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環皺了皺眉，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重新提起一顆心，抿緊了唇吩咐：

  「去把夜鬼叫起來！準備抓人了！」

  「不用。「他話音剛落，一身黑衣的啞嗓男從樓下的夜色重走出，聲音清朗，不是催眠林綰時候的那種細膩柔和，也完全沒有與羅信交談時的沙啞，「我剛醒。」

  「怎麼樣？打嗎？」銀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轉頭問身邊的人，「亞索，這個距離你有把握？」

  亞索，也就是方才趴在那裡偵察，第一個發現林綰蹤跡的人此時已經從二樓的屋子裡搬出一套沉重的狙擊槍來，在地上安置好設備，聞言神色冰冷地抬頭：

  「如果要我擊斃，倒是有九成九把握。」

  銀環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著去拍亞索的肩膀，卻被後者躲開了：「你小子！」

  兩人說話的空擋，夜鬼也上了樓，拿了另一副望遠鏡，皺眉看著林綰的運動軌跡，轉向亞索：

  「不能殺她，最好完整活捉。」

  亞索神色一凜，直接攤手：「做不到。」

  他說這句話，夜鬼沒有半點不快，只是點了點頭：

  「好，那我讓他們去追。」

  夜鬼打了個電話，於夜色之下，隱藏於山林之中的多輛黑色轎車出動，遠觀猶如聚合的蟻群，朝著林綰的方向匯去。

  林綰很快也聽到了四周靜謐的夜色重傳來汽車發動機的嗡鳴。

  臉色有些難看，雖然她早就預料到自己這時候逃下山必然會被發現，最壞的情況他們已經在山下的出口處設置了羅網，就等著她來自己跳進去。

  預計在山上躲藏一段時間消耗掉啞嗓男的計劃也因為老婆婆和中年人骯髒的私心而付諸流產，眼下就是硬著頭皮也得上！

  再衝下一段山坡，拐過一道山彎，身後已經緊緊跟上了一輛黑色轎車，林綰從有些殘破的後視鏡里看了一眼，不由冷笑。

  若不是她現在屬實沒有心情，指不定還要嘲諷一句，這樣沒有牌照的黑車上路可是要被抓的。

  不過這荒山野嶺，也沒有人能抓得了他們。

  其實經過了一天，林綰也從反覆復盤自己當時被綁架到工廠，啞嗓男說的那幾句話里琢磨出一點味道來了。

  啞嗓男似乎是把她錯認成了什麼人？還有一串編號，是他們組織的殺手嗎還是，這一點搞不清楚，不過也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啞嗓男要把她送往某個指定地點，且大概率不會傷害她的生命。

  否則在司機把她送到眼前的時候，啞嗓男直接給她一刀弄死了，就根本不用擔心逃跑的事情，不必這樣大費周章，先是催眠，然後又漫山遍野搜索。

  林綰有兩點猜測。

  其一，他們並不想鬧出太大動靜。雖說在這荒山野嶺，基本上也沒人能夠發現他們究竟做了什麼，但那些人很顯然身份特殊，興許有專門盯著他們的「眼睛」。

  例如今天那個銀制服人大可以一槍崩了老婆婆兩人，然後進屋徹底搜索，不必用威脅的手段，之後還讓他們安然活下來。

  其二，他們需要保證她的生命安全。

  雖然還不清楚抓她具體是為了什麼目的，但從啞嗓男的對話和語氣之中，以及那個司機在路上被她套話的線索，應該是不會殺了她。

  不殺是一回事，但會不會令她承受折磨痛苦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綰表情冷了冷，瞟一眼身後緊追不捨的車輛，猛地一腳踩下油門！

  竟然在接近拐彎的地方提速了！

  眼見這一幕，連在工廠圍牆之外觀望那個的夜鬼都忍不住罵了一句：

  「瘋子！」

  在他身旁的是銀環，銀環聞言從望遠鏡前抬起眼睛，朝著他笑了笑：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夜鬼沒有說話，只是出神地盯著在夜色中飛速穿梭的身影，和多年前的記憶緩緩重合，那再腦海中回溯了無數次的最後一幕重新湧現上來，一股巨大的悲傷將他籠罩其中。

  在他們二人身後，亞索頗為不滿地踢了踢銀環：

  「喂，到別處去，別占著我的位置。」

  打定了主意後面的人不敢傷害自己，林綰任由後面的喇叭按得震天響，就是不下車。不僅不下車，還要狂踩油門，她幾乎能夠想像得到車上人咬牙切齒的表情了。

  直到一路衝到了下山的最後一條路口，林綰徹底笑不出來。

  這最後一道路口是個岔路，她在一方向，從另一方向還橫插進來一輛黑色的轎車，和她後面的雙頭夾擊，意圖將她包圍在裡面，強迫林綰停下車。

  後側的人顯然也領會了同伴的意思，將喇叭按的幾乎沒有停下來，尖銳的汽笛不斷穿透林綰的耳膜，心煩意亂到了極點。

  他媽的！

  林綰眼神一凜，狠狠地將油門一腳踩到底，朝著眼前已經擋過來的車輛，狠狠撞了上去！

  後側追車的人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拼個魚死網破，一時間連喇叭都不按了，目瞪口呆看著林綰不僅不減速，還一路踩著油門，人幾乎都要飛起來，馬上就要和黑車碰上。

  就在距離縮短到不足五米的一瞬，林綰猛地扭轉車頭！

  車上的人剛要搖頭，這個距離，就算是扭轉車頭也根本躲不開，本來就只有一條窄道，已經被他們的車死死封住，饒是林綰車技再怎麼靈活，也根本不可能過得去。

  但下一秒，他們就猛地等瞪大了眼睛。

  林綰迅速踩下剎車，同時鬆開了一直僅僅抓著車把的手，借著巨大的慣性，整個人都飛了出去，在對面的車上一個翻滾，摔下地面。

  右手手腕骨傳來一聲清脆的碎響，強烈的痛感席捲而來，林綰咬緊了牙關，用左手儘量扶住右手的平穩，在僅剩下的一段道路上狂奔。

  而身後追隨她而來的車輛卻是剎車不及，狠狠撞上了橫檔出來的黑車，巨大的爆炸聲響之後，是沖天的火焰與濃煙。

  林綰來不及查看後邊的人是什麼狀況，她現在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