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羋若公主孤寂的坐在床榻上,從十三歲嫁給嬴政,已經過去了六年。
六年間,嬴政幾乎沒有過來。有時候好不容易來一次,卻從未讓她侍寢。這對於一個女人,是最沉痛的打擊。她漸漸明白,嬴政當初是遵循古禮才迎娶她過門,其實心中並不喜歡她。
聽著窗外苦雨纏綿,她心中悲苦不已。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也看出了朝堂上明爭暗鬥,王上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楚國一脈。
可說句心裡話,她沒有華陽太后的膽氣,心計;不過是希望找個可以相伴一生的男人。身在王室,王上妃嬪眾多是件正常的事情,她不想爭寵。
就在此時,嬴政走進寢殿,宮娥們跪了下來。
「拜見王上。」
「你們都出去。」
見嬴政到來,羋若趕忙行禮:「臣妾拜見王上。」
「王妃不必多禮。」嬴政示意她坐下,右手輕輕將她抱住,然後道:「王妃,今晚就由你侍寢吧。」
羋若心中又驚又喜,小聲問道:「王上,你說的是真的嗎?」
面對她的疑問,後者直接付諸行動,伸手解開了她的束衣腰帶。
沙帳落下,衣服一件件的飛了出來,但羋若沒有忘記,將那塊保存多年的白娟鋪在身下——這是古代女子象徵貞潔的東西
一番溫存,羋若俏臉上儘是愉悅和滿足地神情,她貼著嬴政的胸膛,臉上掛著喜極而泣的淚水。這一天,她已經等得太久,縱有萬般的委屈,此刻也消失了。
剛剛的溫存,她將從年長的宮女,嫁過人的宮娥那裡,聽來、學來的一些小手段竭力使來,只求王上盡興開心,心裡能有她一個位置。
嬴政幾乎不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但拋開他的身份不說,他首先是個正常的男人,怎會看不出對方的心思,剛剛的確盡興。
「有時間多去陪陪祖母吧。」嬴政說道。經過成蟜的事情,華陽太后怕是命不久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真的沒必要把所有事情都做絕。
「臣妾知道了。」羋若小聲道,她的頭埋在嬴政懷抱中,生怕這只是一場夢。
清晨時分,羋若讓宮女們準備好用來沐浴的熱水,並且放下羞澀,親自侍奉嬴政沐浴更衣,在這個保守的年代,這是極為難得的。
最後她又親自為嬴政束髮,穿戴衣著,那賢惠的模樣令人動容。嬴政輕輕將她抱住,安慰道:「王妃,寡人今後不會在冷落你了。」
「嗯。」聲音是那般甜膩,毫不做作的溫柔。
幾天後,相府傳出一則消息——呂不韋自縊身亡!
一時間,滿朝文武大臣議論紛紛,呂不韋向來身體壯碩,怎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自殺呢?不少大臣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成蟜剛下葬不久,而今又是呂不韋這位權臣,這兩人的落幕,對誰最有利——答案不言自明。
這些年,呂不韋在朝中可謂是呼風喚雨,不僅楚系一脈對他恨之入骨,就連「秦人」對他也極為不滿,奈何有先王遺詔,大臣們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嬴政端坐於王位之上,內心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諸位愛卿,今日可有奏摺?」
「臣羋啟,參奏相國呂不韋結黨營私,藐視王權!」昌平君站了出來。
「臣李信,參奏呂不韋禍亂朝綱!」
「臣參奏呂不韋,目無王法!」
一個又一個的大臣站了出來,演繹了什麼叫做落井下石。
但起因還是嬴政讓昌平君帶頭參奏的,真實性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罪就行。
「都給我閉嘴!」嬴政一聲大喝,大殿頓時安靜下來。
「呂相國乃寡人的救命恩人,這些年勞苦功高,大秦如今的強盛少不了他的功勞,哪怕諸位所說是事實,也足以功過相抵!且如今身死魂消,一切罪責都應赦免。」
「王上恕罪。」大臣們齊聲道。
「下詔:追封文信侯為忠義侯,以王公之禮厚葬,諸位大臣,全城百姓都要去送相國最後一程!」
