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陽光很足。

  光線穿過雲層落在湘城一中，落在那塊屹立了千年的巨石上。

  白蘞伸手遮住前面的光線，目光看著那鏗鏘有力的字跡，虛虛實實間，仿佛看到千年前那群最後與自己共同打下最後一場的將士。

  光影模糊交錯。

  千年後，白蘞將站在自己提槍寫下的那行詩下。

  打響自己的第一戰。

  攝影師舉著相機，他本意是想看鏡頭構圖，可是目光卻被鏡頭裡那個少女吸引。

  她站在人群中間，臉微微側著，半挽的頭髮落在肩膀，鏡頭裡的眉眼藏著金戈鐵馬，仿佛跨過千山萬水從修羅場中殺出來，劈開屍山血海踏馬而來。

  周圍明明如此多的學生，嘻哈打鬧，只是那一瞬間幾乎都淪為她的背景。

  攝影師不由自主的對準焦距按下快門。

  拍下這一幕之後，他返回剛剛的圖片，構圖很美，像是輪迴千年的宿命，充滿神秘的故事感。

  他欣賞了一會，準備到時候單獨發給那位同學。

  十五班學生基本上都排好位置了，攝影師放下相機，聲音放大：「同學們快點站好，老師們也可以就位了。」

  旁邊正在跟校長交涉「你究竟訂了幾個橫幅」的教導主任聞言停下來，他整了整自己的襯衫，嚴肅地走到前面。

  人群里。

  路曉晗拿著自己的攝像機拍攝剪輯視頻的花絮，等大家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她放下攝像機站起來。

