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蘭風目光一閃，頭一次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他們已經殺了薛家二十多條人命，而這些薛家人也的確跟他們聶家滅族沒什麼關係，如果說報仇，那是無論如何都報不到薛家頭上的。對薛家的殺戮，的確是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現在被質問，他自然不能問心無愧地回答。

  見聶蘭風無話可說，桐九的笑容就變得更真誠了：「薛家死在你們手上的人至少也有二十個了吧？說得自己多委屈，結果還不是做著跟向家一樣的事？為什麼你的仇得別的無辜的人付出代價呢？」

  聶蘭風心裡非常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他也沒想過要替自己找藉口：「等我大仇得報後自然會還薛家一個公道。」

  「還？你怎麼還？讓死去的人復活嗎？」桐九冷冷地諷刺道，「你們殺的都是些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他們的前途、人生，就這樣被終結了，你怎麼給他們公道？還他們什麼公道？你啊，萬死也難辭其咎啊！」

  聶蘭風向來心高氣傲，被這樣逮著質問，哪裡能服氣。只是在事實面前沒辦法狡辯，他的驕傲也不允許自己對做過的事情抵賴。

  桐九打蛇隨棍上，趁機就問道：「你這種自詡清高的人都干起殺人滅族的勾當，目的應該沒那麼簡單吧？如果沒猜錯的話，薛家應該有你很想要的東西。我估摸著，整個薛家最值錢的就是古籍和紅血果了，古籍古籍你們沒興趣，所以目標應該是紅血果咯？看你現在這副模樣，好像真挺需要這種聖果的，不過我不明白，你找人上崇山偷也不是不行啊，為什麼要殺人呢？是欺負薛家沒人嗎？」

  聶蘭風一直沒有反駁，但看向桐九的眼神卻越來越冷，這種冷不是因為被污衊所以生氣，而是他感覺確實被說中了，心中有些惱羞成怒。

  對他這樣的天子驕子來說，做什麼都應該是光明磊落的，所有偷雞摸狗陰謀算計的行為他都極度不屑。換成以前，無論他看上什麼東西，需要什麼東西，要麼直接出錢買，要麼通過談判換回來，絕不會幹出這種搶奪的行為。可此時此刻的現實卻是，他的確幹了以前最不屑的事，或許對一個已經一無所有的人來說，尊嚴是最不值得保留的吧。

  桐九似笑非笑地回看著他，兩人就這樣無言地對視著，這一眼穿越了空間，穿越了時光。

  聶蘭風在桐九的眼中仿佛看到了過往那個無比風光的自己，那個受萬人敬仰，受萬民擁戴的樞密副使，被譽為戰無不勝的戰神，他一身傲然正氣，對那些嫉妒他的人都是嗤之以鼻，從不放在眼內。本以為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忠於皇家，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理會，沒想到他不在意不等於其他人不在意，不等於皇帝不在意，所有的忠誠和戰功，最終都敵不過皇帝的猜疑。

  他還記得出事那天，他爹把他帶到密室，然後語重心長地說，他是聶家最後的希望，聶家的傳承只能靠他完成，如果將來他能順利甦醒，一定不能忘記使命，必須記住要把聶家的奇門遁甲之術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

  在老頭子心裡，家族的興衰其實都能坦然接受，他常說，連皇朝都有更新疊代的呢，他們的家族不可能長盛不衰，時候到了，自然會出現取代他們的家族。但聶家可衰敗，而奇門遁甲之術卻不能失傳，因為那是聶家存在和興盛過的證明，是聶家的根。

  正是這句話，所以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想著要恢復，無論如何，他必須先活下去。然而事與願違，他沉睡的時間太長了，醒來時這個世界已經變得完全陌生，除了被告知的丁點信息外，其他的幾乎一無所知，只能靠他想辦法一點點收集。

  對他來說，沒人脈沒身家甚至沒身份，唯一的依仗只剩下一身奇門遁甲的本領。年輕時他曾經創出一種叫聚靈探路的陣法，這種陣法以設陣者的血為引，然後把陣法附近的靈體聚集起來，再驅使他們探查消息。他就是利用這種方法不斷地探查聶家滅族的前因後果和之後發生了所有事情，於是他知道了，原來這裡面還隱藏著向家和桐九之間的仇怨，更發現了，原來他們都是長生不死之人。

  時間是消除仇恨的最好方式，如果這些仇人都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那他或許能放下心中的恨意。可他實在不甘心，憑什麼，兩個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兇手能活得好好的，而他全家上下都得死？因此，聶家傳承的事被他放在了一邊，他的心也全部用來想著報仇的事。

  可他的報仇大業失敗了，所謂成王敗寇，他也無話可說，想讓他求饒是絕對不可能的，想讓他向仇人屈服更是想都不用想。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一直留在這所昏暗的房子也是等著桐九來殺他。篳趣閣

  聶蘭風的腦中有萬千思緒快速地閃過，不過最後也只化成了一句話：「多說無益，要動手就快吧！」

  桐九卻發出來一聲不屑的嗤笑：「誰說我是來殺你的？我來是找你合作的呀！向家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所謂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我們可是朋友呢，與其內鬥，不如合作把向家幹掉怎麼樣？」

  聶蘭風的眼中露出了濃濃的輕蔑之意：「我殺了你的貓，殺過你身邊這位小公子，你真能忘記仇恨真心跟我合作？」

  桐九隻是輕輕地笑了笑：「如果我的貓真的死了，你覺得我還能心平氣和地跟你聊這麼久嗎？早就送你跟聶老頭團聚了。小黑好著呢，你想殺它可不容易。不過嘛，幕後主謀可以放過，動手那位就要填命咯。」

  「怎麼可能，那貓沒死？」聶蘭風對這個結果感到非常詫異，言語中似乎對殺死小黑有十足的把握。

  桐九臉色一變，挑起眉頭冷冷地說：「看來你是用了什麼特殊方法來對付小黑？」

  聶蘭風也沒有隱瞞，臉上露出了一股傲氣，直接回道：「確實特製了一些東西來對付你們，可惜沒有發揮作用，看來還需要改進。你現在殺了我，也算免除後顧之憂，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等將來我的方法完善，你們就等著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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