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還想繼續說什麼，紀修然抬手打斷道：「出去說，別打擾她休息。」

  紀修然和醫生走出病房的那一剎，原本閉著眼睛的趙凝初睜開眼，眼神空洞的注視著天花板。

  紀修然跟著醫生來到辦公室，醫生將檢查的結果遞給他。

  「紀先生，您看一下，這是給趙小姐拍的片子。」

  紀修然掃了一眼，神色淡漠道：「直接說怎麼回事？」

  「從片子上來看，趙小姐之前做過腦內手術，這次失明可能是手術造成的後遺症。」

  「能恢復嗎？」

  「具體情況還是需要等病人醒來，詳細的了解清楚，再結合這次的檢查才能得出結論。」

  醫生的不確定讓紀修然心臟一縮。

  怎麼會這樣？

  回到病房，紀修然腦中浮現都是醫生說的那些話。

  五年前趙凝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著病床上已經昏迷的女人，紀修然心臟一陣一陣的抽痛。

  他拉過一旁的椅子坐在床邊，伸手握著趙凝初的手，就這麼靜靜的陪著她。

  忽然，紀修然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紀修然眉頭微蹙，趕緊拿出來，看都不看備註直接掛斷。

  在看到趙凝初已經閉著眼睛睡覺的時候，紀修然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隨即直接將手機調為靜音。

  趙凝初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她下意識地動了一下手，發現手被人緊緊的握著。

  趙凝初成眉頭微蹙，還沒來得及開口，紀修然就發現他醒了，趕緊開口道：「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紀修然說這話的時候，依舊緊緊的抓著女孩的手。

  趙凝初下意識的往回抽了抽，可是紀修然已經抓著。

  「紀修然，你放開我。」

  「好，但是你要乖一點，邵斯年在酒店帶孩子，沒有人在醫院，就讓我在這裡照顧你。」

  趙凝初手的緊了緊，朝著紀修然的方向開口：「現在幾點了？」

  紀修然聞言，臉上勾起了一抹笑意。

  看來是同意他留下來了。

  「七點過，你餓了嗎？我去買。」

  趙凝初微微搖頭：「我不想吃。」

  她現在根本就沒有胃口，腦袋裡面想的都是醫生說的話。

  如果不是雪盲症，自己永遠都看不見了，那麼她的小白該怎麼辦？

  他才四歲，到時候自己又照顧不了他。

  想到這裡，趙凝初鼻子有些發酸，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紀修然看著趙凝初無聲的流淚，頓時就慌了。

  「怎麼哭了？哪裡痛嗎？」

  趙凝初搖頭，哽咽著開口道：「我想見我兒子。」

  「現在他們還在酒店呢，我已經給邵斯年打電話了，應該馬上就過來了。」

  話音剛落，病房外面就傳來妮妮和小白的對話聲。

  「哥哥，你說媽咪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舅姥爺都說了沒事。」

  說話間，兩個小傢伙推開病房的門，沒有馬上進來，而是探著圓乎乎的小腦袋往病房裡看了看。

  在看到趙凝初的時候，這才放心的一下子將門給推開。

  「媽咪！」

  兩個小傢伙異口同聲一邊開口一邊朝趙凝初跑去。

  「哎，你們來了？」說話間，趕緊伸手將自己臉頰上的眼淚擦掉。

  妮妮開口：「是年年帶我們來的，媽咪你好點了嗎？」

  「媽咪沒事，別擔心。」

  小白站在一旁一直不說話，他發現自家媽咪有些不對勁，平日和自己說話都會看著自己的，可是今天卻沒有。

  「媽咪，你的眼睛？」

  說完，伸手在趙凝初面前晃悠了一下。

  趙凝初根本就看不見，所以沒發現，索性就撒謊道：「媽咪眼睛沒事啊，別擔心。」

  話音剛落，妮妮哇的一聲就哭出來：「嗚嗚，媽咪騙人，媽咪的眼睛明明就看不見了。」

  一邊哭一邊朝門口跑去：「嗚嗚，年年，媽咪的眼睛看不見了，嗚嗚嗚……」

  邵斯年彎腰將妮妮抱起來朝病床走去，柔聲安慰道：「妮妮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可素，可素媽咪得看不見了。」

