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鐵拿小本本飛快地記了下來：「你說的這些我都記住了。」

  「你如果能找到薑片，現在干嚼，不要吃下去，吐出胃熱酸水，也能清爽很多。」

  「好好好，姑娘，你等著我這就讓人給你通傳消息。」

  宋家底蘊深厚，從門衛到幫傭，全都接受過很好的培訓，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老劉真的說那是個有本事的年輕姑娘？」管家宋水清詢問。

  宋水清統籌整個宋家大小事務，上上下下井井有條。

  同時，他也是和宋書蘭一起長大的親人朋友。

  這大半年來看著妹妹一樣的人，從走路如風到站都站不起來，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家裡來來往往那麼多醫生，不是搖頭，就是乾脆了當的說宋書蘭站不起來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截肢。

  讓宋書蘭以後都坐在輪椅上，跟要了她的命差不多。

  唱戲的人，一身功夫夏練三伏，冬三九，一天都沒敢歇著，才有了舞台上的身段如柳，柔韌有力。

  更何況宋書蘭還不到四十歲，唱腔和身法正是爐火純青的時候。

  這怎麼能不可惜？

  她性格堅韌，千難萬苦都挺過來了，總不能倒在一場連病名都說不出的橫禍上。

  「是，大管家，老劉說那姑娘光是看面，都沒把脈就知道他身體不舒服，還給他開了藥方，要不讓她進來給三姑奶奶看看？」

  死馬當成活馬醫，沒辦法的辦法。

  「走，我去看看。」

  宋水清把顧聞昭和秦婉寧迎進門，客氣地問道：「哪位是大夫？我最近頭有些疼，不嚴重，時不時的目眩一陣兒，能不能給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試探！

  宋書蘭見了很多醫生，無數次興起希望又被打破，已經開始抗拒再見醫生。

  被病痛折磨，失望成了習慣，再堅強的人也會被打擊得精神恍惚。

  宋家人輕易也不敢再放醫生進門。

  除非真有本事。

  顧聞昭仔細看了看道：

  「請教先生，晚上睡覺可是經常開窗？甚至你床頭朝向就是窗戶或者門口？」

  宋水清很驚訝，沒想到對方連他睡覺的習慣都知道：「正是正是，我總是覺得房間裡悶氣，喜歡開窗。」

  「這是風邪，人在進入熟睡後，體溫會降低，但是您一直睡在風口，刺激神經，久而久之陽氣虛，容易外感風寒，尤其是夏季，先生是不是很容易感冒，吹不了空調？」

  「沒錯沒錯，不過我平時很注意鍛鍊身體，一般感冒三兩天就好。」

  好得快，再感冒也快。

  顧聞昭還是把了脈：

  「你的情況還好，應該是最近兩月才把頭衝著窗睡覺，身體底子也好，服上幾帖麻黃桂枝湯即可，然後我寫方子出來。

  不過以後還是不能頭衝著窗戶或者門口睡覺，房間通風不好，可以考慮改變格局，入睡不能衝風。

  另外，我診脈發現您夾雜有痰，或許不是房間憋悶，可能是呼吸道出問題，配合飲用苓桂術甘湯，先喝一個療程看看再說，不行就需要輔以針灸治療。」

  宋水清放心不少，帶著人去了宋書蘭的院子。

  到了地方，宋水清先進去通報，顧聞昭和秦婉寧在外面等著。

  「清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這腿已經沒感覺了，肌肉枯萎，像是腐朽的木頭，我都不忍心再看，又來了醫生又怎麼樣？」

  宋書蘭的聲音像玉石一樣，很是悅耳動聽，令人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人不用出面，單靠聲音就能令人心情愉悅。

  「不愧是京劇大師，嗓子就是好聽。」

  「能有這麼清越的聲音，說明即使生著病也肯定每天吊嗓子！」

  「厲害厲害，師妹你能不能把她治好？我還沒在現場看過她唱戲。」

  「我努力，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聽。」

  「票可不好買！」

  「放心，我能買到！」

  「你有渠道？我聽說像這種國寶級別的戲劇大師，買票的人都得排到半年後。」

  「我進去把她的病治好，然後跟她要診金，就是許諾我一輩子都能買到她的票，不過分吧？」

  「不過分，一點都不過分，師妹你太實在了！」

  都不是要她終生免票，就是給個機會能夠買到票。

  師妹跟她一樣都是實在人。

  「到時候叫上大傢伙，咱們想什麼時候去看就什麼時候去看。」

  「得把師父和師叔們都叫上，他們也喜歡聽戲。」

  「沒問題！咱們到時候完全可以包場，，想請誰就請誰多有面子……」

  院子外面，梨花樹下，兩個小姐妹越說越興奮，完全沒注意裡面沒聲了。

  忽然聽到一陣笑聲，宛如鶯啼。

  「挺有意思，小姑娘想得還挺美，清哥，你叫她們進來吧。」

  說悄悄話，被正主逮了個正著。

  有點社死。

  不過兩個人都是膽大臉厚的，深呼吸一個來回，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宋情書坐在輪椅上，面前擺著五彩繽紛的戲服，臉上難掩落寞。

  只是她到底是個極講究的人，雖帶著病容，整個人還是清清爽爽地含著笑。

  「原諒我還病著，不方便起身迎客，別見怪。」

  她還是那個漂漂亮亮的月中仙子，當初她唱的楊貴妃被梨園行的人譽為二十年來最好的貴妃。

  「宋大家客氣了，能見到您本人，我們倍感榮幸！」

  秦婉寧也是連連點頭，弄得跟小粉絲似的。

  她和師兄弟們雖然沒有在現場看過，但是看過視頻。

  宋書蘭是難得一見的文武旦，唱貴妃嫵媚風情，唱千金小姐端莊秀麗，演女將軍英氣勃勃。

  沒有她唱不了的戲、演不了的角色。

  「既然唱戲，那就唱到最好！」宋書蘭絕對是當代女旦第一。

  雙方坐下喝了茶，又閒閒說了會兒話。

  宋書蘭的情緒還不錯，顧聞昭主動道：

  「不知道宋大師方不方便我診個脈？」

  疑難雜症，她不能僅僅是望診。

  「可以，請進來吧。」

  知道對方是中醫，宋書蘭很配合。

  診脈之後，顧聞昭又道：「我需要看看你的腿，做進一步的檢查。」

  「好！」宋書蘭本來都勸自己不要再隨便抱有希望，但是又忍不住在女孩認真的眉目下重燃希望。

  或者這個孩子真的知道她患了什麼病。

  有傭人進來，幫著褪下衣服，顧聞昭仔細檢查，還用上了銀針。

  銀針刺入皮肉，帶出隱隱見烏的血跡，顧聞昭一連下了十二針，其中有七針顏色有異。

  「我有辦法治您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