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陽謀解陽謀

  熊心給項羽安排的這個職位很有意思。

  司敗。追溯起來，早在春秋時期的楚國便存在了，可謂是源遠流長。

  《左傳》中有言「陳楚名司寇為司敗」，從這可得知，它的基本職責對應周朝官制中的司寇。

  巧妙的是，「敗」和「寇」這兩個字同樣暗含聯繫的。在《說文解字》中，敗的意思是「毀也」，而「寇」的意思，則是「暴也」。兩者都是代表社會中的那些負面現象。

  而「司」的意思，是司掌、管理，因此司敗所負責的具體內容，便是司法刑獄。

  其實單論職務，它屬於楚國的官制當中相當頂尖的位置，權力極大。

  可項羽近期立下的可是戰功，不讓他去領軍打仗，卻把他安排在這個位置上，聽上去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

  可做出這個決定的熊心，歷史上並非草包。

  在項梁戰死後，他能把握時機，迅速從項氏手中奪得兵權，任用自己的親信掌軍。

  甚至在項羽在巨鹿大勝秦軍，積累滔天聲望後，他仍試圖維持之前「先入關中者為王」的約定，想藉助劉邦來制衡項羽。

  所以現在熊心選擇任用項羽為司敗，自然不是胡來。反倒陳洛覺得這是他深思熟慮後做出來的決定。

  見到陳洛朝自己使了個眼色，項羽是沉聲說：「今日王上的旨意安排下來，自然是需要慶祝一番的，諸位將軍先去會宴，我和江寧稍後便至。」

  帳內這些將軍即使是武夫，但基本的眼力見還是有的。

  他們明白接下來談話的內容不是自己該聽的了，於是紛紛拜別項羽和陳洛。

  屏退眾人，陳洛才是坐在項羽身邊低聲說：「羽兄，王上的意思其實很明顯啊，他需要你的存在，但又忌憚你的存在，所以才會是耍了這樣的手段。」

  「嗯？那……是怎麼個情況。」原本在氣頭上的項羽，聽完這話後反倒心底有些迷糊，開始思考的同時，暫且忘了繼續生氣。

  在腦中捋順邏輯，陳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接著，他便開始解釋：「王上給我們倆安排的職位，深究一下，便能夠看出來內涵。

  羽兄你是司敗，掌司法刑獄；我是左尹，在無戰事時，同樣負責司法。因此我們兩人的位置是能夠相互配合的。」

  項羽仍有些不明白：「若是太平時期，能掌握司法當然重要，可現在天下大亂，莫非靠我倆還真能做到明正典刑不成？」

  「當然不是，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兵權。」陳洛微微一笑，「關鍵點便是我這左尹的另外一項職責，若有戰事，我應當領軍出征的。可我不會領兵這事，王上定然知曉，那我出征後，羽兄會坐視不管嘛？」

  「原來如此，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項羽恍然明悟，冷笑一聲，「他倒是想得挺美。」

  要是陳洛帶著那八千江東子弟出征，自己定然不會看著陳洛送死，以及那些士卒白白葬送在秦軍手中。

  陳洛無奈笑道：「按理來說，他這也算得上是陽謀了。」

  在無戰事時，陳洛在司法部門，屬於項羽分管的下級。

  當戰事開啟，陳洛有了領兵的權力，可他不會領兵的話，那項羽作為「上級」，隨軍行動相當合理，甚至不用打破規矩，甚至作為司敗，他隨軍時身份穩壓陳洛一頭。

  更何況熊心是了解兩人之間的關係，知道陳洛不會因為貪戀軍權，就不給隨軍行動的項羽領兵打仗。

  這樣一來，在陳洛帶兵出征的時候，項羽便是成為那支軍隊的實際領導者。可哪怕他領兵大勝秦軍，戰功的主要封賞是到不了身上，甚至可能積累不了任何聲望。

  這樣的項羽，對熊心來說便構不成任何威脅。

  不希望讓項羽掌握軍權，又想要項羽領兵打仗。因此他才是想出來了這麼個招數，名正言順剝奪項羽領兵的名義，卻借著陳洛左尹的身份，保留項羽領兵的權力。

  想明白後，憋了一肚子氣的項羽破口罵道：「真是陰險小賊矣，豈能為王，豈配為王乎？」

  這種想法被對方死死拿捏的感覺，相當不舒服。

  「怕隔牆有耳，羽兄慎言。」聽著項羽聲音有些高，陳洛不忘提醒道。

  項羽心中憋屈，但還是沒有繼續唾罵下去。

  沉默片刻，他望著陳洛說：「江寧，既然他的手段被伱看出來了，那如何破解，你應當是有想法了吧。」

  雖然自己不了解權謀，可自己了解陳洛啊。

  既然能猜到熊心的謀劃，那他相信陳洛同樣是能找出對應的策略。

  陳洛輕笑一聲：「既然王上想使用陽謀來對付我們，那我們同樣用陽謀進行破局。當然，主要是靠羽兄。」

  「江寧直說便是，還擱我這賣起關子來了。」項羽撇撇嘴。

  陳洛無奈搖頭：「王上害怕你掌握兵權，主要就是害怕你在戰場上的戰功太過顯赫，讓他壓制不住你的威望，才是做出這樣的職位安排。」

  歷史上，派兵前去救趙時，熊心之所以將項羽安排為次將，是看中了他帶兵打仗的能力，而將自己的心腹宋義安排為主將，便是顧忌項羽以及項氏，怕他在救趙時戰功太過耀眼，自己壓不住。

  實際上熊心的操作還是很有效的，宋義在軍中一直是將項羽死死壓制住。

  若不是項羽選擇直接打破套路，外加打出令人震恐的逆天戰績，那他是根本沒有機會擺脫熊心的掌控。

  眼神平靜如水，陳洛淡淡說：「熊心最害怕的事，便是羽兄在戰場上打出屬於自己的聲望，那麼羽兄接下來要做的，便是不能如了他的意。

  北邊的秦軍便是我們的踏腳石，我們要踩過他們，讓我們的名字越來越響亮，讓那熊心對我們恐懼，卻又對我們無可奈何。

  待到那時，這熊心再做出的任何動作，對我們來說都是跳樑小丑。」

  這便是用陽謀破陽謀，沒有使任何鬼魅伎倆，堂堂正正地以勢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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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