隆!
天雷滾滾,哪怕與曹操的見面是發生在七日前,可現在的曹真,依舊是一陣神情激蕩。
可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傳入此間每個人的耳中,所有人只覺得振聾發聵。
夏侯淵支支吾吾的張口,儼然,有些后怕。
曹真則是眼眸進一步的眯起。
乃至於…曹操的話讓他下意識的倒吸一口涼氣,他感覺他的脖頸處都在一個勁兒的「咯咯」的響,彷彿…就差一點,他的腦袋就要與身體分離,他的眼前就要一片漆黑。
他的內心中亦是悸動不已,看着眼前兵士的急行,他不由得回想起,臨行前…曹操對他的吩咐。
「元遜,元遜…你說的這是人話么?」劉禪緊咬着嘴唇,一邊喘著大氣,一邊說,「什麼叫翻過這座山,還有二百里,你大爺的…真要翻過這座山,我…我怕是要累死在當中了,不行了,不行了…」
乃至於讓夏侯淵的雙瞳瞪大,嘴巴也張開到極致。
這…
「文和呀文和,你說到點子上了。」曹操的聲音中依舊帶着笑意,帶着無比爽然、篤定、堅信的笑意,「可,難道你們以為孤真的只帶了這寥寥兵馬前來助戰么?」
兵士應答一聲,旋即轉身上馬,快速去通傳。
「怎麼這麼累啊——」
讓姜維代替他去進攻洛陽!
他與大王則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直擊這漢中的大耳賊…
索性,諸葛恪也就不再強求。
蜀中通往漢中的米倉道上,隔着老遠就看到一對三千人的步兵正在急行,倒是其中的一個胖胖的少年。
「那關四的目的不就是聲東擊西,將你誘出么?」曹操的虎目如刀,刀刀奪人心魄,「哈哈,孤索性將計就計,讓那劉備淪為瓮中之鱉——」
完全懂了!
振聾發聵——
面對這樣的提問,曹操當即把面頰轉向賈詡,「文和,你覺得呢?」
曹真微微頷首,示意他知道,然後他鄭重的囑咐道:「告訴他們,在漢中地界立刻化整為零,借五斗米教教徒的掩護,從小道馳援往定軍山、陽平關,切記不能暴露了行蹤,更不能被那些蜀賊的眼睛發現。」
「快,再快點兒——」
震耳欲聾!
振聾發聵!
…
堅持了兩日,劉禪已經完全扛不住了——
曹真那時整個人怔住了,他茫然了一瞬,然後…才意識到,這是等部署實在是目眩神馳…
當然,因為此地以北的長安,以南的漢中都是曹操的疆域,故而…這所謂的埋伏,自是杞人憂天。
聽着劉禪的抱怨,諸葛恪先是下令讓賨人們休整片刻。
「大哥…我…」
…
「這急行軍,根本不是人能扛得住的啊——」
「我也是服了,咱們就不是沒有飛球,直接坐着飛球過來多好…人數也不多,幾百架飛球就運過來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兩條腿都快要跑斷了!」
——平定河西地區;
——擊破吳國將領孫盛!
