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刻的古雷斯卡眼中,林克周身自然而然散發出的領域,無疑代表著曜日階級的力量。
為什麼聽說過有天才能夠在晨星階級擊敗甚至擊殺銀月階級,可幾乎沒人聽說過有人能在銀月階級的時候誅殺曜日階級?
原因很簡單,就在於從曜日階級才開始顯現的「自我」。
書面語稱其為領域。
那是一個「我認可,我感悟,我塑造」的世界,雖然這個世界的一切根基都建立在現實世界規則的基礎上,但細節上的差別足以形成恐怖的差距。
比方說,永恆教會麾下的曜日階級超凡者最為特殊也是最為常見的領域就是「純粹的永恆」。
建立在永恆確實存在這個世界的基礎上,【純粹的永恆】會大幅度提升一定範圍內永恆屬性的神秘之力濃度,相對應的,永恆之外的屬性就會被排除。
如果你沒有足以和對方抗衡的領域,光靠自己的力量,那麼從進入【純粹的永恆】開始,你身邊的世界都將對你充滿惡意。
靈動的神秘之力就像是冬眠了一樣難以操控,消耗大大提高不說,更可怕的是你的每一份消耗都沒辦法補充。
除非你也是永痕的信徒,使用的是永恆屬性的神秘,否則你越是反抗,越是等同於慢性自殺。
如此驚悚的領域,幾乎可以保證擁有者在無數非曜日階級超凡者面前立於不敗之地的領域,在永恆教會中卻是家常便飯一樣的「大街貨」。
這其實也是永恆教會能夠橫行霸道這個紀元,將其他眾多信仰隱隱壓制下來的一個重要原因。
所以當古雷斯卡看見林克周圍逐漸扭曲的空間,簡直是如臨三冬。
他何德何能招來一個曜日階級追殺哦?而且對方還如此年輕,看起來比他兒子都還要小上幾歲。
這等天賦,這等實力,他甚至都不該被稱為天才。
天才指的是那些還沒有將深厚潛力轉化為實力的種子,就好像那個光明正大找上門來被自己偷襲的蠢貨。
那就是一個典型的天才。
可面前這個少年,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強者。
有沒有可能求饒?
古雷斯卡握緊了長槍,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沒有反抗的打算。
他很清楚自己的底蘊,也許能夠暫時在曜日階級下苟活個幾十秒,但絕對不可能出現什麼怒吼一聲,發泄兩句心中的不甘就能翻盤的情況。
可當他看見林剋死死盯著他手中長槍的眼神時,他知道今天這事,算是完了。
倒不是他貪心小氣,不願意將這一桿長槍交出去。
他當年有一次淪為俘虜,為了讓對方留他一條小命,他不僅將自己身上的一切東西都交了出去,還主動脫光了衣服在俘虜他的那群人面前轉了一圈。
在大海上混的,誰知道明天是不是來陣狂風暴雨,海底竄出來只恐怖的神秘種,小命隨時都能玩完,就算你有的是錢,天災臨頭都不能為你掙取片刻時間。
身外物,能丟就丟了,小命最重要,能多活一天當然要掙取多活一天。
可這杆長槍,他交不出去啊。
他心中嘆了口氣,臉上擺出一副無可奈何地樣子將長槍插入面前的地面,後退兩步舉起了手:
「其實您要是想要這桿槍,路上的時候喊一嘴就成了,我這人吧沒什麼有點,就是捨得。」
林克沒有輕易靠近,他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現在是種什麼樣的狀態。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自己現在這種怪異的狀態,絕對和上次在深淵戰場中的失控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也許從地下王國離開的時候,他身上的某些地方就已經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只不過他沒有注意到。
