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方很普通，五間大瓦房，前後各一處院子。

  曾軼銘一度懷疑自己找錯地方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賀高陽是這裡的熟客了。

  最先到的是賀高陽，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精幹的漢子，三十歲上下，一頭板寸，腰板挺直，眉宇間英氣十足。

  「這是發改的凌老師！」

  曾軼銘聽到老賀介紹後，趕緊向前兩步，伸出雙手說道：「凌老師好，早就聽賀主任提起你了，百聞不如一見。」

  凌老師爽朗笑道：「老賀給我說了，小曾是吧？見到你我很高興！」

  簡單地握手寒暄之後，曾軼銘就看向了老賀。

  「都是老朋友了，他們馬上就到，我們進去等他們就是。」

  賀高陽說完就在前頭帶路，曾軼銘落後他們半步。

  說是包間，其實也就一帘子簡單隔了一下，服務員也是沒有的，只能由曾軼銘客串。

  茶壺裡是普通的菊花茶。

  他剛給兩人倒好茶水後，帘子被拉開，又出現了一位髮型一絲不苟，身著灰色休閒裝的男子。

  他進來後也不客氣，隨手將卡其布文件包放在凳子上，隨意坐了下去。

  「咦，凌老師今天這待遇可以啊，你看老張還專門派人過來倒水。」

  賀高陽忙替他介紹起來：「小曾，這是教育部門的陳主任。」

  曾軼銘先當著他的面給他倒了杯水，放下茶杯後走道他面前，主動說道：「陳主任，小子曾軼銘，很高興見到你。」

  陳主任趕緊改口：「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曾，失敬失敬！上回的事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呢！」

  曾軼銘聽了只是笑了笑：「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後還請多關照！」

  幾人開始扯閒篇兒，曾軼銘也插不上話，只是靜靜地聽他們說。

  又過了一會，一位身材矮胖和瘦高的中年男子結伴同來，他們直接拉過凳子坐下，矮個子歉意道：「對不住啊，來晚了。門口遇到老於了。但是啊，我們進來之前去讓他們上菜了！」

  這說話之人是交通口的老苗，瘦高個是建設口的老於。

  這算得上是他們小圈子的一次聚會，曾軼銘覺得，賀高陽讓他來，只是為了讓他出現在這些人的眼前，混個眼熟。順帶做做今天的服務工作。

  「小曾，倒一下酒，今天總量控制，就這一斤。」

  賀高陽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一個礦泉水瓶遞給他說道。

  原本以為會是一場昏天黑地的酒局，現在看來確實曾軼銘想多了，他們這場局純屬聯絡感情。

  飯後，幾人迅速離去。

  賀高陽則神秘兮兮地說道：「行了，小曾，天色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記得明天逐個去他們辦公室找他們詳談。」

  他說完就要走，曾軼銘趕緊拉住他問道：「賀叔，你們的項目實在不行還是就走正常招標程序。我想過了，不能讓你太難做。」

  賀高陽聞言沒說話，拍了拍曾軼銘的肩膀，轉身離去。

  心道，小子，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接下來的路還得由你自己去走。

  目送幾人離去，曾軼銘轉身回去準備結帳，結果被告知今天是於科長請客，人家早就結帳了。

  第二天，曾軼銘真就去逐個拜訪了他們一次，大量的時間都花在了找他們的路上。

  很不巧，凌老師和財政的人去外地出差了。

  他找到陳主任才知道，這人分管的是教育系統的基建工作。

  「小曾啊，照理說呢，你對我們系統是有貢獻的，於情於理我都該照顧你。可眼下你形勢你也知道，我只能給你安排些修修補補的活，還希望你能理解。」

  他說完給了曾軼銘一疊清單，這份A4紙的清單被分成了二十五份，合起來有三十多頁。

  「這些還只是一部分，你也知道，我們全縣的學校足有六十五所。而這些學校呢，每年或多或少都會有維修。以前我都是讓他們學校自己去搞，現在你來了，今年我就做主交給你了，但是有一點，要搞好同學校的關係。」

  曾軼銘一聽，這還真是一個大工程，重點是每年都有，今年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出現，搶走了某些人的利益。

  「這份清單我先回去報個價嗎？」

  陳主任擺了擺手：「報價就不用了，每份清單不能超過五萬元，當然了，並不是每個學校你都會賺的，綜合考慮吧。這樣，你下來之後，用這份清單去和學校簽訂一份協議，我這裡最後會按照你簽訂的協議來給你據實結算。後續的報上來之後，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那具體什麼時候實施呢？」

