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眨眼，一座熱氣騰騰的火山就在林克和洛夫的面前誕生。

  灰黑的塵埃從龜裂的火山口中噴涌而出，帶著足以讓一切植物都為之悲憤的熱量降落在地面。

  洛夫呆呆地看著顫抖著的火山口，緊張兮兮地吞了口唾沫：「我說，你究竟在地底下做了些什麼啊？」

  林克和牙不約而同地對著彼此看了一眼，然後林克咳嗽了兩聲，對洛夫解釋道：「這一切和我們真的沒太大關係。」

  面對洛夫質疑的眼神，林克的表情堪稱無懈可擊的真誠。

  畢竟，達克賽德要報復社會和他林克有什麼關係？

  總不能說因為自己給了他一刀，就得為他的所作所為負責吧？

  實在是找不到林克臉上的破綻，洛夫只能無奈地將自己的疑惑給咽了回去，然後看著牙和小女孩：「那現在拿他們怎麼辦？我聽說鋼鐵之翼的魔法陣會掃描出一切深淵的氣息。我們大概率是不能帶他們回到學者之國的。」

  這一點連洛夫都知道，林克當然不可能不了解。

  在收集資料的時候，林克對於鋼鐵之翼的各種手段都有所了解，至少擺在明面上的記錄他都基本上記下了。

  能夠讓這座鋼鐵之翼在深淵面前聳立不朽的，主要在於三點。

  首先，在鋼鐵之翼的頂端，有當初的永恆教會教皇帶著聖歌團親自設立的神域法術【黃金輝光】，根據書中記載，永恆教會教皇的原話是：「能夠承受半神強者的全力一擊，或者在神途強者的進攻下持續半個小時。」