現在靠著涌動之源的爆發,將全身都激活了之後,這種變化就顯現了出來。
未知的,脫離了自己掌控的力量,就算能讓自己切實變得強大,也無法讓林克開心起來,反而讓他心底多了些許煩躁。
他抬眼隨意的掃視著倒插在地面中的漆黑長槍,說實話,這杆長槍的賣相真的很差。
如果非要將它歸類,能和它分到一塊的絕對不會是那些威名顯赫的神兵,反倒是一堆飽經風霜的燒火棍。
粗獷的風格,說好聽點叫做狂放不羈,說難聽點就是粗製濫造。
可就是這樣一桿長槍,讓古雷斯卡瞬間隔空放倒了數十名晨星階級,甚至將九成力狀態下的自己強行定在半空,劃破自己的血肉更是如同劃報紙。
這桿槍他一定會要,但絕對不是現在。
「血烏賊海盜團的船長,沒錯吧。」
「沒錯沒錯,」古雷斯卡齷齪地憨笑著,絲毫沒有剛才一槍洞穿喉管的殘暴放肆,「您有什麼需要我們血烏賊海盜團幫忙的嗎?別的不說,只要上了海,我們血烏賊海盜團還是有點實力的。」
林克沒理會他的討好,冷著臉道:「把你知道的那個據點的位置說出來。」
古雷斯卡先是一愣,然後裝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不是,您就為了這個追我這麼大半天?
早說啊,為什麼不早說。不就是據點的位置嘛,只要您需要,我們老大每天晚上在哪睡覺我都給您搞到精確位置,一毫米都不帶差的。」
「你倒是沒節操的狠,」林克冷笑兩聲,「背叛自己的老大,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古雷斯卡拍拍大腿,連連搖頭,「我本來是個獨立的小海盜,後來被血烏賊給強勢收編的。確切點說,我和他們也是有點嫌隙的。」
「我不在乎你想要怎麼解釋,據點的位置,報出來。」
「淚光島往正東走,會有一個布滿暗礁的小島,面積很小。
我們在島上建了一個地下倉庫,只要登島了很容易就能發現。
但是暗礁的路線不好找,您可得留著我的小命,不然等你們摸清楚該怎麼進去的時候,地下倉庫估計都燒的精光了。」
林克見他的樣子不似作偽,雖然有些微妙的違和感,但似乎可以相信。
不過,他還是決定最後試探一下。
他放開了自己體外的扭曲空間,但依然保留著涌動之源被激活的狀態。
只要有一絲異樣,他就能在一眨眼的時間內重新回到全盛狀態。
聽起來很容易,但換個人來都會覺得林克再說天方夜譚。
都不提他體內的神秘之力總量幾乎是同水準的好幾十倍,就算他的神秘之力和常人等同,想要保持爆發卻又將其抑制住,其中的難度簡直堪稱做夢。
這就好像你把一堆火藥點著了,然後發現點著的時間不對,於是控制著每一縷火苗停滯在現在的狀態下,等時間到了再繼續燃燒。
這是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但林克就是這麼簡簡單單,仿佛呼吸一樣就做到了這一切。
或許,他體內產生的變化,遠超出他自己的想像。
「他放鬆警惕了,很好,接下來只要讓他握緊那杆長槍···」
古雷斯卡繼續維持著自己那副憨笑,大聲貶斥那位林克見都沒見過的老大:
「真的是,您不知道血烏賊海盜團內部有多麼的不講理,他們那群瘋子不但搶劫,還想要再大海上建國!
