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綺羅指著黑髮姑娘磕磕巴巴。

  「我我我……」黑髮姑娘下意識抱緊公孫策的胳膊，動作和平時的綺羅一模一樣，「公孫策我用出來了……」

  綺羅氣得伸手去拉黑髮姑娘：「你不許抱那是我男朋友！」

  「我抱我男朋友怎麼了？」黑髮姑娘分毫不讓「公孫策我要親親~」

  「我說了不許……啊！」

  撲通！手忙腳亂的綺羅一腳打滑，被公孫策順手接住。三個成年人將浴缸堵得水泄不通，公孫策實在忍不住了，抬手錘著池子邊緣哈哈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綺羅氣呼呼地說。

  「我到今天才知道二重身原來是這麼……奇妙的能力。」公孫策邊笑邊搖頭，「趕緊確認一下，你是誰？」

  「我是綺羅啊。」兩個女孩同時答道。她們轉頭看向彼此，以相同的語氣強調道：「我是星璃！我是齊靜萱！

  」

  公孫策意識到自己問錯了問題，他趕快換了個方式：「誰是本體誰是二重身？」

  綺羅立馬指向自己：「我是本體。」黑髮姑娘一臉自然地說：「我是二重身的說~」

  說完這話後本體綺羅慢慢長大了嘴，她在這一刻完全認識到了真相。公孫策替她總結道：「記憶連貫，主次明確，沒有自我認知混亂，沒有人格分裂，沒有發生主體客體混淆，更沒有分出另一個人來……那不就是原本的能力原本的你嗎，齊靜萱小姐？」

  二重身綺羅摸著自己的面龐，語氣尤為複雜：「我真的是我自己啊……」

  本體綺羅蹭一下將手指向浴室門外：「頭髮變粉！」

  兩秒鐘後客廳方向傳來時雨零的怒吼：「ai你發什麼神經！」

  「哈哈哈哈哈！」

  兩個綺羅錘著公孫策的胸膛，像個瘋子一樣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流出了眼淚。到最後笑聲小得聽不見了，像是低聲的嗚咽。她們抓著公孫策的胳膊，無力地啜泣著，纖細脆弱得像隨處可見的萱草。

  「沒事了，綺羅。」公孫策輕聲安慰，「你一直是你自己，變回去吧。」

  「我不敢，公孫策。」綺羅的淚水一滴滴落在水中，打散了她的倒影，「我怕能力……我怕消失的是我自己……」

  「有我看著呢。」公孫策拍拍她的肩膀，「回去吧。」

  綺羅做了幾個深呼吸，向黑髮的自己伸手。二重身的身軀破碎，變為一束粉色的光芒，融入綺羅的本體之中。

  這短暫時間中二重身的體驗與記憶盡數流回了本體，與曾經每一次使用能力的感受一樣。綺羅一下子失去了力氣，她緊貼著公孫策，不停地顫抖著。她剛從恐懼的深淵中逃脫，卻還能感受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陰冷。

  綺羅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慌張地指向浴室外。片刻後一個沙發抱枕從天而降砸在她的腦袋上，同時傳來的是秦芊柏惱怒的聲音：「綺羅！」

  「你幹什麼了？」

  「我讓大家的頭髮變成彩色的了。」

  她抱著靠枕，傻笑起來。她的軀體徹底凝實了，和平時一樣香香軟軟實實在在，帶著屬於人類的溫度。

  「我真的是……齊靜萱啊……」

  綺羅傻乎乎地笑著，她的外貌在此刻突然發生了改變。她的頭髮變成了夜空般的黑色，誇張的身材變得纖細苗條，那清澈的眼童讓公孫策想起國畫中溫婉的美人，只在畫卷的角落靜立仰望，卻能壓過瀑布與山河。

  「綺羅……」公孫策不知怎得有點結巴，「你……」

  「我好像能變了？」綺羅下意識摸著自己的身軀，驚喜道，「公孫策你能看到嗎？」

  「我可以，我……你先更衣好不好？」

  公孫策下意識閉上眼睛，他此刻完全理解了星璃為何能有那麼高的人氣。有些事情是隔著屏幕感覺不出來的，在電視裡看著只覺得是個還算漂亮的女明星，到了現實中見到才恍然明白什麼叫超凡脫俗什麼叫絕世出塵。