  其次，作為城牆的主體材料，則是由大陸最中心的古雷塔弗帝國提供的頂級材質——秘銀磚。

  據說能夠削弱神域以下百分之七十的法術效果，同時免疫普通鋼鐵的進攻。

  饒是以古雷塔弗帝國無可爭議的經濟實力，任然無法提供足以通體製造一整座鋼鐵之翼的秘銀磚，最後不得不採取多種材料混合的方式建造，也就是林克走出城牆時看見的表面剝落。

  而洛夫提到的掃描，就是第三項，也是鋼鐵之翼面對深淵滲透所做出的針對性防禦。

  那是一座遍布整座鋼鐵之翼的巨大魔法陣，每個月都得消耗大量的能源維持，可實際上這個被譽為【最後壁壘】的混合型魔法陣，本身對於存粹的攻擊是沒有任何防禦能力的。

  它僅有的一個效果，就是篩除遭到深淵力量感染的人和深淵異類偽裝出來的人。

  一旦出現以上兩種情況，【最後壁壘】就會化作僅對其一人的絕對壁壘。

  至少目前為止，鋼鐵之翼屹立在此漫長時光，從未出現過被深淵滲透的事情，一例都沒有。

  之前林克看到這種手段的時候，還以為主要是用來防備擅長變化能力的深淵異類。

  但在地下都市走了一遭，在他心中的指針就開始無法阻擋的朝著，防備被深淵污染的人的方向傾斜。

  不過這對林克來說都不算什麼大問題，在他決定讓牙跟著他跑開始，就已經做好了安排。

  「我們，去廢墟。」

  八翅三爪的怪異鳥類，帶著刺耳的尖嘯聲從林克他們頭頂飛過，像是嘲笑著他們和命運背道而馳的愚蠢。

  轟！

  一道銀色光柱從林克手中衝出，面前一堵歪斜傾倒的矮牆直接被光柱崩碎，化作一地的粉塵。

  小女孩咳嗽兩聲，揮手散去自己面前的灰塵，小心翼翼地從牙的身後露出兩隻亮晶晶的小眼睛，靈動的對著粉塵後的昏暗掃視著。

  「總算找到一個了。」走進屋裡仔細查看了一番，靠著當初從零號那裡學到的經驗，林克伸手在一個書架的殘骸上敲了敲，然後眼睛一亮。

  最後只見他在書櫃的側面輕輕一抹，書櫃的背後傳出咔噠一聲脆響。

  整個書架都抖動著落下飛雪般的灰塵，向著側面緩緩拉開，只可惜剛剛露出一條狹窄的通道就停了下來，似乎是故障了。

  林克皺著眉頭，先往通道中丟了一顆銀之星，接著光茫確定裡面是一條安全的通道，盡頭有一間小屋，雖然看不真切，但應該還是挺大的。

  林克從通道中回過來，對著牙說道：「裡面還是挺大的，應該足夠你和她暫時生活。等我找到能讓你恢復成正常人的方法，我會嘗試帶你們離開深淵戰場的。」

  「離開不離開，對我們來說又有什麼區別呢？」牙苦笑著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無家可歸，哪裡都一樣。」

  注意到他眼中的晦暗，林克咳嗽一聲，對著牙身後的小女孩說道：「你先和這邊的哥哥在這裡呆一會兒，我和牙有些事情得私下說說。」

  或許是從來沒吃過像果乾一樣美味的食物，小女孩對洛夫的好感度意外的高，只是嗯了一聲，雖然有些緊張的樣子，但也沒有拒絕。

  林克點點頭，拉著牙的手臂就帶著他往外走。

  找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林克深吸口氣，問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血肉渴望已經已經被控制住了吧。」

  牙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的表情顯然再說一個意思：「你怎麼知道？」

  撇了一眼牙胸口位置的幾乎快要消失的獨特致死標記，林克微微搖頭：「你先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了，現在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才是最重要的。」

  牙突然嗤笑一聲，自暴自棄地看著林克：「我接下來怎麼做，對你來說重要嗎？和婆婆做了個交易而已，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

  盯著牙的眼睛，林克沉默了片刻，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出了聲：

  「憤怒、不滿、怨恨，這很好，至少在你放不下心裡的悔恨之前，這能幫你活下去。

  你說得對，我和婆婆只不過是做了一個交易，對你接下來的行為也沒資格指指點點。

  那就這樣吧。」

  說完，林克絲毫不給牙任何反應時間，掉頭就走。

  牙幾乎是潛意識地就要伸手去攔，可出現在視野中無比醜陋的手臂，卻讓他渾身都顫抖起來，緩緩將其放下。

  恍恍惚惚間，他自己都不知道過了多久，卻猛地抬手對著自己的臉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血絲瞬間就從他的嘴角處留下，嘴裡滿是迷茫地滋味。

  他抬起頭，一步一晃的走回剛才的房間，小女孩正蹲在書架的邊上，抱著幾乎和她人一樣高的布袋子，嘻嘻的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麼。

  牙沉重的內心總算是得到一絲慰藉，照著平常的習慣，向前兩步蹲在小女孩的身旁，潛意識就將手放在她的頭上。

  可當他的手觸碰到小女孩的髮絲，一聲尖叫就響徹他的耳畔，小女孩也面色蒼白地坐在地上，驚駭地看著牙。

  這都是我的錯。

  看著小女孩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反應，牙心頭簡直在滴血。

  以前就算有人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摸她的頭，也不會讓她驚慌到這種程度。

  牙的手臂僵在半空中，瞳孔中無限的痛苦輾轉遷回。

  小女孩似乎也意識到是自己的行為讓牙產生了這種變化，怯生生地爬過來，用小腦袋將牙的手臂頂了起來：「牙，你怎麼了？」

  牙沉默著，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臂：「你不怕我嗎？」

  「我不怕現在的牙，但是我害怕之前的牙。

  絕對絕對不要變回去了好嗎？」

  牙依舊沉默著，雖然正如林克所說，在親自汲取了不少達克賽德的血液之後，他身上的血肉渴望就平靜了下來，估計以後就算沒有菌菇的幫助，他也能真正掌握血肉的力量。

  就好像，達克賽德在他身上重生了一樣。

  當時沒反應過來，可現在想想，他越來越絕對達克賽德最後的如釋重負是那麼奇怪。

  而一直在自己體內暴動的血肉渴望，也在達克賽德自盡投入岩漿之後，無比溫順的融入了他的身軀。

  或許，此刻的他已經不是牙了。

  「答應我，答應我好嗎？」

  許久得不到牙的回應，小女孩似乎有些緊張起來，忍不住抱著牙的手臂就開始亂晃。

  牙苦笑一聲，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而是朝著一旁的布袋子看了過去：「這東西是什麼？」