  看到聞其真的拉起橫幅，她道：「你先等等，讓攝影師先給我們拍一張不帶橫幅的，等會再拍一張有橫幅的。」

  這是路曉晗跟陸靈犀商量下的結果。

  「先拍沒有橫幅的？」聞其乾脆地把橫幅迭了迭，塞進兜里，拍拍自己的兜，「行，等會再帶他一起拍。」

  「聞其你頭低一點。」

  「不要擠我，曉晗我站在你右邊……」

  「能不能讓我站在蘞姐前面啊……」

  「你站前面去，別掂著腳了踮腳也沒我高。」

  「……」

  這一班的學生穿著統一的國風衣服，嘰嘰喳喳說著話。

  鏡頭下，青澀而又鮮活。

  攝影師看著陽光下這群青春靚麗的學生，難得想起自己上學的時候，那少年不再回來的青春，不知道這些同學幾年後還有幾個會在聯繫。

  他感嘆一聲——

  「咔擦」

  照片定格在這一瞬間。

  第二張時。

  聞其讓旁邊的同學往旁邊走了走，留出一個空位，然後他看向左邊的寧肖，鼓起勇氣：「學神，你配合我一下？」

  寧肖低頭，垂下的碎發遮住漆黑的雙眸。

  他冷冷看著他手裡蠢得要命的橫幅，沒有說話。

  聞其也算是跟姜附離接觸這麼久，現在看寧肖也不覺得他與以往那般難以接近。

  「學神，」聞其把橫幅的一角遞給他，看著他跟寧肖之間大概一人遠的距離，嘗試著詢問，「好人是你同桌，你拿著不就相當他也在了？」

  他說著，還試探著舉了下手裡的橫幅。

  寧肖看著那紅色的橫幅，依舊沒說話。

  白蘞站在兩人前面，聞其跟寧肖之間空著的距離剛好在她身後。

  她往後側了側頭，「寧肖，你幫他拿一下。」

  寧肖冷冷地用手指勾過來一角。

  表情分外陰鬱地拉著橫幅。

  聞其朝白蘞比了個感謝的手勢，這才向攝影師揮手，「我們好了，可以拍了！」

  攝影師舉起相機，視線被橫幅吸引過去，看到上面那「一匹好人」的標誌，心裡想著現在的學生都給別人取的外號怎麼這么正經，他們以前都是放屁王子、瘋狂野豬……

  拍完所有照片。

  陸靈犀讓一個學生去喊16班的人下來拍集體照。

  路曉晗則是拿出自己的攝影機拍攝班級的花絮鏡頭，聞其喊了班上的男生站在路邊，大聲喊路曉晗：「路曉晗，快，給我們男同胞們集體拍一張！」

  路曉晗拿好攝影機轉身對準他們。

  聞其站在所有人前面，讓大家擺姿勢，還沒說話，就被幾個高個子男生扔起來，嘴裡高聲大喊，「芋泥小貝！」

  路曉晗在一邊拍下這一幕視頻。

  **

  十六班的人下來。

  他們班級在四樓，早上來的時候沒看到十五班的畢業服裝，這會兒一下來，女生們立馬驚呼。

  拍畢業照的攝影師在跟十六班的老師溝通站位問題。

  十六班的兩個女生拿著手機走過來，停在白蘞身邊，「白蘞同學，我們能合影一張嗎？」

  學校貼吧里有很多白蘞照片，大部分都是背影。

  高三班其他學生沒事就會來十五班拜拜兩位考神，臨近高考，再不找機會合影一張，高考後可能就再也不見了。

  「唐銘怎麼還沒下來，」聞其被拋了半天，好不容易來到白蘞身邊求保命，「他不是要跟我們拍一張照片嗎？」

  正說著，那邊的唐銘匆匆忙忙跑過來，他還披著校服外套，嘴裡念念叨叨：「趕上了趕上了。」

  聞其不堪重負，指著唐銘說，「大家去盤他！」

  唐銘是十五班的編外人員。

  他剛下來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被十五班一群人圍住。

  不少人帶了手機，拍了很多照片發到群里共享。

  白蘞在群里找了幾張，最後找到一張她跟張世澤橫幅還有路曉晗他們合照的照片，發給姜附離——

  【你列印下來，明天帶給好人】

  姜附離回得很快：【畢業照？】

  【1】

  這一群人在打鬧，陸靈犀站著看了半晌也沒催他們回班級，十五班這半年來學生給自己的壓力大，考前放鬆一下也好。

  目光看到站在一邊低頭看手機的白蘞，便走到她身邊，頓了頓，「高考你正常發揮就行，不要有壓力，快高考了也放鬆一下。」

  她以為白蘞在學習。

  白蘞默默收起手機：「……好。」

  研究所。

  姜附離等了半天，白蘞也沒有回覆，他不由伸手點開白蘞發給她的照片。

  拍照的人是用手機拍的，聞其跟路曉晗兩人拉著張世澤的橫幅站在白蘞左邊，另外一個女生站在白蘞右邊，後面是寧肖與唐銘等人。

  頭頂陽光正好，將一群少男少女們襯托得青春洋溢。

