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它是皮爾斯提出來的。」
在弗瑞的辦公室里，滷蛋局長看著一臉嚴肅的梅林，他回答說：
「最開始的時候只是個大體的計劃草案，後來經過不斷的修改，變成了現在這樣。」
弗瑞盯著梅林，好幾秒之後，他才說：
「你的感覺也沒錯，這玩意一開始的設計思路之一，就是在必要情況下，可以用來鎮壓超級罪犯的。」
「但就如你剛才提出的問題，我也有質疑，以洞察母艦的火力，用來對付普通犯罪還湊合，如果用來對付超級罪犯，就有些不太夠看了。」
「不過如果我們換種思路，它其實倒是很適合用來對付智械...」
梅林伸出手指，撫摸著洞察計劃的文件，他低聲對弗瑞說：
「我指的是監控努巴尼那邊的智械中樞，還有盤踞在瓦坎達的自由智械們，一旦它們出現大規模的失控，那麼依靠洞察母艦的火力投射和精準度，我們倒是可以在短時間之內解決麻煩。」
「你還真是個人才，梅林。」
弗瑞眼前一亮，他摩挲著下巴，說：
「這個主意不錯，我們可以先把它部署在東非那邊，作為智械計劃的一個補充方案。」
「對智械可以。」
梅林點頭說：
「但對人類不行，我還是剛才那個觀點，比起超級英雄帶來的社會性問題，洞察計劃一旦失控會引發的麻煩顯然更可怕。」
「弗瑞，你知道我的，我也不是個完美主義者。我知道有時候我們得快刀斬亂麻。我不喜歡超級英雄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判斷善惡，無視規則的肆意妄為。」
梅林後退一步，他靠在窗戶邊，任由陽光灑在自己身上，他對弗瑞說：
「但如果我們把這些有缺陷的船發射到空中，按照一小撮人的想法，去決定一大群人的生死，那麼我們和那些幼稚的英雄們有什麼區別？」
「更重要的是，你如何才能保證這東西不會被濫用呢？如果它被當做籌碼介入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對抗呢？」
「我信任皮爾斯，但世界安全理事會的其他理事也是人，他們代表著各自的國家，他們要為自己的國家爭取權利，他們也有七情六慾...那意味著在極端情況下，他們也有軟肋。」
「所以很遺憾，弗瑞，我不會贊同它，我也不會加入它。」
梅林說：
「我寧願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手段去約束那些超級英雄，去篩選，去培養他們。這也許會花很多時間，也許會失敗，但最少它不會引發大規模的傷亡，也不會引發一場戰爭。」
「不用遺憾，最少不用對我說遺憾。」
弗瑞倒是很洒脫，他背著手走回辦公桌之後，滷蛋局長轉過身，他對梅林眨了眨眼睛，然後壓低聲音說：
「因為實際上，我也不怎麼贊同洞察計劃...」
「皮爾斯對它很有興趣，但我...也許是我疑心病太重，我總覺得，在我們內部的九頭蛇被確認清洗乾淨之前，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把飛船送上天。」
「嗯？」
梅林詫異的問到：
「在『議長』死去之後，你還覺得神盾局裡有九頭蛇？」
「沒辦法。」
弗瑞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對梅林說：
「它們太會躲了，太會藏了，我實在是沒辦法放心...所以再過一段時間吧，再過一段時間，我會和皮爾斯好好討論一下這件事。」
「梅林，洞察計劃永遠都不是我們解決問題的終極方案，實際上，就算你贊同它，我也只把它當成一種輔助性的手段。說到底，洞察計劃只是為普通人準備的，但看看我們周圍的世界吧，梅林，我們正在見證一個個新人類的出現，有人會飛，徒手撕裂大樓，跑的比賽車都快...」
「他們的力量一旦被投入犯罪，在頃刻間就能讓我們拼盡全力所維持的秩序變得毫無意義。」