  她在崇拜者眼中恐怕和天女差不了多少吧？自家傻乎乎的軟萌妹子忽然變成這樣哪怕是他也受不了，別說慾念了再靠近都覺得在玷污美好。公孫策滿心想著趕緊讓她先出去再說，忽然感到綿軟的彈性壓來，耳旁女子吐氣如蘭。

  「討厭，公孫策好色~」

  美好幻想頓時一散，天女在國畫裡蹲下開始打遊戲看動畫了。公孫策睜開雙眼，捏捏她的臉蛋：「你能不能維持下形象啊齊小姐？」

  「不要，我就是色色女陰沉阿宅嘛。」天女小姐向他做了個鬼臉，「我好像能自由轉換模樣了……這幾天先用原本的模樣好不好？」

  「好好好，你想長什麼樣都行。」

  綺羅輕盈地起身走出浴缸，水珠從她勻稱的小腿上滑落，好似一幅美人出浴圖。她拿起自己晾乾的衣服，剛想更衣，哭喪著臉回頭。

  「公孫策我穿不了了……」

  先前的衣衫對此時的綺羅而言簡直像個布袋，公孫策抹了把臉，用念動力抓起自己的T恤。

  「穿我的吧。」

  「好哎~」

  ·

  遊俠瑟薇絲今晚心情還不錯，接了筆單子救人一命不說還能在高級酒店蹭吃蹭喝。幾分鐘前所有人的頭髮都變來變去引得她哈哈大笑，光看笑話就下了半瓶酒。

  「哎呀笑死我了……你們這群人真就到哪兒都不愁沒樂子啊。」

  遊俠晃蕩著半瓶酒準備告別，餘光看見浴室門打了開來。她秉著八卦心理側過頭去，想看看被救的姑娘如今梳理得怎麼樣。

  白蒙蒙的水汽中走出陌生的黑髮姑娘，氣質清麗又單純，長長的睫毛一眨簡直要將人們的眼珠勾了去。她穿著過於寬鬆的男性T恤，長長的下擺一路遮到了大腿，泛著紅暈的肌膚若隱若現。那女孩注意到大家的視線，轉頭甜甜一笑，感激地說道：「謝謝大家啦！」

  她親昵地親親秦芊柏受傷的臉頰，幫時雨零將獵裝變回平時的顏色，再一次對諸位友人道謝，隨後小鹿般活潑地跑進了房間，身後跟著穿著白質衣衫的公孫策。

  瑟薇絲吞了下口水，她聽到相似的「咕冬」聲在房中接連響起。她狠狠揉了揉眼睛，震驚道：「那誰呢？綺羅呢？！」

  啟明星號的船員們兩眼發直，秦芊柏呆呆地說：「她就是……她不是……我不知道。」

  ·

  綺羅很快就睡熟了，她實在太累了。公孫策在她身邊坐著，寸步不離，他見門開了一道縫，艾蘭迪亞投來詢問的眼神。

  公孫策隨手畫了個靜音符文以免交談聲打攪綺羅休息，艾蘭迪亞走到床邊。

  「我讓瑟薇絲小姐留在了客房。當下局勢未明，她身份特殊，正需防備。」

  公孫策點點頭，直入正題：「現在不能正式開戰。」

  「敵人深淺未知，疑似擁有復活能力。無常法與形象中帶有鮮明特色，推斷為塵埃教團的殘黨或司徒弈曾經的追隨者。」艾蘭迪亞點頭，「先前的遭遇戰是我們占優，但敵人沒有拿出全部力量。」

  「他們用實音結合落雨做了困住綺羅的陷阱，要不是我研發了新印契這次就完了，哪怕轉生我也破不了那招。」公孫策閉目，「你是對的，艾蘭迪亞。不變強舉步維艱。」

  拂曉騎士思索著時間的開端：「導火索是精神攻擊？」

  「感覺遲緩，時間感錯亂……」公孫策沉思，「不光是我，你們幾個也受了影響，是大小姐靠武道修為才能擺脫。」

  事件剛開始時沒有一個人察覺到徵兆，公孫策覺得自己「說了兩句」，但實際上他們在現實中消磨了數分鐘的時光，卻只說了些無意義的廢話。直到秦芊柏做出提醒，有了「察覺」的公孫策才得到姍姍來遲的武裝防護。

