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宋小山現在應該在豬場，趙青松納悶：「今天豬場不送豬肉？」

  宋小山啊了一聲兒，過了一會兒，他低聲說：「哥，俺現在不在豬場幹了。」

  這不太對勁兒，宋小山別管在別人面前多穩重，在趙青松面前永遠像個弟弟，什麼都想跟趙青松說，小嘴兒叭叭地兒。

  現在太安靜了。

  趙青松愣了愣：「家裡出了啥事兒？」

  「沒啥事兒啊。」宋小山眼光虛瞟。

  趙青松眯眼，踹了一腳宋小山：「到底怎麼回事兒？」

  宋小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哥，你知道豬場弄了台拖拉機嗎？」

  「知道。」這事兒還是趙青松去提的，拖拉機拉得比牛車快，量還多，只吃油，不像牛，還得餵。

  宋小山給牛甩了一鞭，這牛還是他以前的那一頭，很老了，有時候走得慢，宋小山平常捨不得抽他，今天忍不住來了一鞭，他說：「宋老闆說俺不會開拖拉機，豬場裡又沒有合適俺的崗位，說給俺三十塊錢，就當是補償，俺知道他是不想要俺在那裡幹了，俺就走了。」

  「這事兒多久了，你怎麼不跟我說？」趙青松不太高興。

  「有一段時間了，俺當時還跟他說，俺可以去學拖拉機，」宋小山忽然爆了句粗，「後來俺才知道，他哪裡是嫌俺不會開拖拉機？他是要把他表弟安排進來，哥，這事兒俺不想跟你說，但現在說了，也不用你幫忙討回來面子，走就走了，俺現在接私活兒，也能掙錢。」

  趙青松把宋小山安排進去的時候，宋先平不知道他們關係鐵，只知道這人是趙青松找的。

  宋小山在豬場沒有故意表現得跟趙青松很熟，別人也不知道他們的關係。

  運送豬肉這活兒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但是可以偷懶的時間多，每天把東西拉出去，中間你去幹嘛別人也不知道。

  這活兒特別適合宋先平的那個好吃懶做的表弟，他把表弟安排進來，借著宋小山不會開拖拉機的理由，把人解僱了。

  趙青松默了，宋先平不是第一次幹這樣的事情了，豬場裡有不少跟宋先平沾親帶故的人。

  不過因為豬場的運作一直正常，趙青松既然把管理權讓出去，當只拿分紅的股東，那就不能過問那麼多。

  可是現在事情輪到宋小山頭上，趙青松就不太舒服了。

  他把宋小山當親兄弟的，宋先平照顧他表弟，他就不能照顧自己的弟弟了。

  但此刻他也不能立馬回豬場去讓宋先平把他表弟解僱了，再把宋小山安排回去，這不太可能。

  「他那表弟，人怎麼樣？」趙青松問。

  「俺打聽過了，懶得要死，還愛喝酒賭錢，」宋小山憤憤，「這樣的人，說不定貪了多少豬肉錢呢！」

  送豬肉得記帳收錢的，宋小山以前乾的這活兒，他知道其中油水多得很，不過他不屑於去貪那些錢，就怕給趙青松丟面兒。

  「這樣啊，」趙青松忽然轉了個話題，「小山，你這牛也老了吧？」

  宋小山愣了一下，沒想到趙青松話題轉得那麼快，他很快回話：「可不是嘛，用了好多年了，老夥計咯。」

  「你以後還干送貨嗎？」

  「那肯定是要乾的，這活兒不用動腦，做生意，俺媳婦說俺這樣的出去底褲都要被人騙光。」

  「等這頭牛退休了，你不會還打算買頭新的牛拉板車吧？」

  宋小山一梗，他還沒有想那麼多：「不過不買牛，俺用什麼送貨啊？」

  「你也去學拖拉機！」趙青松說，他看著宋小山茫然的臉色，又說，「我也不是讓你回去拉豬肉，你搞個拖拉機，以後能拉的貨更多更快，現在很多人拉貨都是用拖拉機，你搞一個，以後找你的生意會越來越少。」

  宋小山沒想那麼長遠，他只知道目前有活兒干就行了。

  被趙青松這麼一點，他才醒悟過來，現在他們拉牛車接的送貨單是越來越少。

  拖拉機能拉的東西多，收費便宜點兒都能賺錢，拉牛車的，走得慢，每次拉的東西重量有限，為了掙錢，少東西只能收高價。

  宋小山想是想明白了，但是前段時間，他親娘生了場病，花了不少錢，他媳婦兒現在又懷上了，以後家裡要用錢的地方更多了，他不敢隨意花錢。

  買個拖拉機不便宜，他還得花錢找人學。

  「差錢兒啊？」趙青松看他一臉心動，卻又為難的樣子，便猜到了大概。

  宋小山點頭。

  「糾結個屁，哥給你出錢，你先去學了再說。」

  「這不能要，」宋小山連忙拒絕，趙青松種梨樹這幾年一直沒見開始賣果，不知道填了多少錢進去，宋小山不是很懂，但也知道不是那麼簡單，他跟趙青松去買過肥料，每次都是一大筆錢。

  宋小山默了下，說：「哥，俺知道了，俺抽空就安排上。」

  把肥料拉回去，趙青松讓工人卸完貨，他就去豬場了。

  工人是趙青松在附近招的村民，本村和外村的都有。

  那些村民不少都是從一開始就給趙青松幹活的，時間長了，看到趙青松的樹每年吃那麼多肥料，除了長個兒，也沒見結果，就算結果，也是稀稀拉拉的幾個。

  有啥用？

  不過趙青松給開工錢，每次只干那麼幾天就有錢收，他們樂得很，就不去管那麼多。

  有些是一邊給趙青松幹活拿錢，一邊等著看好戲。

  趙青松沒去管他們怎麼想的，他來到豬場，沒有立馬去辦公室找宋先平，而是去豬圈看。

  遠遠的，趙青松就聽見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像是在指揮一樣：「快點，這個弄到這裡來，他奶奶的，死豬今晚就先把你燉了」

  這聲音挺陌生，不過趙青松也不常年呆在豬場，聲音不舒徐他也沒太在意，徑直走進去，只看見一個穿著白襯衫，還梳著油頭的男人站在拖拉機上，指揮著。

  豬場裡都是幹活的漢子，很少有人這樣打扮。

  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們在趕生豬上拖拉機。

  豬場的這幾年擴大了不少，豬肉的生意肯定也要送到別的地方去，不然就這小縣城，能吃下多少？

  送到其他地方的豬，是不需要殺的，而是提前一天送過去，給別人殺。

  相當於豬場給他們供貨。

  趙青松在旁邊默默看了會兒，那油頭男主占據地理優勢，大家都在趕豬，他看到趙青松站旁邊，沖他喊了一聲兒：「嘿！呆哪兒幹嘛？過來幫忙幹活啊，是不是偷懶啊！小心我告訴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