弗瑞伸手摸了摸自己被眼罩遮住的眼睛，他說：
「甚至連我也是其中一員，我深知這種力量不加約束會演變成什麼樣的結果，也許是時代真的變了，變得讓我偶爾也會感覺到茫然，手足無措...」
他靠在椅子上，瞥了一眼梅林，他說：
「梅林...坐吧，我們聊一聊，難得有時間。」
梅林看著弗瑞，他很少在弗瑞臉上看到這種疲憊的表情，他印象中，弗瑞一直是那種冷著臉的，鐵血硬漢的形象。
這傢伙從年輕時當軍事間諜，到現在60多歲，一直在從事秘密工作，是真正意義上的特工之王。
不過，特工之王也會老。
梅林知道，弗瑞最近已經開始偷偷注射能夠保持年輕、活力和精力的SSS血清了，聽達姆彈.杜根特工說，那血清有很可怕的後遺症，也不知道弗瑞挨不挨得過去。
人，不管年輕時多麼強大，多麼冷酷，一旦老了，就自然會變的溫柔，變得敏感。
這大概也是弗瑞會邀請梅林聊天的原因吧。
梅林坐在椅子上，他沒有和以往那樣正襟危坐，而是換了種更舒適的姿勢，他伸手甩了甩，將一個能隔絕聲音逸散的魔法扔在了辦公室里。
他摸出兩根雪茄，丟了一根給弗瑞，弗瑞接在手裡，看著雪茄，他說：
「特工不該沉浸在這種享用品里，煙草的味道會暴露方位，尤其是在潛伏偵查的時候，一縷火星就會讓任務失敗...」
「你現在可沒在戰場，你也許學著對自己好一點。」
梅林彈了彈手指，兩團火焰懸浮在了自己和弗瑞眼前，後者並不嫻熟的將雪茄放在火邊，然後抽了一口，又將煙氣噴了出來。
兩個傢伙就那麼抽著煙，好幾分鐘之後，弗瑞突然問道：
「梅林，..D.，意味著什麼？」
「國土戰略防禦攻擊與後勤保障局。」
梅林張口說出了一連串拗口的詞，他瞥了一眼弗瑞，他說：
「你起得好名字，結果現在你自己都把它叫神盾局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梅林。」
弗瑞用手撐著腦袋，他看著梅林，他說：
「它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你這個問題...」
梅林皺著眉頭，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弗瑞的問題，主要是，他不知道弗瑞到底想問什麼。
他遲疑了幾秒，然後說：
「好吧，它意味著一條線。」
「介於現實世界和更為詭異的世界之間，意味著我們，神盾局的特工們，我們得防止人們知道他們還沒做好準備知道的事情，我們都是一群守密人，區別只是大家知道的秘密有多有少。」
「如果我們沒保護好那些該被封存的秘密，那就意味著我們得在那些秘密傷害人們，以及人們傷害自己和這個世界之前，保護他們的安全。」
梅林彈了彈手指，他對弗瑞說：
「總結來說，..D.，就意味著維護秩序，並且塑造更好的秩序。」
「另外，如果你還要問的話，我會告訴你，神盾局還是我的家...」
梅林臉上露出了一絲稍縱即逝的笑容，他對弗瑞說：
「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這和我滿意不滿意有什麼關係？我們只是在聊天而已，梅林，你這傢伙，太小心了吧。」
弗瑞抬起頭，將煙圈吐到空中，他又問到：
「不過你剛說了我們維護秩序，梅林，你理解的，並且維護的秩序是什麼呢？」
「你今天的問題都很奇怪，弗瑞。」
梅林皺著眉頭，看著弗瑞，他說：
「為什麼要這麼問？你是知道了什麼事情？還是感覺到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突然心血來潮。」
弗瑞聳了聳肩，他說：
「你知道，人老了，總會去胡思亂想很多東西，尤其是在眼前這個時候...」
「我總感覺，也許一個新時代已經在我們不知曉的時候到來了，那些超級英雄，智械等等，也許就是這個時代到來的徵兆。而那是我們之前從未面對過的...新的局面，需要新的思路，新的方法。」
