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仔細探究林衡之口中「這一次」代表的含義，可能性足夠多了。
林綰的心口一沉，自己上次的猜想並沒有錯，林衡之必然是知道一些什麼的。
林綰握緊了手機，無聲地張了張口，涌到喉嚨的試探呼之欲出，但又被他強行壓抑住了。
相信嗎？能相信嗎？
在前面等待著她的，會不會是一片深淵？
或許是因為林綰這頭沉默了太久，林衡之有些疑惑的聲音響起來：
「姐姐，你聽到了嗎？」
林綰這才回過神，定了定神：
「聽到了。」
她才發現在剛剛的數秒之內，自己的後背已經變得有些冰涼，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那就好。」
林衡之語氣有些低沉，又熱絡的問了她最近她那裡的天氣如何，心情怎樣，最近發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
林綰卻沒有心思和他多聊，找藉口匆匆掛斷了電話。
「你弟弟生日啊。」蘇離見林綰已經講完了電話，這才悠悠開口，「感覺你們關係不大好的樣子。」
「是不太好。」
林綰沒有詳細解釋家庭複雜原因，草草一句話帶過，手機叮咚一聲，收到了一條消息。
是來自葉青穎的。
林綰點開備註著媽媽的對話框，葉青穎推送過來一張個人名片：
「綰綰，我都忘記了，你小叔在我們的家族群里！這是他名片，你找他幹什麼啊？」
看林綰許久不回復，葉青穎那邊還發來了好幾個問號。
林綰當然不可能和媽媽說自己遇見的這些事情，想了想，找到一個稍微靠譜些的說法：
「我畢業論文做的研究，遇到了一點瓶頸，小叔不是搞學術的嗎？我還想著問問他，也許能提高一點新思路。」
「原來如此。」
葉青穎倒是也沒有懷疑女兒的說法，林綰從小就學習用功，在學習方面沒有讓她操過什麼心。
林綰本以為是找不到林之意聯繫方式了，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
很快就申請添加了林之意的微信，看得出對方極少使用這個社交軟體，甚至頭像還是默認的空白，連名字也是一串系統隨機的亂碼。
林綰點進他的頁面去——果然，連頭像都沒有的人，更不可能發什麼朋友圈。
一點生活的痕跡也毫無保留，若不是對方迅速通過了好友請求，林綰幾乎都要懷疑這個微信到底還有沒有在使用。
正在林綰猶豫著要怎麼和這個完全不熟的親戚開口打招呼時，屏幕頂端卻突然跳出了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
「哪位？有什麼事？」
言簡意賅。
林綰趕緊打字回覆：「小叔，我是林綰。」
「林綰？」對方重複了一遍，似乎對這個名字已經完全沒有半點印象，林綰面色一尬，就看到對方已經撤回，緊接著，一個微信通話就打了過來。
林綰頓時手忙腳亂，一個手滑，直接接通了，林之意開口就問道：
「你是林秉承的女兒？」
「是的。」
即使很不想承認自己和那個人有血緣關係，林綰此時也只能點頭。
「哦，有點印象，好久沒見了，找我有什麼事？」
又繞回來了。
林綰揉了揉太陽穴，忽然有些頭疼。
這個小叔真是一點不懂人情世故，好歹不熟的親戚逢年過節見了面，大家都會裝模作樣的寒暄兩句，林之意明明已經知道了自己是他的侄女，還是一句冷冰冰的有什麼事。
他這樣在工作崗位上能混得下去嗎？
「也沒什麼別的事。」林綰瞥了一眼蘇離，想起來剛才說的日期，如果是用弟弟生日的藉口好像更為奇怪，斟酌了一下，「祝您…父親節快樂？」
那頭沉默了。
林綰也沉默了，聽見林綰說這句話的蘇離即使不明白電話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也陷入了沉默。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林綰聽見電話那頭長長呼吸了一口氣。
林之意的聲音重新傳過來：
「……謝謝，雖然父親節是上個月的事，另外，我還沒有當父親。」
林綰在那一瞬間恨不得鑽到地里去，但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胡扯：
「就是想著許多年沒見到您了，聯繫著說兩句話，熟絡熟絡感情也挺好的。」
林之意那邊的回答變得更直接：
「沒必要。」
林綰再次沉默。
她幾乎要抓狂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性格惡劣的人？真的有人能夠和這樣的人相處嗎？她為什麼現在要來受這份尷尬的罪？
「哈哈……怎麼會沒必要？我們都是一家人，小叔，你這些年也沒怎麼回家看看，我都和媽媽說……」
林綰話說到一半，突然聽見電話那頭陡然嘈雜起來。
在一片有些急促的電流音中，模模糊糊可以分辨出開門和腳步的聲響，似乎有人進了林之意的房間，正在和他說話。
從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字詞，直到最後一句：
「馬德里，你的手機屏幕怎麼亮著？進改造室沒有關機嗎？」
對方的英語有一種濃重的口音，林綰不太確定是哪個國家的，只能大概聽明白的意思。
改造室？
林綰剛想繼續聽下去，電話那頭就被掛斷了。
不像是掐斷，更像是無法繼續進行通話，沒有冰冷的機械女子音，而是一串刺啦作響的雪花電流。
馬德里？那是林之意的英文名嗎？
他在改造什麼東西？
不是去做藥品研究實驗的嗎？還是說是地方英語的翻譯不同，自己理解錯誤？
「先吃飯吧。」
蘇離見林綰臉色不大好的樣子，開口輕聲說道。後者淡淡答應了一句，也將手機放在一邊，開始埋頭專心吃飯。
直到收拾完餐桌，手機也沒有再傳來任何動靜，林綰猶豫了片刻，還是回撥了過去。
這次林之意沒有接通，而是直接掛掉。
林綰難免有些沮喪，按照這樣的相處模式，林之意就算是知道些什麼，也絕無可能會透露線索來幫助她。
時間也漸漸晚了，兩人各自回到房間，洗漱一番就準備休息下。
林綰躺在柔軟的床榻之上，本已經合上眼睛，但紛亂的思緒卻還擾得她不得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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