我們這群人也是沒有辦法,形勢比人強只能臣服於他。
不過以您的實力,我相信他也不敢和您擺什麼臉色,要不這樣,您看您還缺人手嘛。
對了對了,我也沒什麼秘寶,唯一算得上可以的也就那杆長槍,那可是我當初花了好大代價從深海中的一具默鯨骸骨身上取的脊骨淬鍊濃縮製成的。
我一直都覺得不怎麼順手,原來是沒碰上它真正的主人。
今天一看您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林克沖古雷斯卡送去一個微妙的眼神,本來他還不是很相信古雷斯卡口中主動脫光給別人檢查的故事,但現在看來,能有這種臉皮,倒是做出什麼都不值得奇怪了。
剛好,就在這裡試探一下吧。
林克故作滿意地點點頭,回想了一下之前那位俊朗青年桀驁的姿態,昂起下巴,緩緩朝著長槍的位置走去。
古雷斯卡沒什麼異樣,甚至很「懂事」地後退了兩步。
他都這麼上道了,林克也沒有不接受這份好意的意思,乾脆利落地就對著長槍伸出了手。
可就在他即將握住槍身的時候,突然咳嗽兩聲:「算了算了,既然你願意投靠我,東西在誰那裡又有什麼區別呢?」
「來不及了!」古雷斯卡獰笑著對著林克伸出手臂,空氣中仿佛又某種無形的力量,剎那究竟他手臂上的肌肉全部吸收,只剩下皮膚包裹著骨頭。
與此同時,林克虛握在長槍上的手掌也感受到了強烈的吸力,連反抗都來不及,直接被鎖死在長槍上。
確定林克的手掌完全和長槍貼合在一起後,古雷斯卡輕鬆地吐出一口氣,捂著自己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臂,嘲笑道:
「貪心,誰都逃不過貪心。實話告訴你吧,血烏賊海盜團沒有強行收編我,我是主動投靠他的。
我帶著他的船隊,回到了我自己的據點,然後踩著所有人的屍骨,成為了血烏賊的船長!
你這種生活在蜜罐里的白鼠根本就不會明白。」
古雷斯卡兩隻形態各異的手臂按在自己的眼眶上,怪異地長笑著:「為了命,什麼都是可以做的啊!暗光!享受我給你送上的美餐吧!」
伴隨著男人的咆哮,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從長槍之上升騰而起,貪婪而興奮地纏繞住林克的手臂。
血肉,仿佛在融化一般隨著這股力量蔓延而逐漸萎縮。
與此同時,長槍之上開始泛濫猩紅的微光,磅礴的力量感追隨著天際雷霆的舞步悅動,將地面震裂出密集的蛛網裂紋。
意外,完全超出林克意料中的意外。
他本以為這杆長槍頂多是材料特殊,可當他的精神和長槍中的力量發生碰撞的時候,就算是他都有些臉色發青。
神明,神明,又是神明!!
這根本就不是凡人打造的秘寶,而是獨屬於神明的武裝!
這是一柄破碎的神器!
不知道多少年都不曾在這片大陸上流傳神明的足跡,可自從他從莫塔的夢中醒來,卻一直和本不該出現的神明遺物和相關者屢次交手。
哪怕眼前的長槍是傳說階級的秘寶,林克也有信心能夠掙脫。
因為他的腰包里,放著一柄貨真價實的空間之刃,一柄神裔鍛造的武器。
可現在,他甚至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挪動哪怕一寸!
「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絕望?
