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松見不得他這樣，抬腳踹了踹他：「遇上啥事兒了？一臉拉不出屎的樣子。」

  宋小山低著頭，悶聲道：「哪兒是俺出事啊，松哥你養豬場出事兒了也不找俺，雖然俺沒多大能耐，但跟著你干那麼久，也攢下不少錢。」

  他拉開褲頭，從裡面的口袋裡，要出一個厚厚的不包，放在桌面上。

  趙青松眉一擰：「做什麼？」

  宋小山打開布包：「這裡有差不多一千塊錢，你拿去吧。」

  趙青松把布包包起來，塞回宋小山手裡：「哥哪兒能要你的錢？你結婚也有段時間了，到時候你媳婦懷上了，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你拿回去，你這點錢也幫不上什麼大忙，哥有辦法解決。」

  宋小山不說話。

  趙青松拍了拍他的肩：「聽話。回去吧。」

  宋小山走後，栗蓉突然從屋裡快步走出來。

  她懷孕之後，趙青松千叮嚀萬囑咐過叫她走路慢點，見她走這般快，心漏了一跳，邁大步走過去把她攬進懷裡：「瞎跑什麼？」

  栗蓉抓著趙青松的手臂，激動地道：「我想到辦法了！」

  趙青松把人帶回屋裡，讓她坐好了才問：「什麼辦法？」

  「你不就是差錢，要賣大豬換錢嗎？」栗蓉笑，「你還記得之前跟我買滷肉方子的那個人不？他是麓山鋼鐵廠後勤主任，上萬人的鋼鐵廠，每天要消耗多少豬肉啊，如果他願意接受，你的豬不僅能賣出去，還能賣個好價錢！」

  趙青松神色一動，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但是那人也不懂會不會接受他們的豬肉，而且跟那人談生意，那必定是要暴露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他們跟那人還沒有到很熟的程度，很難保證不被舉報。

  他把顧慮的點給栗蓉講了。

  栗蓉沉思了下：「應該沒關係，他這麼大的幹部，自己還去『自由市場』買東西呢。這樣，我明天找他看看。」

  吳志剛為了鋼鐵廠的人胃口好點能找栗蓉買下滷肉的方子，栗蓉認為這樣的後勤豬肉，如果有豬肉來源，說不準會考慮一下合作。

  就算他不答應，他也不會舉報栗蓉他們。

  當然，這都是栗蓉的直覺。

  至於人心是什麼樣的，栗蓉不能百分百肯定。

  主要是這個是目前唯一的，算不上辦法的辦法。

  「那就試試，」趙青松摸了摸栗蓉的肚子，「明天我跟你去縣城。對了，你怎麼找那人？」

  第二天，兩人趕著牛車去縣城。

  即使知道吳志剛是麓山鋼鐵廠的，栗蓉也沒有冒昧地直接上鋼鐵廠找人。

  栗蓉先是去供銷社找地方打電話。

  之前，吳志剛給栗蓉的『名片』上寫有他辦公室的電話。

  撥完號，聽筒里滴了幾聲，才被接起。

  那清朗的聲音，栗蓉一聽就知道是吳志剛，她笑著喊：「吳主任。我是栗蓉。」

  栗蓉把自己的來意淺講了一遍，對面聽完沉默了。

  栗蓉心裡咯噔一聲，跟趙青松唏噓對視一眼。

  沉默的時間拖得越長，栗蓉夫妻二人心沉的愈發厲害。

  栗蓉幾乎不抱希望地準備說『打擾了』，便聽到對面問：「你們著急嗎？現在在哪裡？」

  栗蓉像是被扼住喉嚨又被放開，深吸一口氣：「這件事我希望越快越好，我跟我丈夫就在縣城供銷社，如果您方便的話，我們可以馬上過去找您。」

  吳志剛沒讓他們過去，讓他們在供銷社找地方等著。

  沒到二十分鐘，吳志剛踩著自行車到了供銷社，一眼就看見了栗蓉他們。

  他招了招手，沒下自行車，腳撐在地上，下巴抬了抬：「上那邊兒說去。」

  三人到了巷口外的大樹下，那裡停著趙青松的牛車。

  周圍沒什麼人。

  吳志剛先開口：「本來應該上國營飯店說話的，但我這實在是忙，等下還有個動員大會要開，我們就在這裡說吧。」

  栗蓉賠笑道：「是我們有事情找您，應該也是我們請您吃飯，您這麼忙，還抽出時間趕來見我們，真的是太感謝了。」

  「行了，」吳志剛笑了，「你這丫頭，搞這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栗蓉拉著趙青松的衣服：「這是我丈夫，有個生意想跟您談談」

  栗蓉說了大概，趙青松跟著補了些細節。

  兩人在家早就整理好了說辭，說的不卑不亢，聽起來不會覺得他們是很缺錢才賣豬。

  吳志剛問：「你有多少量？」

  趙青松報了個數。

  是不少的豬肉量。

  吳志剛臉色震驚地看著趙青松：「行啊，後生仔，敢做那麼大的攤子。」

  趙青松笑笑：「膽子是大了點，但都是有把握的。那些豬健康的很，我們也不會注水，飼料餵的也多，豬壯實著呢。」

  吳志剛點點頭：「二位也不是什麼拐彎抹角的人，我就直說了。鋼鐵廠年底的肉量是少了，我也不怕你們知道，現在飯堂的肉少，工人吃飯沒有什麼油水，正好是我們廠目前的困難。」

  栗蓉兩人安靜聽著，等著吳志剛的後文。

  吳志剛往周圍四處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後，才說：「我正跟領導商量著上外面買肉呢。」

  他手捏拳放嘴邊：「咳咳，這些我直接告訴你們，也不怕你們提價，畢竟我們有很多渠道。」

  趙青松說：「那是自然，不過既然主任願意出來，想必也是有想跟我們合作的想法的。我們養豬場直接出給您的價，不敢說是最低的，但一定合適，您可以先考慮考慮。我那些豬，都是一百多斤一個，達到出欄標準的。」

  吳志剛不動聲色地道：「你什麼價？」

  趙青松比手勢。

  吳志剛還了個價格，趙青松說：「主任，您是管後勤的，相信買的肉也不少，我這價已經很實惠了，不能再少了。」

  吳志剛笑笑：「哪有誰一口價就成交的啊？再少點，你那裡的豬肉我們包圓了。」

  趙青松還是不肯少。

  為了這個合作，他已經拿出最大誠意了，開口就給了很合適的價格。

  栗蓉在旁邊看得都急了，她莫不是看上了一個傻憨憨的男人？

  不知道報高些價格再給人壓價？

  吳志剛哈哈笑了：「年輕人，有性格，到我辦公室簽合同吧。」

  栗蓉喜出望外，激動地牽著趙青松的手，說不出話。

  趙青松同樣激動，緊緊握著栗蓉的手。

  後來很久很久之後，即便兩人達到了一定地位的成就。

  今天，涼風中，大樹下，牛車伴著自行車，三個談成的合作。

  讓兩人畢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