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珀也不擅長勸架，所以這會兒還真有點無從插嘴。不過他心裡非常清楚，桐九不是個會意氣用事的人，哪怕她看起來表現得非常幼稚，但實際上所有的行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與其說她現在是跟聶蘭風吵架，倒不如說她是故意用激將法讓對方生氣。因為只有讓聶蘭風不再冷靜了，他才有機會作出某些決定，否則的話，他們不一定能成功合作，就算合作了，也不一定會以她認同和喜歡的方式。

  聶蘭風被氣得說不出話，他不過說了一句長得好看不一定就是好人，在那樣的語境下，明明就是特指桐九的意思，可她卻裝瘋賣傻，把特指硬掰成泛指，還攀扯到他夫人身上，讓他不好反駁。

  他被氣地呼吸都變得濃重了許多，配上他如今的面容，多少是有些恐怖的。

  可桐九好像還嫌沒氣夠他似的，繼續冷笑著說：「好不容易才活過來，可別這麼容易就被氣死咯。」

  聶蘭風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努力壓著心中的怒火，半天才重新睜開眼：「看來你今天是存心讓我生氣的咯？」

  桐九聳了聳肩，很欠揍地繼續笑著說：「難道不是你先惹我生氣的嗎？你剛剛罵我罵得可開心了呢，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這種人就是高高在上慣了，都受不了別人對你的不恭敬。不過我也能理解啦，聶家的事幾乎都是你說了算，而朝堂上，連皇帝都得禮讓你三分，聶大人受不了這種委屈很正常。

  你那會兒權勢滔天，所有人為了不得罪你，對你的囂張都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你以為他們是真心對你心服口服嗎？實話說吧，奇門遁甲在大家的眼裡就是你剛剛所說的旁門左道，你用來保家衛國是理所當然的，但你以此獲得高官厚祿大家就有看法了。

  我以前就沒少提醒聶老頭讓你儘量低調，可惜啊，他太疼你了，事事以你的感受為先，覺得這一切都是你上戰場用命拼回來的，活得那麼委屈不值得，於是便一直放任著你的性子。從聶老頭放任你的那一刻起，其實他早料到了聶家會有這樣的結果。所謂功高震主，當你的派頭比皇帝還大時，離完蛋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前面那幾句話讓聶蘭風非常生氣，不過後面那幾句就算是句句肺腑了，雖然說話那個人的態度和語氣很不好，但最後那句話他是認同的。只可惜，他當時並沒有參悟到這一點，還天真地以為只要對皇帝衷心，無論其他人說些什麼都不重要。而結果卻告訴他，他不在意的東西正正是別人費盡心思也要得到的。

  他把向家當成仇人，把桐九當成仇人，可不得不承認，他的天真同樣是讓聶家陷入危機的導火線。聶家的滅亡有著諸多原因，如果說恨，其實他最恨的還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皇帝，他最想報復的也是皇家。

  然而一朝醒來已是數百年後，當時的皇家沒了，他們聶家也沒了，無論是報仇還是傳承，一時間都失去了方向，他忽然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於是在發現向家和桐九的事情後，他便毫不猶豫地把復仇的火焰燒到他們身上，這也成為了他活著的唯一意義。

  今天跟桐九面對面的唇槍舌劍算是長久以來第一次正式交流，即使交流的過程讓他非常生氣，但好歹是一次開誠布公，他的怒火隨著時間消散了一些後，心裡也開始認真地思考起桐九和鍾離珀說的話。

  他們無疑是來尋求合作的，對他們來說，有他的加入只能算是如虎添翼，但沒有他也不見得對付不了向家，頂多就是方法少一些而已。然而他沒有了他們現在是什麼都做不了，所以相比起來，他會更需要他們。如果他還想對向家報仇，那跟他們合作無疑是唯一的路。

  抬眼看了看桐九，又移過目光看向鍾離珀，聶蘭風心裡琢磨著，桐九確實跟他八字不合，經常讓他生氣，但這年輕小伙子在奇門遁甲之術上的天賦倒是挺吸引他。一個只靠自學研究就能破解高級陣法的好苗子，這是當年在聶家都沒遇到過的呢。

  聶蘭風暗暗地想了許多，他沒心思再理會桐九，而是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鍾離珀身上，他的心態已經恢復冷靜，再開口時已經平和了許多：「除了鎮魂陣，你還研究過哪些陣法？」

  鍾離珀楞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為什麼話題突然間又回到自己身上，他下意識看向桐九，發現她竟微微露出了一個狐狸般的表情，心裡就立刻明白，聶蘭風的一切反應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於是他也當作兩人之前的互相諷刺沒有發生過一樣，相當配合地回答：「你謀殺魏謙時用的寒天陣，沙漠無人區里那個天然陣法的81個陣法點，東北森林裡的空間陣法，這些我都有研究。」

  「寒天陣？你說的是寒冰陣吧！」聶蘭風有些詫異，因為寒冰陣是他自創的，書上根本沒有，「你是從哪裡知道這個陣法的？」

  鍾離珀只是淡淡地說：「書上有炎天陣的記錄，我根據小九給我的信息推斷出，這個陣法稍稍改變就能做到殺死魏謙的效果。」

  「你竟能用炎天陣推出寒冰陣？這兩個陣法可是有很大不同的，布陣方法根本不一樣！」聶蘭風相當吃驚，對鍾離珀的天賦也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鍾離珀又抽出了另一份稿紙遞過去，說：「兩個陣法發揮的作用其實是類同的，所以我認為炎天陣能變化出寒天……寒冰陣來，後來經過一番推演果然發現這個陣法能在極短時間內降到極低的溫度。因為研究出布陣的方法，所以解陣也就變得很簡單了。」

  聶蘭風邊聽邊滿意地點頭，他是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個可朔之才，如果要傳承奇門遁甲之術，這個小子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雖然不是聶家人，但收作關門弟子也不是不可以，等將來他身體恢復到能替聶家開枝散葉時，這小子或許就能幫上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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