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的人陸續走出病房。

  剛才只能站在一邊默默掉眼淚的葉晴，這才有機會走到爺爺病床邊。

  她握著爺爺那蒼老的手，像是抓住他最後的生命一般用力。

  「爺爺，你不會死的，不會的……」葉晴哭著，害怕的說著，她不想接受，也不願意接受爺爺即將要離開。

  這不是短暫的離開，而是永遠的離開。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心裡惦記著她，再也沒有人給她打電話，讓她回家。

  從小，給她最多關心，和愛護的那個人，此刻在她面前奄奄一息。

  葉晴心痛得抽噎。

  「傻孩子，人總要走這一步。爺爺馬上要去找你奶奶了，爺爺很開心……」

  「爺爺……」葉晴泣不成聲。

  「乖孩子，不哭了，爺爺馬上要和你奶奶團聚了，你要為爺爺高興。笑一個給爺爺看看。」爺爺緩慢，又虛弱的說著。

  葉晴淚水洶湧，哭著擠出了一個笑容。

  她知道爺爺對奶奶情根深種，奶奶去世的這五年來，爺爺沒有哪一天不思念奶奶的。

  他總是坐在花園裡，望著那鬱金香就出了神，一坐就是一上午。

  因為鬱金香是爺爺和奶奶定情的信物，爺爺在花園裡種滿了鬱金香。

  奶奶去世之後，空有鬱金香獨自散發芳香，卻再也沒有人跟他一起欣賞這讓他們相愛的鮮花。

  奶奶去世之後，爺爺孤獨了五年，思念了五年。

  如今這份思念越來越濃厚。

  對於爺爺來說，生命走到盡頭，去找奶奶，是一種解脫。

  只是……

  爺爺想緊緊的握著葉晴的手，可他已經全身都沒有力氣了，回握的力道是那般微弱。

  「小晴啊，爺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爺爺越來越虛弱，說出來的聲音很小。

  葉晴將耳朵湊近，聽到他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她的淚水，頃刻間猶如洪水一般，湧出眼眶。

  「爺爺，你放心，我會賺錢，也會照顧自己，我自己一個人會生活得很好的。」她哭著說著，想讓爺爺安心。

  她知道自己無力改變什麼，她不能讓爺爺帶著牽掛閉眼。

  她要讓爺爺放心。

  聽到她說自己一個人會過得很好，爺爺苦澀的笑了笑：「封星爵那個不孝子，終究還是虧欠你太多。其實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父親不管他，母親利用他，後母虐待他……」

  聽著爺爺說著，葉晴瞬間淚崩。

  原來爺爺其實什麼都清楚。

  他知道封星爵從小被虐待，知道封星爵這些年過得很辛苦。

  「小晴，你別怪他，當初他不是為了接管封氏才跟你結婚的。是我對他說，只有他接管了封氏，才能更好的保護你，只有手握權利，才能不被欺負，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是我逼他接管封氏的……」

  爺爺緩緩的，娓娓說道。

  葉晴聽著爺爺的話，淚水肆意的泛濫。

  她當初聽說封星爵是為了接管封氏才跟她結婚，她很痛，甚至痛到窒息。

  她不願意接受自己深愛的男人，因為利用她，才跟她結婚。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對封星爵失望透頂，毅然決然的選擇離婚。

  可是，爺爺現在告訴她，封星爵接管封氏，是為了給她一片安寧的天下。

  她內心被封存的某些東西，似乎在涌動，想要衝出重圍。

  她握著爺爺的手，在微微發顫。

  淚水早已席捲了她整張臉。

  「小晴，你和星爵結婚五年，都沒能擁有一個孩子。我知道是封星爵總是冷落你，讓你受委屈了……」

  爺爺邊說邊喘息，他的意識也在漸漸的渙散。

  可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在為葉晴著想。

  葉晴難受得呼吸都發顫：「爺爺，封星爵沒有冷落我，其實我們……」

  她擦了擦眼淚，湊近爺爺耳邊，小聲的對他說：「其實我和封星爵結婚一個月後，我就懷孕了……」

  「真的？」爺爺逐漸渙散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一分，這份雀躍，即使在生命最後的盡頭，都如此鮮明。

  葉晴說：「當然是真的，而且我偷偷把他們生下來了。」

  「他們？」爺爺激動得身體都在抖動。

  葉晴流著淚點頭：「是啊，龍鳳胎，男孩先出生，叫小墨，女孩後出生，是妹妹，叫小妍。對了……」

  葉晴想到什麼，連忙從自己口袋裡將手機拿出來，解開相冊的密碼，找到小墨和小妍的照片，遞給爺爺看：「爺爺您看，我偷偷的把他們養大了……」

  爺爺看著照片上，小男孩擁著小女孩，兩個小傢伙小臉肉嘟嘟的，笑得那般天真浪漫。

  特別是那男孩，那眉眼，那氣質，跟封星爵真是像的。

  就跟封星爵小時候一模一樣。

  爺爺笑了，眼角卻落下了一滴淚光：「好哇，好哇……」他喃喃道。

  隨後，他握著葉晴的手，徹底的脫了力，眼睛也閉上了。

  葉晴感覺到爺爺的手無力的垂下，她的心猛然一驚。

  她輕聲的喚道：「爺爺……」

  爺爺沒有回應她。

  她捂住嘴巴，哭得鋪天蓋地。

  身後，病房的門被推開，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匆忙靠近。

  「爺爺！」封星爵疾步走過來，他伸手探了探爺爺的鼻息，隨後，整個身體一片驚麻。

  他噗通一聲跪在爺爺床前，猩紅眼眸，眼角淚水模糊，他聲音發顫：「爺爺……」

  他只不過去聯繫了一趟國外的專家，他以為爺爺還有救。

  可再次會來，連爺爺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他跪在爺爺床邊，身體微顫，眼睛發紅，臉頰肌肉抖動。

  外面，封家的人聽到動靜全都進來。

  封俊成看到爺爺離開了，他沉重的嘆了口氣，出了聲：「老爺子是帶著笑容走的，他沒有遺憾，大家不必太難過……」

  他雖然安慰著大家，不要難過，可他自己的眼眶已經濕潤一片。

  他的父親，這輩子對他的兒女是極好的。

  他給了兒女最深切的關心，甚至給了他們最優渥的生活。

  就連他這個不成器的大兒子，終日在外面鬼混，他都沒有放棄過他。

  就是這樣一個溫暖，又心地善良的老人家，永遠的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