「所以，說吧，讓我聽一聽你理解的秩序和我理解的，有什麼不同。在我記憶里，我們似乎從未討論過這個...」
「好吧。」
梅林點了點頭，他說：
「我所認為的秩序就是就是美好的東西，一切會讓人感覺到溫暖的，想要潸然落淚的東西，我喜歡那些東西，我喜歡被秩序圍繞的感覺。」
「你這個理解，未免也太過主觀了吧。」
弗瑞抽著雪茄煙，在煙氣升騰中，他說：
「但聽上去似乎也並不是沒有道理，畢竟這個概念本身就沒有太過正確的答案。梅林，這麼多年了，你對自己所履行的職責有過懷疑嗎？」
梅林遲疑了幾秒，他看著弗瑞，他說：
「你想聽真話嗎？」
「當然，我聽謊話聽得夠多了。」
弗瑞靠在椅子上，他說：
「說吧，都告訴我。」
「有，而且不止一次。」
梅林坦然的說：
「瑪麗和理查德死的時候，我得知神盾局裡有九頭蛇的時候，在我發現我們秘密監控整個國家，乃至大半個世界的時候，很多次...」
「哦，那看來你不像是菜鳥們傳言中那樣無所畏懼的英雄啊。」
弗瑞笑著說：
「原來你也是個普通人。」
「對呀，我不是英雄，但考慮到我們現在的情況，你也只能拿我湊合一下了。」
梅林哈哈大笑，他看著弗瑞，他說：
「我渴望秩序的降臨，但我也知道，總有人在犯罪，總有人在傷害其他人，我們儘力救下大部分人，但有時候，我們救不了所有，我們必須接受這殘酷的現實，否則，下一次，我們誰都救不了了。」
「生活也就應該是這樣的，一個家庭，你的和我的，它應該是相親相愛的，以及，一個安全的港灣。是的，我們的工作見不得人，不光彩，會讓人背負罪孽，但在我們之外，其他人可以擁有這樣的生活，我們也可以擁有。
梅林打了個響指，他說：
「犧牲換來回報，這很公平。」
「你和我年輕時真的很像。」
弗瑞搖了搖頭，他臉上掛著一抹低沉的笑容，他說：
「當然，我那時候沒有你這種稀奇古怪的能力來著，我還記得當初我和你年紀一樣大的時候，冷戰的時候，我做了很多見不得的人，那些黑暗的，它們改變了我，我記得當時我最希望的是，我做的那些事情是真正有用的。」
「我偶爾也會希望，能有人因為我做的那些事情，對我說句『謝謝』。」
「任何做事需要得到一句體面的「謝謝」的人，都是娘炮。」
梅林眨了眨眼睛，他像是故意激怒弗瑞一樣，他說：
「」你真的只是為了別人的謝謝，才來做這份工作的嗎？」
「不是，但我覺得那是我應得的。」
弗瑞也哈哈笑了一聲，他說：
「那也是你應得的。」
「謝謝，梅林，謝謝你為這個世界做的一切。」
弗瑞的謝謝讓梅林皺起了眉頭，他仔細端詳著弗瑞的臉，幾秒鐘之後，他說：
「你今天不正常，說實話，我嚴重懷疑你磕了葯。」
「呃，也許是剛開始接受SSS血清的後遺症吧。」
弗瑞揉了揉額頭，他說：
「我最近總會思考這些感性的問題...好吧，再談回之前那個問題，你的《超級英雄註冊法案》，一開始就大規模的施行肯定會遭受意料之中的抵觸，所以我們得慢慢來，循序漸進。」
「我覺得，一開始由一個半官方的民間組織進行這種倡議也許更好一點。」
弗瑞看著梅林，他說：
「超級英雄從普通人中誕生，所以如果我們要管控他們，也許就該從普通人的思維入手。我的意思是，如果絕大部分人都覺得超級英雄需要被管控的話，那麼我們介入事態就會變得更容易。」
「如果英雄們宣稱自己保護普通人，那麼他們就該學會傾聽被保護者的意見。你懂我的意思嗎？」
「懂了。」
梅林點了點頭，他說：
「潛移默化，約定俗成，引導輿論以及分割拉攏，還是老一套，但很有效。」
「嗯，就是這樣。」
弗瑞看著自己眼前擺放的《超級英雄註冊法案》，他說：
「世界，秩序，我們所守護的美好事物，因為這些新的因素進入了秩序和混亂的節點中，我們不能袖手旁觀，我們需要幫它一把。」
「就像是我們之前無數次做的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