  小女孩的注意力就是容易到處跑，被牙這麼一說，小女孩頓時眼睛一亮，將一旁的布袋子拉了過來，動作笨拙的將上面的繩子解開。

  袋子開口的同時，一股甜蜜豐富的香氣就從布袋子裡涌了出來，頓時讓人心裡一陣軟綿的幸福感。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從中取出一根，舉起來對著牙歡呼道：「是那兩個大哥哥留下的哦，他們還說會經常來看我們的！」

  「戀，我們以後多不會再和他們接觸了。」

  「為什麼？」小女孩，也就是戀，有些不捨得抬起頭望著牙，「可是他們對我們很好。」

  就算他們對我們再好，我們也是怪物，他們也是人。

  人和怪物之間是成為不了朋友的，勉強維持這段關係只是在傷害彼此。

  牙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只是拍了拍戀的小腦袋：「等你長大了我就告訴你。」

  看牙提著一大堆東西就往外走，戀趕忙也抱著布袋子跟上：「那什麼時候才算是長大了呢？」

  「我想想，再過個十年吧。」

  「那麼久啊？」

  男人透著憂愁的笑聲和小女孩脆生生的嘀咕交疊在一起，依稀中，這座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的城市廢墟，似乎找回了一絲往日的笑顏。

  ······

  「我說，你那袋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啊？哪有人來深淵戰場做任務，還帶那麼多果乾的？」

  洛夫白了他一眼，朝林克身後的腰包撇撇嘴：「你有資格說我嗎？來深淵戰場做任務帶那麼多鍊金食物，都夠你吃小半年的了吧。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喜歡吃鍊金食物的，你不覺得那玩意聞起來和煤油一個味道嘛。」

  「可它很耐吃，巴掌大小的一塊就能頂一天餓。」

  像是聽到某種喪心病狂的發言，洛夫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頂餓？身為超凡者你居然找食物的要求是頂餓？」

  林克很想反駁些什麼，可看了看洛夫圓潤有致，連豬豬來了都得稱讚一句標準的身材，還是默默咽了回去。

  眼見林克吃癟，洛夫嘿嘿一笑：「你看，又不是世界末日，吃東西還是得找好吃的呀。等我們回去，我帶你去我常去的那幾家走走，保證你流連忘返。」

  洛夫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有停下，周圍的環境就突然燥熱起來，周圍的亮度也一下子高出不少。

  「見鬼了？難道還真的世界末日？」

  「別貧嘴了，要出大事了。」

  望著裂谷方向升起，熾白色的岩漿火球，林克心頭都有些發涼。

  如果不是提前讓洛夫做好了準備，這要是在地下和這種東西裝上，恐怕他想方設法都難逃一死。

  洛夫也順著林克嚴峻的視線看到了那顆岩漿火球：「有沒有搞錯，這是剛才那個矮火山裡噴出來的東西？」

  「十有八九，而且我們現在必須立刻離開了。」

  「為什麼？我看那火球的方向，是衝著那邊···等等，那邊是鋼鐵之翼的方向？！」

  「知道還不快走！要是鋼鐵之翼出了什麼問題，我們倆非得困死在這深淵戰場上不可！」

  眼看林克的身形化作霹靂電光一閃即逝，洛夫慌了，撒丫子狂奔：「你倒是等等我啊！」

  越是跟著岩漿火球的方向趕，林克就越是覺得不安。

  雖然無法確定這顆火球究竟有著何等程度的威力，但只要是被這顆火球飛過的地方，幾乎無一例外，都會引起深淵異類的暴動。

  越來越多的深淵異類開始成為這顆岩漿火球的前軍，而且祂們之間還在不斷吞噬，就只是一小會兒，林克就察覺到面前不遠處的深淵異類群體中，已經開始出現逼近曜日階級的氣息了。