  「感官變得遲緩……時間感？還是思考？」

  「思想的麻木。」拂曉騎士一針見血，「在鈍化中迷失自我。」

  「術式傳遞需要媒介，如果是阿莉爾·卡拉什下的手，她與你們的接觸又在哪裡？」公孫策皺眉，「她足不出戶就能完成接觸……信息網絡和媒體？」

  「她是合眾最知名的歌星。」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面對的就是個棘手到極點的對手。她的能力範圍很可能不局限於一個城市甚至一個州，如果她能將自己的影響力擴展到整片大陸，那阿莉爾的無常法就相當於無處不在……

  「所以他們會第一時間針對綺羅！」公孫策恍然，「綺羅的能力必然能影響那術式，甚至影響他們的計劃！」

  「我也這樣認為，但目前不能輕舉妄動。」艾蘭迪亞提醒道，「卡拉什家族情況不明，金·卡拉什疑似失去了權威，他可能無法應用圖騰。如果圖騰的掌控權在阿莉爾或真正黑幕手中，對手的真實戰力將遠超表現。」

  「我明白，所以我今晚沒去追殺。綺羅的安全最重要，等明天我看情況決定行程。」

  兩人一時沉默，艾蘭迪亞輕聲說：「她是個過于堅強的女孩。」

  艾蘭迪亞對綺羅感同身受，她曾經就中過相似的攻心計。但那時她是無敵的拂曉騎士，她有創界巔峰的戰力，她從不弱小僅是孤獨。而綺羅從不強大，她只有自己的歌。

  「她比我堅強很多。」公孫策垂下目光，「我剛剛做好了你阻止我的準備。」

  綺羅順利地用出了二重身，在找回自我後保留著信息能力。這當然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但在此之前沒人能夠預測後果，這是沒有任何保險的冒險行徑。

  「信息生命體是生命本質的改變，那特性沒有那樣容易被去除。」拂曉騎士說，「況且，我一直記得團長當年的教導。」

  公孫策想起那個風趣幽默的老人，想起那天他難得嚴肅說出的話語。

  ——我們只能為正義犧牲自己。

  他難過地笑笑，想要放下王國的往事，當年的畫面卻在腦中久久不散。公孫策轉而說道：「等這個州的事件結束，如果沒有大變動的話，我們去趟碧波之州如何？」

  「策，時雨小姐之前說過了。碧波之州離我們很遠，要跨越半個北大陸。」

  「OK，那我們還是……」

  「不過，我正好想請你為大家上道保險。」艾蘭迪亞說，「用你的第二件裝備。」

  公孫策愣了一下才想起對方指的是什麼。從蒼穹之都出發時他得到了兩件裝備，其一是赤法師的污穢金杯，其二是一件精巧的小玩意。

  「有點太誇張了吧？」公孫策有點猶豫，「為了一己之私而用那個……」

  艾蘭迪亞一本正經道：「心態的穩定在修行中非常重要，患得患失可能會讓精神攻擊趁虛而入。如果使用心相武裝能讓你放下心來，就大膽去用。」

  「你說得對。」公孫策釋然，「我會拜託綺羅幫忙。」

  拂曉騎士與他互道晚安，無聲離開了房間。公孫策拿出那個一直隨身攜帶的裝備，做了一番細緻的操作。之後他在床上躺下，抱緊身邊的女孩，陷入沉睡。

  ·

  次日上午，公孫策被手指一下下戳醒。黑髮狀態的綺羅乖巧地坐在床上，低頭呼喚他：「公孫策~該起了~」

  「我好累讓我歇會。」公孫策迷迷湖湖地說。

  「那一招的消耗這麼大呀？」

  「那是大招來的消耗當然不低，而且我昨晚還做了點額外工作……」

  公孫策隨手戴上眼鏡，等看清現實後兩眼一虛：「話說你有點自覺好嗎偶像小姐，再往下一點就要糟糕了。」

  公孫策的T恤對綺羅還是太大號了，她只一彎腰衣服就像船帆般垂了下來。綺羅眨了眨眼，壞笑著用指頭勾住領口，又向下拉了拉。

  公孫策目不轉睛：「哇你怎麼做到變身後比之前還色的？」

  「哎嘿嘿，送你的殺必死。」綺羅蹭蹭他的臉頰，正色道，「公孫策我想出門偵查情況。」

  「好我跟你一起……」

  公孫策撐著床鋪，一下子沒撐起身來，又跌回被窩裡，虛弱道：「我草有點虛，稍等我一下……」

  綺羅震驚道：「你昨晚到底……」

  「想什麼呢想什麼呢趕緊扶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