  「不能影響學校上課。保質保量，這是底線。」

  「不超過五萬一份？那就是總價合同，不用走審計了吧。」

  告別了陳主任，他的心情是擔心的，手上可拿著125萬的總金額的清單，重點是後續還有。

  這勢必會觸動某些人的利益。

  這是一個敏感的問題。

  他將資料小心翼翼地放回隨身攜帶的書包里，接著去下一家。

  苗科長這邊，很坦誠地告訴他：「我分管的這些項目，真沒有合適的你乾的，你知道，現在的活都要資質。」

  曾軼銘也能理解，每個部門有不同的要求，畢竟像賀高陽和陳主任這種甘願幫自己的人畢竟是少數。

  「不存在，生意不成還可以光明正大找苗叔喝酒。」

  苗科長笑道：「我們幾個酒量都不怎麼樣，但是又愛喝，這才經常組局。不過話說回來，我這邊倒是可以推薦你去幾條在建高速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曾軼銘不是不想接更多的活，只是現在他沒能力支撐起這麼大的事情。

  個人的能力始終是有限的，現在還是安心做好那些學校的事情。

  「好的，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來麻煩苗叔。」

  苗科長也不惱他的敷衍，語重心長說道：「你不要小看這些，知道江南太平洋公司嗎？他們就是依靠這種模式起的家。雖然你在我們這邊也有了成功案例，但你那個賭性太大，只能說是巧合。」

  曾軼銘聽他引經據典，只能實話實說：「重點是我現在暫無可用之人，最快6月份，我一定去和他們接洽。」

  苗科長滿意地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

  很不巧的是老於也出差了，曾軼銘對這種巧合，沒放在心上。

  老於是借出差避開的曾軼銘，他們主管的項目基本都是交由建工去完成的，他見與不見結果都是一樣。

  他和駱援朝也是朋友，昨晚回去後還專門給他打了電話，這就導致了駱援朝也知道了曾軼銘的近況，他還要到了曾現在的聯繫方式。

  駱援朝掛斷老於的電話後，順手電話聯繫了王慧。

  這幾年他們也有聯繫，偶爾也有項目合作。

  「我聽老於說曾總回了小城縣，他現在是準備從頭再來，你有見過他嗎？」

  王慧下午雖然見過他，但是駱援朝是從老於口中得知，這讓王慧感覺不一樣。

  這是在傳達一種信號，曾軼銘在小城縣的關係，即便是他也還沒有摸透。

  「嗯，昨天下午見了一面，比以前更成熟了。既然他有意向捲土重來，你那邊有合適的就可以直接聯繫他，給誰做不是一樣。

  他的技術實力你是知道的，我也會最大限度地幫助他。」

  駱援朝感覺有點不可思議，他消失了幾年後又重來。聽王慧的態度，他倆的關係真如傳聞那般？

  「我這邊有合適的自然會聯繫他，你那邊也可以啊，一些單項工程都可以分包給他嘛！我們一起在幕後替他加油鼓勁。」

  王慧內心有點苦澀，她何嘗不想那樣做，重點是人家會不會領她的這份情，萬一給安排一個，沒被人看上，臉還要不要了。

  她最希望聽到的就是曾軼銘主動找她要！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的性格。我們都盡力吧！對了，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叫上他和王遠征，一起聚聚吧！」

  駱援朝聽到這裡，他知道王慧為了曾軼銘，已然放下了對自己的芥蒂。

  「還是我來安排吧，地點就在蜀都。小城畢竟只有那麼大！」

  掛掉電話後，兩人都在思考如何讓他接受安排，作為曾經的下屬，他們只能遞出橄欖枝，抓不抓還是要看他自己。

  建工集團內部，王慧為給曾軼銘找人，也是煞費苦心，即要合情又要合理，最後無奈，她在培訓班上動了心思。

  她在培訓班裡宣布了一條新規定，末尾兩名被淘汰的人會直接被開除。從內心來說，她並不願意這麼幹，這些可都是花了大力氣培養的優秀項目經理，要知道，現在的建工集團可不比曾經，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得了這個培訓班的。

  除了有特殊貢獻外，還有一條硬性標準，五年內無任何安全質量事故。

  坐在後排的張虎和李炆交換了個眼色，公司這招有點狠啊，他們才三十歲上下，從業績上來說，並不比其他老人差，反而接收新知識比他們更容易。

  「你說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以前從沒聽說過來這裡學習會被開除啊，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今天的王總氣色比以前更好了。」

  「哎，我們總共見她才幾次啊，哪裡分得出這些，還是認真啃書吧，萬一被開除了可不是鬧著玩的，總不能讓我家小寶戒了奶粉吧。」

  至於合理地將項目分包給他，這確實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

  對了，技術！

  她拿起電話對秘書說道：「你讓總工辦那邊將公司所有項目的疑難雜症進行匯總後，明天交給我！」

  技術支持服務也是一種價值體現，這是他曾經最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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