這番演技,使得群臣對嬴政又敬、又怕。但此時只能跟著附和:「王上聖明。」
「朝事繁複,寡人恐右相國一人難以應付,所以,寡人決定,加封劉基為左相國,替代文信侯的位置,位列三公之首,輔佐寡人,處理政事!」
「臣,領旨謝恩!」劉伯溫跪地叩拜。
「趙高,取相印、相冠。」嬴政接著道。為了大秦的長遠發展,他當然會選擇一個更稱職的人來坐這個位子。
隨後,趙高端著托盤走到劉伯溫面前,劉伯溫微微躬身,小心翼翼的將相冠戴在自己頭上。前世,他的主要職務實在為朱元璋處理風水上的問題。一身文采根本沒有施展的地方。而今有這個機會大展宏圖,他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文武大臣緊跟著行禮,「拜見相國。」
「諸位同僚不必多禮,劉基今後就請各位多多幫襯了。」比起呂不韋,劉伯溫則更加謙遜和平易近人,這些年深受嬴政信任,很多事情都會與他商討。
相國之位,非他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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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朝陽從厚厚的雲層中緩緩露出頭來。宏偉的宮殿沐浴在萬道霞光之中。飛檐斗拱,層層相連,橫亘數里之遙,這裡四面通透,遠觀群山,近賞碧水,風來時,秀木涌動。
隨著十二編鐘的響聲,擊碎了皇宮的寧靜,兩班大臣在相國劉伯溫、昌平君的率領下呈雁行之序,來到天台之下,分班列隊,靜靜等候。
嬴政一步步向高台——今日,是他加冠的日子。
這種盛大的儀式,無論是華陽太后、還是太后趙姬,以及嬴姓宗族的人,全部到場。
「秦王加冠,始!」隨著禮官的高唱聲,一位年長的嬴姓老人開始幫嬴政加冠。
一加布冠,令月吉時,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再加曰: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三加曰: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之慶。
終加玄冕:顯先王之光耀,呈皇天之嘉祿,天命王者,福澤九州,千秋萬年,與天無極!
隨著禮官高唱完畢,那象徵王權的平天冠戴在嬴政頭上。
一身黑色龍袍。其上繡有十二紋章,來源於古代華夏各部落的圖騰崇拜,代表王權的神聖地位。
每一紋章各有不同寓意:
日、月、星辰代表三光照耀,象徵著帝王皇恩浩蕩,普照四方。
山,代表著穩重性格,象徵帝王能治理四方水土。
龍,象徵帝王們善於審時度勢地處理國家大事和對人民的教誨。
華蟲,象徵王者要「文采昭著」。
宗彝,象徵帝王忠、孝的美德。
藻,則象徵皇帝的品行冰清玉潔。
火,象徵帝王處理政務光明磊落,火炎向上也有率士群黎向歸上命之意。
粉米,象徵著皇帝給養著人民,安邦治國,重視農桑。
黼,象徵皇帝做事幹練果敢。
黻,代表著帝王能明辨是非,知錯就改的美德。
最後,則是嬴政獨有的【真龍天劍】,也掛在腰間。這個步驟是他親自完成的,因為根本無人能拿動這把劍,更無人能將其抽出。
酷似水晶的劍氣在晨光的照耀下,晶瑩生輝。
「恭賀王上加冠!」群臣跪地叩拜:「王上萬年無期,萬年無期!」
「平身。」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卻迴蕩在秦王宮,久久不散。
「鏗鏘!」
真龍天劍出鞘,嬴政舉劍指向東方,歷經六年的沉寂,踏著兄弟、將士、敵人的屍骨,他終於坐上了這個尊貴,且孤獨的王位,凌駕於王權的巔峰,俯視一切。
他有些慶幸,母后趙姬的命運並未像原著那般禍亂後宮,更沒有掀起嫪毐之亂。但留著這個人在世上,他心裡總是有個小疙瘩。
遠處,一身宮裝的焱妃看著持劍而立的嬴政,她嬌美的唇輕抿著,一種觸及心靈的愛慕之情就象投入湖水的一枚石子,攸地盪起層層漣漪。畢竟兩人經常同塌而眠,共赴巫山。很多時候,嬴政會跟她商量不少事情。
莊嚴肅穆的大殿外,身著黑色甲冑的【黑龍衛】宮門和大殿兩側,長長的通道上空無一人。殿內,嬴政雄踞於寶座之上,兩邊是列文武元宿、王公重臣。自從掌權後,嬴政就命令木匠打造椅子,每次早朝,群臣可以坐在兩旁議事,不用站著。