  趙凝初聽到妮妮的哭聲，心裡疼得不行。、

  鼻子有些發酸，原本止住的眼淚再次從眼眶滾落出來。

  妮妮看到媽咪哭了，掙扎著從邵斯年身上下來，哽咽著上前拉著趙凝初的手：「媽咪，別哭，以後妮妮做媽咪的眼睛。」

  一旁的小白也開口：「媽咪，我也要做你的眼睛。」

  趙凝初聞言，感動得不行，伸手拉過兩個孩子，憑著感覺輕輕的撫摸上她們的臉頰。

  「別擔心了，媽咪沒事，這只是暫時的。」

  妮妮聞言，頓時就止住了哭聲，仰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趙凝初:"媽咪，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啦，所以別哭了。」

  妮妮頓時就活潑了起來：「耶，太好了，媽咪沒事。」

  小白切了一聲，一臉嫌棄的看著妮妮：「趙安妮，你真沒出息。哭包。」

  「哥哥剛才也哭了還說人家。」

  「我才沒有，我才不會哭。」

  紀修然和邵斯年看著兩兄妹鬥嘴的樣子，心裡像是摸了蜜糖一般。

  這小丫頭一看就和邵斯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開始他還以為趙凝初真的和別人結婚了，還生了一個混血，沒想到都是騙他的。

  邵斯年看向紀修然：「紀總，借一步說話！」

  說完，對著兩個小傢伙開口道：「好好照顧媽咪。」

  「年年，你要出去哪裡呀？」

  「去給你媽咪買吃的呀，乖乖聽話知道嗎？」

  「好……」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病房。

  邵斯年將病房的門關上，隨即開口道：「醫生怎麼說？是雪盲症嗎？」

  紀修然搖頭：「不是，是後遺症。」

  「後遺症？」

  紀修然點頭：「五年前她是不是做了腦部手術？」

  邵斯年沉默不語。

  紀修然頓時就急了。

  「五年前那場車禍你知道多少？」

  邵斯年沒有回答紀修然的問題，反而一臉嘲諷道：「紀總，我沒記錯的話，你和小初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是站在什麼立場問我？」

  紀修然被懟的啞言。

  邵斯年繼續開口道：「五年前，你自己做了什麼難道不清楚嗎？現在又來假惺惺的問什麼？」

  紀修然神色一冷：「你這話什麼意思？」

  邵斯年冷哼一聲：「什麼意思？在這裡裝傻？」

  「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紀修然再次沉著音開口。

  邵斯年冷哼一聲：「你敢說你沒有找人追殺她？」

  紀修然聞言，眉頭緊蹙：「我什麼時候找人追殺她了，你把話說清楚。」

  「五年前她離開燕京，被人追殺，為了逃命，她身份證都不敢用，只能去包黑車，可結果呢，卻出了車禍。

  紀修然，你把人逼到這種地步，你現在還假惺惺的做什麼？」

  紀修然聽到車禍兩個字，心裡咯噔了一下。

  對於五年前的車禍，她始終是不相信的，尤其是現在趙凝初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一度的以為那是趙凝初用來擺脫自己的手段。

  邵斯年繼續開口道：「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她，既然這樣，為什麼就不放過她？」

  紀修然收回思緒，抬眼看向邵斯年。

  「五年前我是派人去找過她，但是並沒有找人追殺她，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相信，我會查到證據來證明我的清白，所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她為什麼會有後遺症。」

  邵斯年一聽，頓時就疑惑了。

  「不是你還有誰想要她死？」

  「這件事我會儘快查出來，會給她一個交代。」

  邵斯年看著紀修然一臉真誠的樣子，隨即便將五年前車禍後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初小初受了很重的外傷，但是因為考慮到肚子裡的孩子，所以她受傷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她憑著一股勁堅持了三個月，最後醫生說，如果再拖下去，可能大人小孩都沒有。」

  紀修然聽到這句話，心裡咯噔了一下。

  當年的那起車禍是有多嚴重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造成兩人死亡。

  「最後，建議在孩子七個多月的時候剖腹後在做手術，那個時候，她腦部的瘀血已壓迫到3視覺神經，醫生也不敢保證手術後能看得見。

  但是她為了讓孩子活下來，一拖再拖才做手術，如今才過去五年，沒想到還是留下了後遺症。」

  回到病房的時候，紀修然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他不敢去想，就在五年前，他真的會永遠失去趙凝初。

