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痛感從小腿上傳來，林綰狠狠閉了閉眼睛，仔心底咒罵一句，只得放輕了腳步。

  走到某處，司機踩開口讓她坐下來，圍著她轉了兩圈，終於走開。

  已經走了？

  林綰側耳，仔細聽著工廠內所有細微的響動，剛剛司機給她綁繩的時候林綰刻意將手掙得鬆了些，此時背靠著堅硬冰冷得牆壁，咬了咬牙，將手腕抵在牆上極小幅度地磨蹭。

  皮膚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林綰知道多半皮肉已經蹭破了，可想而知現在她身後的牆上都沾了血。

  空曠的廠房之內，突然再次響起一串腳步。

  林綰全身一緊，停下了手中動作，這腳步聲似乎和剛才司機的不太一樣，要輕盈一些——是司機說的「那個人」嗎？

  那人一直走到她跟前，雖然戴著厚厚的黑色艷照，林綰仍舊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目光灼灼停留在自己的臉上，兩人之間維持著一種詭異的沉默。

  他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一直看著自己？

  越是被這樣盯著，林綰越是覺得毛骨悚然。

  過了一會，腳步稍微走開了些，不知從那裡流過來一絲清涼的風，一道嘶啞的嗓音在廠房之內響起：

  「是的，我已經抓到了003號，現在正在聯絡總部，預計三天之內能夠到達。」

  若是此時沒有戴著眼罩，林綰恐怕根本掩飾不住眼底幾乎溢出的震驚。這個聲音不是別人，在上一次循環重，她被羅信帶到家裡去，那時候偷聽到在客廳和羅信說話的，就是這個人！絕不會錯！

  那個嘶啞嗓音的男人說完，空氣里是久久的沉默，似乎正在等待著電話那頭的人回復。

  003？是說自己嗎？總部又是什麼？

  林綰皺著眉頭，絲毫想不出來和他說的話有關的記憶，頭腦深處隱隱作痛，立刻停住了思緒。

  認錯人了？

  就在林綰猜測的這回，啞嗓男得到了肯定的回覆，心情似乎好上不少，語氣里仍舊是十足的敬意：

  「是，長官，我一定將任務目標帶到。」

  再沒有多餘的話，電話那頭被掛斷了。啞嗓男的腳步這回直直朝著林綰走來，到了跟前忽然蹲下身，把臉湊近了她。

  對方的呼吸撲在林綰臉上，卻沒有多燒熱度，冰冷得像個死人。

  林綰被突然拉近的距離嚇了一大跳，趕緊挪動身子後退，就聽到面前傳來一聲輕蔑的冷哼。

  緊接著，一隻冰涼的手蓋在了她的眼睛上。

  即便第一時間閉上眼睛，林綰仍舊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眼珠被對方冰冷的手指微微壓下，稍稍轉動眼球，都能被立刻發覺。

  「現在聽我說。」啞嗓男再度開口，卻不是之前嘶啞的嗓音，倒像是晚安故事電台里哄睡的男主播，溫柔繾綣，「你從很遠的地方過來，受了驚嚇，現在身體和精神都很疲憊……」

  他的話語像是有魔力一般，林綰原本因為緊張而緊繃的身體隨之慢慢放鬆，很快湧上來如浪潮一般的疲倦感。

  「……你戴著眼罩，周圍的環境足夠暗，很安靜，你現在覺得困了嗎？」

  如他所說，林綰的眼皮真的有點沉重。

  腦海中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一個念頭，催眠！

  之前她和蘇離的共同猜想，正常人在自己被綁架的情況下能犯困嗎？林綰在心底叫喊，強迫自己開始回憶以往的一些無關記憶，儘量忽略掉啞嗓男在她耳畔如同蠱惑般的聲音。

  不能聽。

  如果自己真的睡過去，她能不能醒來恐怕都是很大的問題了！

  知道對方正在觀察自己的反應，林綰儘量控制住她的眼球活動，不知過了多久，啞嗓男總算將手從她的眼睛上移開。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人狠狠掐住！

  幾乎是強迫地扯開她林綰的眼皮，逼她直視著自己，林綰也終於見到了啞嗓男的面貌。

  半邊臉像是被火燒過一樣，醜陋的疤痕和深色的皮膚蜿蜒其上，目露凶光，此時正惡狠狠地盯著她，鉗著她下巴的手指不斷用力，幾乎要將她的臉捏碎。

  他發現自己是裝的了？

  林綰心頭恐怖，強行壓下自己身體迫近那張臉時下意識的瑟縮，卸去全身的力氣，讓肩膀身體都自然垂下來。

  見她一動不動，被自己翻開眼睛湊近也沒有一點反抗的樣子，啞嗓男眼底的懷疑慢慢褪去，鬆開了林綰的下巴。

  他還有事情要辦。

  最後回頭看了垂著頭靠在角落裡，已然陷入深度睡眠的林綰，他終於挪開了腳步。

  林綰當然是裝的。

  等到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之後，眼皮偷偷掀開一條縫，小心翼翼觀察了一圈，確定現在工廠之內除了她之外沒有別人，才趕緊掙掉手上早已磨斷的繩子，將眼罩丟在一邊站起來，朝著工廠門口跑去。

  躲在門邊，警惕地往外探聽了一下情況，那個啞嗓男並不在周圍，原本帶她來的那輛計程車也早已不知去向。

  林綰思索了一下，看來司機說的應該是真的，他的任務就是將自己帶到這裡來，之後的事情應該都是那個啞嗓男來操手。

  無論如何，她得先從這裡逃出去。

  林綰往周圍掃了一眼，大致能猜出哪條路是來時的路，那個啞嗓男極有可能在原先的路上，林綰立即調轉方向，朝著另一條土路一路跑下去。

  這似乎是一座荒山，遠遠望下去，連梯田或是果樹都見不著，沿途全是早已廢棄的黃土民房，和不見盡頭的綠樹與雜草。

  就算之前有過住民，恐怕也已經早就搬走。

  林綰一面朝下跑，儘量將挑著樹木繁茂的落葉地遮擋自己的身形，那個啞嗓男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他必然有別的交通工具或是手段。

  必須抓緊這段時間，跑得越遠越好。

  「哎呀！」

  無人的荒野之間，忽然傳來一聲輕呼，林綰嚇一跳，瞬間跳到一棵大樹後藏起來，渾身都豎起戒備。

  是那個啞嗓男的幫手嗎？

  隱蔽好自己的位置，林綰朝著聲音源頭的方向看去，不由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