他高舉起手中的王璽,說道:「寡人親政的第一道召命:自今日起,任何詔書、奏摺、任免聖旨,全都以寡人手中的王璽為準!」
「諾。」眾大臣齊聲道。
「請各國使臣進殿。」嬴政隨即下令。
「傳使臣面見秦王!」
隨著黃門官的高唱聲,六國使臣進入大殿。
「外臣郭開奉趙王之命,恭賀秦王加冠親政,恭祝秦王萬年無期!」郭開率先道。
在現代時空,郭開一直被戲稱為「大秦第一戰神」,憑藉一己之力坑死兩位趙國大將。當年,也是他親自派人護送嬴政母子前往秦、趙邊境。
「外臣張直受韓王之命,前來恭賀秦王加冠。我韓國願與秦國永結盟好。」此人,正是六年前與鄭國前來秦國獻圖的。
七國就是如此,背地裡拼的你死我活,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所以在嬴政加冠的前幾天,各國使臣就已經在客棧等著。
「你韓國也想與寡人永結盟好麼?帶上來!」
而後,兩名衛士押解著身負枷鎖的鄭國走進大殿。
「認識嗎?」嬴政反問。
「請問大王,此人犯了何罪?」張直霍然站起。
「鄭國,把你的『疲秦之計』,當眾說說吧!」嬴政平靜的道。
「韓國國弱兵缺,又與秦國相鄰,無力抵禦秦軍,韓王命我入秦獻『治水之計』,消耗秦國國力,使起無力出兵,以保韓國平安。」鄭國一字不差的說了出來。
「你」張直氣的渾身發抖,呵斥道:「你胡說!」而後又用慌張的語氣說道:「大王千萬不要相信!」
「鄭國,你在說謊嗎?」嬴政又問。
「鄭國只懂水工,不懂國事,我已經拖住秦國六年了,對得起韓國了。現在,就讓鄭國把水渠修好吧,將來造福於秦國。」鄭國懇求道。
「張直,你聽清楚了?」嬴政眼中略過一絲精光。
似乎知道事情已經隱瞞不住,張直深吸一口氣,輕蔑的道:「你終於發現了,可惜已經晚了,你現在已經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就此停工,會前功盡棄,繼續修下去,三五年內也恢復不了國力。到那個時候,強大起來的韓國,是六國!你虎狼一樣的秦國,再也不能為所欲為了!」
「說的好,回去告訴韓王,寡人第一個就滅了你們韓國!」嬴政冷聲道。
「王上,修渠之事不能停!」鄭國跪了下來,激動的道:「此渠實實在在有利於秦國,只要修成水渠,鄭國願意以死謝罪!」
「鄭國,寡人不會殺你,將來還要以你的姓名給這條渠命名【鄭國渠】。千百年後,後世子孫會記住你的名字,頌揚千年!」
聞言,鄭國渾身一個哆嗦,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只是愣愣的低著頭。
「來人,去掉他的枷鎖,加封【水衡都尉】繼續修建水渠,今後總覽一切修渠之事。」
枷鎖卸去,鄭國捧著自己的官服。就在剛剛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卻不想自己不僅沒有死,而且還做了官。
最後,他重重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激動的道:「鄭國感恩王上!」
這種恩威並施的手段,精明的帝王屢試不爽,六國使臣暗自心驚;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才最可怕。
「你退下吧。」
「諾。」
鄭國退下,嬴政繼續道:「張直,你剛才也聽清楚了,韓王是元兇首惡。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回去告訴韓王,戰場上見!」
「秦王不知自律,恃強凌弱,濫施淫威,當眾侮我韓國,實在有失國格!」張直氣急敗環。
「來人,此人在我大秦朝堂之上大呼小叫,拉出去,杖打二十,逐出秦國!王翦,由你執行!」現在的嬴政,不會輕易動怒,為一個小國動怒,實在沒必要。
「諾!」王翦出聲。
若在平時,敢有人這麼說早就拖出去斬首了,但今日他剛剛加冠,不宜動刀兵,也不想因此被六國詬病。
嬴政直視著其他五國使臣,平復了一下心情後說道:「諸位都看到了,韓國使臣蔑視大秦,當斬!但今日我寡人不想壞了各位的心情,請諸位移步後殿,舉行酒宴吧。」
「諾。」眾人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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