  病房裡，兩個小傢伙已經睡著了，趙凝初聽到開門的聲音，以為是邵斯年回來了，隨即就開口道：「把他們帶回酒店去吧，醫院病毒太多了。」

  趙凝初說完，也沒聽到有人說話。

  自己又看不見，於是便警惕起來：「你，你是誰?出去。」

  紀修然看著趙凝初一臉戒備的模樣，心臟驟然一通，他走上前：「是我，紀修然。」

  說話間，伸手將她身上的被子拉了一下，幫她蓋好。

  趙凝初默默的不說話，就這麼靠在床頭。

  一時間，病房裡安靜了下來。

  趙凝初最受不了的就是和紀修然共處一室了，她率先開口：「今天麻煩你了，你回去吧，有人會照顧我的。」

  「誰照顧你？」

  還沒等趙凝初開口，紀修然繼續說道：「邵斯年嗎?他去給你買晚餐了，等一下回來就把孩子帶回酒店。」

  「我，我不用人照顧，你走吧。」

  紀修然沒說話，就這麼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趙凝初。

  病房再次陷入一陣寂靜。

  直到邵斯年回來才打破雙方的沉默。

  「小初，你今天還吃東西，我在醫院附近的餐廳給你打包了一些吃的，你吃點吧。」

  說完，走到趙凝初的床邊，將餐盒打開。

  趙凝初聽到邵斯年回來了，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

  她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你等一下把孩子帶回酒店吧，醫院細菌太多了。」

  「好，我先為你吃完再把他們帶回去。」

  趙凝初失笑：「我是看不見，又不是手斷了。」

  趙凝初說的雲淡風輕，可是紀修然聽了，心臟卻是一陣抽疼。

  「不管怎麼說，你都是病房，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坐好，張嘴就行了。」

  說話間，拿起勺子準備餵趙凝初，可是剛拿起來，手裡的勺子就被紀修然給拿了過去。

  他一言不發的看了邵斯年一眼，邵斯年無奈的搖搖頭，沒說什麼？

  紀修然端著粥，將勺子遞到趙凝初嘴邊，小心翼翼的給趙凝初餵投。

  可能是聽到醫生說的話，趙凝初沒有什麼胃口，喝了兩三口就說吃不下了。

  紀修然拿著勺子的手頓了一下，再次將勺子遞到趙凝初嘴邊。

  邵斯年見狀，趕緊開口：「再吃一點，你才吃了幾口呢。」

  「我真的不想吃。」

  「這粥很貴的，不吃可要浪費糧食了。」

  趙凝初聞言，無奈的張開嘴巴繼續喝粥。

  紀修然安靜的給趙凝初餵投，他很想說話，像邵斯年一樣哄著趙凝初，可是他怕趙凝初知道是自己餵投就不吃了。

  趙凝初吃了幾口之後，實在是吃不下了，紀修然見狀也沒在勉強，將手裡的碗放下之後，拿出手卷幫趙凝初擦拭嘴巴。

  在手卷碰到趙凝初的那一霎，趙凝初就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了，但是她沒有點破，就這麼任由著紀修然。

  邵斯年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隨即開口道：「小初，那我就先帶他們回去了，明早再過來。」

  「去吧，沒事。」

  因為兩個小傢伙都睡著了，紀修然就跟著邵斯年一人抱著一個走出病房，紀修然將小白放在后座的時候，小傢伙還在睡。

  他看著小白睡熟的臉頰，隨即開口道：「他爸爸知道他的存在嗎？」

  邵斯年聞言，愣了愣，隨即看向紀修然：「不知道。」

  「這麼多年都是他們母子兩人生活？」

  "是啊，那個人渣，當初我勸小初把孩子打掉，她不聽，偏要冒著生命危險給那個人渣生孩子……'

  紀修然聽到這裡的時候，心裡很不是滋味。

  五年前他軟硬兼施，想要她把孩子流掉，可結果，趙凝初硬氣的懷著孩子跑了。

  一跑就是五年。

  他們之間還能有多少五年錯過。

  邵斯年見紀修然不說話，繼續開口：「對了，你下次見到那個渣男，幫我狠狠的教訓他一頓，讓小初吃了這麼苦。」

  紀修然一眼不發，轉身朝住院部走去。

  來到病房的時候，趙凝初閉著眼睛在休息。

  可能是睡著的緣故，他進來趙凝初都不知道。

  紀修然來到床邊，垂著眼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趙凝初。

  此刻的趙凝初睡得很安靜，臉頰比之前紅潤了不少，下一秒，他無意識的伸手輕輕的撫在趙凝初的臉頰上，慢慢的磨挲著。

  從女孩的眉頭，指尖慢慢的下滑來到眼睛，拂過那略微紅潤的臉頰，最後落在了她柔軟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