對了啊!痛苦就對了!絕望就對了!」
古雷斯卡一步步走到林克的面前,用他只剩骸骨的手臂點著林克的眉心,囂張到了極點:
「這可是,你一輩子都別想碰的神器!」
總有些人覺得神器不過是格外強大的秘寶,古雷斯卡從前也是這麼想的。
他大逆不道的思想甚至不止於此,他甚至覺得神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也就是群強大點的超凡者。
不過大逆不道歸大逆不道,他覺得只要不到處亂說,就不會出什麼事。
後來的一件事,徹底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任何與神明相關的存在,凡人都得獻上最崇高的敬意。
那是一次打撈行動。
目標是一艘被他們的暗線偷偷搞沉了的貨船。
打撈這種事情,一方面麻煩,另一方面成本投入也大,血烏賊里沒什麼對這種蚊子腿有興趣,最後就丟給了古雷斯卡。
其實他去不去都無所謂,最後說一句自己沒撈著什麼好東西,也就過去了。
可當時他是真的無聊了太久了,初入血烏賊,雖然靠著一手狠辣心腸得到了船長的位置,可碰上行動基本上沒他的事,最多就是打打下手。
就當是給自己找點事做,他就帶著一船人出海打撈去了。
在一開始,打撈過程特別順利,幾乎沒花多少時間就確定了沉船的位置,他帶著兩個手下就準備下去偵察一下狀況。
要是沒什麼好東西,乾脆就放棄了。
身為老大,親自出馬做個表率也就夠了,自己動手大可不必。
他找了個位置歇著,任有自己的手下去查看沉船裡面的狀況。
也幸虧他們學習的技法都和水脫不開干係,而且這處海域也不算很深,他有充足的時間等著。
然而時間慢慢過去,兩個手下游進沉船之後就銷聲匿跡,別說回稟了,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昏暗的海域中,僅靠著法術帶來的黯淡光茫,只能照亮一個不大的範圍。
也是在這時,他突然意識到,這裡太奇怪了。
這附近沒有任何活著的東西。
好像除了他之外的所有東西都死絕了。
古雷斯卡咒罵了自己一句,活動一下肩膀,沿著自己那兩個手下的路徑,游進了船艙中。
明明還沒有過去多久,這艘沉船上的木板都像是被浸泡了好幾百年一樣,腐朽的不像話。
他只是輕輕一敲,木板就發出一陣悶響破碎成煙霧一樣的東西飄在水中。
難道是找錯目標了?可外型上沒錯啊···
古怪的感覺逐漸在心中釀造出淡淡的恐懼,就像一雙緩緩收緊的絞繩。
古雷斯卡繼續往深處游,很快,這艘貨輪的下半部分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是一個極其巨大的儲藏室。
因為這艘船出事的時候,附近根本就沒有別的船隻,所以船上的乘客基本上都不幸遇難。
可當他看到面前的景象時,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的他,卻升起了掉頭就跑的想法。
他不是害怕屍體,也不是厭惡屍體膨脹腐爛的巨人觀,他恐懼的,是這些屍體都仿佛還活著一般漂浮在水中,可他們都只剩下了乾淨無比的骨骼。
什麼樣的情況,能讓人的血肉在短短時間內消失的這麼幹乾淨淨?
簡直就像是有一個變態在這些乘客死亡後用刷子把他們的骨頭拆下來,仔仔細細地刷洗了一遍,然後又給他們裝了回去。
他以為自己早就已經不再害怕死亡了,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只是不害怕自己能夠理解的死亡罷了。
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面前這些乘客究竟是經歷了什麼,但他能夠確定,殺了這些乘客的,同樣不會放過他。
該走了,不,是必須得走了!
古雷斯卡心頭震悚,懶得再去想那兩個手下究竟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反正在他看來,再往前走就是在拿生命開玩笑。
但他不知道,從他決定來探索這一艘沉船開始,他就是在拿生命開玩笑。
死神,是所有死亡的神明中最靠近這個紀元的存在。
據說,被墮落之女蠱惑的死神甘願成為她的屬神,追隨著祂在現界掀起了滔天殺戮,將深淵的意志擴散至每一塊自由的土壤。
最後,在墮落之女的蠱惑下,他將自己的鐮刀對準了永恆。
沒有神明是永恆的對手。
哪怕是掌握著眾生死亡歸宿的死神也一樣。
於是,作為神明的祂隕落了,即將消逝的祂向永恆做出懺悔,將自己的神權交給了永恆。
世上再無死神。
可因為他的舉動,死亡的神權依舊在永恆的光輝下運作,不少死神教徒直接被永恆接納。
但依舊有一虔誠的信徒,努力在復甦死神的路上前進著。
然而,誰能想到,偷渡前往深淵戰場的他們,卻永遠的沉睡在大海之下。
連同,他們收集的神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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