這些,都是他的戰績。
只是…這涉及到一個問題,一個嚴重的問題。
可…同樣的急行軍放在他頭上,劉禪已經是怨聲載道,叫苦連天了。
還是張既忍不住問道:「魏王的這番分析雖是有理有據,不容置疑,可…可臣還是想知曉,特別是那《雲別傳》…臣從未聽聞這本書籍,也不敢相信那關四撰寫的一本書可以做到未卜先知,臣斗膽問大王一句,這些都是魏王猜想出來的,還是…還是大王有什麼其它的依據?」
說到這兒,劉禪已經掙脫了身旁大漢的攙扶,躺平似的坐在一處石階上。
當然,從劉禪的面向看,他也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他直接言道:「大王,若要讓那劉備淪為瓮中之鱉,兵力上…我們可不佔優勢啊!」
他的話份量更重——
聽到這兒,別人還沒懂,可賈詡卻已經聽出了什麼。
被賈詡看透了心思,曹操絲毫也不介意,他笑着說,「這麼些年了,文和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辣,的確…他劉備有『張良計』,孤也有過牆梯…孤這次要讓那關四搬石砸腳,要讓他為他那自以為是的《雲別傳》付出慘痛的代價!」
坦白的說,十個他劉阿斗的體魄,怕是也比不過一個尋常的賨人。
因為拋去了厚重的甲胄,故而…對於身強體壯的賨人來說,簡直是輕裝簡行,再也沒有比這次急行軍更輕鬆的事情了。
「快…」
說到這兒,諸葛恪大聲呼嘯道:「諸位將士,我們繼續趕路,急行軍,翻過這座山——」
…
…
曹操的聲音同時傳出,「孤問過鍾繇…他告訴孤,這裏有一條直通漢中的道路,取名子午谷,這道路原本艱險難行,可鍾繇已經在半年前就開始悄無聲息的修繕,如今已經具備大軍通行!知道這一處的,除了孤之外,唯獨你與鍾繇兩人,這裏決不會有蜀諜的影子!」
「不成,不成…」劉禪依舊擺手,一邊擺手,一邊感嘆道:「你們也是真厲害…我服了你們了!這樣吧…反正我也跑不動了,元遜…我看你渾然沒事兒人一樣,那麼…按照我師傅提出的方法支援定軍山,這任務我就全權交給你了…從現在起,你的話就是我的話,你的命令,那就是我的命令,我會在後面為你搖旗吶喊的——」
說到這兒,諸葛恪沉吟了一下,繼續說,「公子不是致力於要像是雲旗公子那樣,為大漢的三興立下赫赫功勛么,不是說要彌補曾經那荒廢的歲月么?怎麼能倒在這裏呢?你父親…如今正在定軍山浴血拚殺,我們早過去一日就能早幫上一日…公子,起來吧,咱們繼續急行!」
在整個隊伍中,惟獨他一人是被三名大漢給攙扶著,幾乎就快…抬着他走了。
面對曹真的質疑,曹操只是雲淡風輕的說,「其它的一切孤都安排好了,至於秘密潛入的路線…」
隨着曹操的話音落下。
妙啊…
「孤,原本也不信…」
「哈哈哈…」
「妙才,孤特地想了想,這些年,你從未丟棄過任何一處陣地,從未放棄過哪怕一副兵器、鎧甲!妙才,你的家境、你年輕時所經歷的一切苦難,註定你珍惜身邊來之不易的一切,包括兵士,包括軍械,包括糧草,如果是你,你絕不會任憑那些蜀軍肆意焚燒你城寨外的鹿角,你一定會率軍出擊以圖救下這些鹿角,如此,反倒是中了那關麟的詭計!」
「依據?」曹操重複了這兩個字。
說話的是諸葛恪,他是這支劉禪募集的三千賨人兵的統領。
「跟上,跟上——」
有理有據,調分縷析。
——破羌胡聯軍;
他曹操慶幸的竟然是他這兩年在那關麟身上吃過太多的虧,竟已是可以摸到那關麟毒計的路數。
就在曹真指揮之際,一名兵士迅速的行至他的身旁,小聲稟報道:「已經有兩萬人穿過了這子午谷抵達了漢中境地…」
呃…
曹操的聲音變得內斂,他那低沉的嗓音,朝向門外,「幼常,你來向他們解釋下,什麼是根據?」
「那好吧,這三千賨人…就由我帶領馳援定軍山。」
…
其一,李藐李漢南。
曹真這一番話說的信誓旦旦。
說到這兒,曹操頓了一下,他的虎目凝的更緊,卻多少有些慶幸。
呃…
兵…
目眩神馳——
慶幸…呵呵,這又是何其可悲的慶幸?
「將軍…」
而這話還在繼續,「孤已經聯絡過五斗米教的教主,也是孤的鎮南將軍張魯,五斗米教教徒會在子午谷的出口接應於你,然後大軍化整為零,由他們帶路繞開所有大道,迅速且機密的潛入那定軍山附近…然後,孤要將計就計,將那劉玄德圍死在這定軍山中!」
何為釜底抽薪?
是啊,三天行兩百里,哪怕是被抬着,他也很累的!
妙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