  「這難道是魔潮？？！」

  洛夫瞪大了雙眼，根本無法相信自己面前所見的一切。

  林克腳下的速度更快了兩分，視野盡頭已經可以看見，鋼鐵之翼在岩漿火球橙紅光澤下折射出巍峨的光澤。

  轟！

  無數光柱和法術從城牆頂端綻放，浩如煙海的魔潮瞬間就被殲滅了一大群，可這絲毫沒能阻止魔潮前進的步伐，反而讓其更加瘋狂。

  注意到很多和他們一樣從深淵戰場各處趕來的超凡者都自覺地遠離魔潮範圍，林克趕緊將跑昏了頭的洛夫一把攔下。

  「停下，不能再繼續向前了。在靠近我們就得和這些異類陪葬了。」

  洛夫先是有些呆滯的環顧四周，然後像是脫力了一樣找了塊矮石坐了下來。

  他們這裡距離魔潮還算遠，這下反而成為了最安全的地方，甚至因為被魔潮給犁了一遍，連一些危險的植物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

  林克一個飛躍，找到一處矮坡跳了上去，仔仔細細地注視著城牆上發生的一切。

  洛夫不斷地扯動著衣領，想要往裡面灌風，絲毫不懷疑鋼鐵之翼的可靠程度：「這得多久才能打完啊，我想喝西瓜汁了。」

  「很難說，傳說階級已經接近神域邊界，自身存在即為領域，對周邊的魔法陣會產生不小的影響，所以鋼鐵之翼是沒有傳說階級常駐的。

  也就是說，哪怕最樂觀的估計，現在鋼鐵之翼上最強者也就曜日階級圓滿。

  等等，那顆火球，居然是活的？！」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之下，從城牆滾落的火球居然延展出了四肢，還將自己的手臂化作岩漿巨斧，開始鑿牆角！

  這下連洛夫都有些緊張地舔舔乾裂的嘴唇：「鋼鐵之翼，不會倒吧？」

  「不管它會不會倒，我們都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

  林克望著岩漿巨人，拼命想要從祂身上看到一絲達克賽德的影子。

  可祂身上除了暴虐就是憤怒，和達克賽德根本就沒有一絲相同之處。

  而且祂的氣息相當複雜，感覺上就像是個被技藝很差的技師，胡亂抓了一把泥巴糊出來的玩具，從上到下都是粗糙。

  洛夫望著林克，臉頰上有些冷汗：「你準備作什麼？」

  「衝過去，我剛才看見有人從鋼鐵之翼里出來了。

  和他們會和，想辦法先進了城再說。」

  望著一眼看不到邊際的魔潮，洛夫忍不住對著林克豎起一根手指頭：「你可真是敢想。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在我看來，在城外待得越久狀況越多。

  現在能給你來個岩漿巨人，之後呢？

  要是你想要在這裡等著也行，我一個人上。」

  聽著林克平靜至極的語氣，洛夫知道他這只是在發表自己的看法，而不是賭氣或者激將法。

  考量一番自己的能力後，他最後還是搖搖頭：

  「我不行了，就算跟著你衝進去也是拖後腿，這樣吧，藥劑你帶著。」

  「我這有一根就夠用了。反倒是你，如果出現什麼狀況別著急，跟著他們逃，千萬別一個人走，要是魔潮退散，落單就是等死。」

  洛夫沖他點點頭，林克面色凝重：「保護好自己，我可不希望給你收屍。」

  「行了行了，小爺我還沒嘗遍大陸美食呢，哪有那麼容易死。」

  見他還算放鬆的樣子，林克也不再多說什麼，雙手舒張，銀色光芒匯聚，化作鋒利指刀，確定出城的幾隻小隊具體位置後，徑直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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