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睿之去沈家見未來岳父岳母。

  栗蓉沒去，她忙著把設計稿做成成品。

  還得忙著招攬裁縫和繡娘。

  從前兩年開始給權貴夫人做私定，到現在手裡也攢下了不少錢，但想掙更多的錢，還是不能單靠自己。

  一直以來，從出設計稿，到製衣整個過程都是她一個人在做，導致接單量非常受限。

  等招到新員工，栗蓉就可以只出設計圖，讓裁縫員工負責後續的成衣製作。

  是因為還沒準備好建立公司，加上當時還在校上學，招新人的事情便一直推到了現在。

  在出比賽稿前，栗蓉就找了廣告公司，還有報紙，發布招工信息。

  到現在為止，她面試了不下二十個想找活兒乾的人。

  大半是原來國營製衣廠出來的員工，年紀都是三四十歲的女人。

  踩縫紉機的技術還行，畢竟在廠里呆過十幾二十年的都有。

  可入栗蓉眼的，沒幾個。

  有些看起來一副精明相，眼裡看不上栗蓉的「作坊」。

  對，沒錯。

  就是「小作坊」。

  她們認為她們以前在製衣廠裡面，那是國營單位，按時上下工，逢年過節還有鼓勵，也就是沒幹到退休，不然還有退休金。

  可是這些人，手藝也不行，居然還炫耀自己在製衣廠裡面幹了十幾二十年。

  踩個縫紉機技術差勁兒透了。

  栗蓉終於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沒混到退休了。

  現在私人製衣廠興起，那些老闆捨得花錢進口高級機器，採用高級印染技術，做出來的成衣量多還便宜。

  國營逐漸不景氣，但也不至於倒閉，現在從國營製衣廠出來的員工，多數是被裁掉的。

  想來這幾個人就是被裁掉，出來還嫌棄栗蓉的「小作坊」，張口閉口都是國營製衣廠，很是高高在上。

  要栗蓉說這些人就是眼高手低，出來還看不清現狀，別說她這「小作坊」不要她們，就是去到私營製衣廠，人家也不收。

  栗蓉維持著笑，把人送走。

  趙母進來給栗蓉加熱水：「一個都沒看上啊？」

  栗蓉喝了口茶，嘆了口氣，無奈道：「都不行，眼光太高，看不上我這兒。」

  趙母替栗蓉愁：「那可咋辦？」

  「不急，我現在又沒開始到大量接訂單，自己也忙得過來，不過找繡娘的事情急一點。」

  當務之急，就是找到合適的繡娘，幫栗蓉先把參賽作品做成。

  「繡娘？」趙母愣了愣，「俺好像知道一個。」

  栗蓉有些意外：「真的嗎？在哪兒？」

  「就隔壁胡同的，你不知道，俺經常在胡同口跟老姐們兒聊天，俺認識一個，她說她以前還是京城有名繡莊的繡娘哩，好像還跟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當過老師呢。」趙母壓低聲音，比了個手勢，「她還裹小腳呢，這麼點兒大，衣服上的花兒，都她自己繡的。」

  栗蓉喜上心頭，如果那個人說的是真的，那太好不過了。

  她說：「是哪戶人家？娘您能不能幫我問問她想不想找份工作？」

  「行，你等著，」趙母這會兒也沒事，說，「我去給你問問。」

  栗蓉又看了兩個剛來找工作的裁縫，不過依然不行，打發人走了沒多久，趙母回來了。

  趙母身後跟著一個邁著小碎步的小老太，走路還挺利索的，栗蓉想起趙母說的裹小腳，下意識看了眼對方的腳。

  穿的黑色小布鞋，是真的好小。

  栗蓉給她倒了杯水，讓人坐，笑了笑：「老太太身體好啊。」

  「都好，」那老太眼不花耳不聾，接過水，有些無措看著趙母。

  這老太看著挺緊張的，栗蓉柔和地笑：「怎麼稱呼您啊？您多大年紀啦？」

  「我姓莫。她們都叫我莫婆婆。差兩歲六十。」莫婆婆說完就又沉默下來，好像回完栗蓉的話，就不知道說什麼。

  五十八，照現在的平均年齡看，已經算得上高齡人群。

  栗蓉有些擔心對方連線都穿不過那個針眼，更別說繡花。

  「聽我娘說，您以前還是名繡莊的繡娘？」

  莫婆婆臉色一動：「是的，新中國成立那會兒，我們繡莊頂有名兒，還有人讓我教她們女兒繡花呢。」

  「那您還能繡不？」

  莫婆婆不答反問：「我給你繡花，你會去告我不？」

  栗蓉愣了愣：「這個您放心，肯定不會，」

  她看到莫婆婆鬆了口氣的樣子，心裡猜測對方是被人害過，果然，不等她問，對方就說：

  「哎呀，後面我們繡莊沒啦，又搞了個什麼政策，我們不能自己接私活兒，不過有人知道我手藝好，不少人找我，我沒拿她們錢，就收點兒雞蛋米麵，後來有人舉報，說我不干好事兒，跟人『經商買賣』。」

  莫婆婆揉了下眼睛：「後來，我就被抓去遊街，回來我再也不敢接私活了。」

  這是一個經受年代政策傷害的老人。

  趙母在一旁聽到莫婆婆的遭遇，心疼得眼都紅了：「老姐妹，咱不想過去的事情咯。日子往前看哈。」

  栗蓉抿嘴，安撫地笑笑：「這個您放心，咱們現在政策開放啦，別說接私活啦，您現在就是想再開一個繡莊，咱們國家也是大力支持的。」

  「真的呀。」莫婆婆一頓，「我這把老骨頭的，還開什麼繡莊呀，聽芳紅說，你這兒要繡娘，問我肯不肯干，我來看看，您要是要我，我就干。」

  莫婆婆五十八了，在外面連掃大街的都不要她。

  如果栗蓉肯要她，她多少能掙點貼補家用。

  「繡娘是要的，可您還能拿的動針不？」栗蓉笑了笑，「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

  莫婆婆：「能繡，我現在繡給你看。有針不？」

  她怕栗蓉因為她年紀大不要她，說話有些急。

  栗蓉去拿了針線過來，還有一塊邊角棉布。

  莫婆婆摸著邊角布，有些心疼：「這布真好，有沒有差勁兒點兒的布？多浪費呀。」

  栗蓉原來做的私人定製，服裝用料多數都是較好的，次的幾乎沒有。

  她笑了笑：「這就是差勁兒的啦？反正都是不要的邊角布，您隨便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