  他看著中間的女生，對方站在人群里，漆黑的杏眼看著鏡頭，唇角噙著笑意，略帶懶散的姿態，迎風而站，半挽的墨發飛揚，與周邊的少年們融為一體。

  意氣風發的一群高三生。

  姜附離指尖輕點著照片，然後伸手點開保存。

  退出去後他轉而打開湘城一中的帖子，自從白蘞來了湘城一中後，她就是一中論壇的常客，她考了多少分，今天穿了什麼衣服，在食堂遇到她了……

  姜附離一開始是想刪，但這一路看過來，論壇像是她的成長貼。

  從第一次的蘞蔓帝王到現在的畢業照。

  姜附離低頭，剛想看看今天又多了什麼帖子。

  一眼就看到了鎮樓照片——

  【啊啊啊跟白學姐合影了！她人超美！】

  再往下翻，都是跟她合影的照片。

  高三生就算了，怎麼高一高二的也去合影？

  姜附離冷冷地看著。

  **

  下午放學。

  十五班的人走在路上回頭率達到了100%。

  白蘞手上拎著書包，走在一群人最邊緣，她旁邊是路曉晗，十五班人在催促路曉晗趕緊回家把拍好的視頻發到群里。

  奶茶店依舊爆滿。

  姜附離在奶茶店對面跟遲雲岱說話，他今天穿的是紀衡給他做的衣服，銀灰色的絲質襯衫，雅致又清冷，在陽光下隱隱有冷光跳躍。

  他安靜地聽遲雲岱說話，視線偶爾掠過校門口，有些漫不經心。

  看到白蘞那一群穿著玫瑰色畢業服出現時，他才稍微停頓片刻。

  「許少爺跟姜管家說過了……」遲雲岱正在跟姜附離說著什麼，看到他目光偏移，才後知後覺朝後面看過去。

  一眼就看到從校門口出來的白蘞，遲雲岱停下來，「他們今天拍畢業照。」

  臨近高考，學校邊都貼滿了標語。

  等白蘞過來，聞其跟唐銘他們都收起打鬧，老實地向姜附離打招呼，就結伴去奶茶店了。

  遲雲岱想起來自己的蛋糕，馬不停蹄地跑回去。

  姜附離站在原地沒動，他一副高冷的樣子，只看著白蘞。

  白蘞手上拿著張世澤的那塊橫幅，稍微頓了下：「怎麼了？」

  姜附離只慢悠悠地拿出手機，打開攝像機，很隨意地道：「白學姐，我能合影嗎？」

  白蘞：「……」

  他這又是在哪裡聽到的？

  姜附離也沒怎麼拍過照，他打開前置攝像頭，沒有美顏，但兩人骨相優越，前置攝像頭裡，他們倆只露了胸口以上，都是古香古色的衣服。

  兩人像是印在水墨丹青中的一幅畫卷，背後是一縷晚霞，精美絕倫。

  沒有什麼構圖技巧，能好看全靠兩人顏值撐著。

  姜附離拍完，然後看了看，自己覺得還行，想起來白蘞嫌棄過他的拍照技術，就給她看：「白學姐，你看看？」

  白蘞低頭看照片，嘆了一聲。

  對面奶茶店。

  路曉晗拿著訂單站在櫃檯邊，小聲向楊琳吐槽，「姜老師他的角度好死亡，他拍照真的不行。」

  楊琳抬頭透過玻璃看了對面一眼。

  進來的遲雲岱戴好廚師帽，有點想給路曉晗點讚。

  **

  與此同時。

  北城。

  臨近高考，白啟明特地請了北城一中校長與國際班的班主任在酒店吃飯，提前打探白少綺的高考狀態。

  一中校長對白少綺宋泯二人評價很高，「兩位同學這學期進步很快，白總，宋總，您二位不必擔憂。」

  白啟明向來嚴肅，此時卻不由自主帶了笑，他跟宋家都已經定好了酒店，「您看少綺這次有機會考入江京大學嗎？」

  「當然，」一中校長頷首，臉上噙著笑，不由感嘆，「她雖然沒有她哥哥成績好，但這學期進步很大，如果不出現失誤，90%能進江京大學。」

  白啟明對他們的成績沒概念，只是聽到一中校長說白少綺真的能考入，他臉上的驚喜簡直難以掩蓋。

  他手緊緊攥著酒杯，以免自己太過失態。

  他們白家真的要一門雙雄？

  要出兩個江京大學的高材生？

  雖然校長說白少綺不如白少柯，但白啟明也高興。

  現在白少柯已經進江京實驗室實習，認識了不少教授跟博士生，加上白少綺，距離他們入駐江京又近了一步。

  身後，白管家看著這一幕，也替小姐高興。

  但也不由想起白蘞，對方離開白家的時候給他留下的印象深刻。

  白蘞跟白少綺同在高三，可惜，去湘城後就沒了動靜。

  白啟明為女兒高興，但難免又遺憾，「可惜，碰到了宋泯，今年宋泯應該就是北城狀元吧。」

  他已經聽宋家說過好幾次，宋泯這幾次聯考都是第一。

  甩了第二名很多分。

  白啟明原以為校長會贊同，卻沒想到校長跟班主任卻是沒說話，白啟明略頓，有些疑惑：「我難道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