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惰、暴食、暴怒、色慾、貪婪、嫉妒。除了傲慢以外的罪念都已經收集完畢。
只要等到傲慢成熟,我們就可以進入下一步了。」
深海之下,被法術製造出的斥水空間中。
面容蒼白眼窩深陷的少年撫摸著面前跨越時代變遷的神像,眼裡滿是狂熱的愛意。
站在他身側的耄耋老者駝著背,雙手背在身後看著少年接近於痴漢的模樣,無奈的嘆然道:
「就算能夠順利完成降神,我們也不可能召喚出女神的。況且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神冕。」
少年轉過頭,不屑地說道:
「你根本無法理解女神對我的愛。你個快要入土的糟老頭子。」
「對對對,我是糟老頭子。你是聖子,當然是你說了算,」老人連連點頭,最後咳嗽一聲,扯著他破風箱一樣的嗓音提醒道,「不過岸上的信徒從昨晚看是就沒有按時回復訊息,估計是被永恆教會的人給發現了。」
少年冷哼一聲,不滿地握拳在他深愛的女神神像上錘了一拳,然後又疼惜地撫摸著剛才被錘打的地方:
「我就知道這些永恆的家犬根本就不可信,當初就讓你在城外選擇駐點。
是你說他們現在內鬥,可以藉機發揮。現在好了,你這一發揮,手底下人全要成骨灰了。」
老者尷尬地愣在原地,許久之後才呼哧呼哧地喘了幾口氣,解釋道:
「之前大祭司和威斯特公國的牧首主教同歸於盡,使得這個牧首主教的位置空缺。
為了填空,他們四位大主教之間必須要分出一個你死我活。有人想要對阿列克下手簡直是太正常了。
而且之前也確實一直沒有被發現不是。證明他們給的秘寶還是有用的。」
聖子聞言從懷裡掏出一塊三角形的赤金,上面雕篆著螞蟻大小的永恆咒文,緩緩的發出流動的炫光。
「如果真的有用,我們的人呢?」
「可能是他們覺得我們在希卡城做出的事情已經足夠讓阿列克在這次競選中身敗名裂,所以放棄我們了。
也有可能是因為阿列克的實力有了某種變化,所以才導致秘寶已經不足以隱藏我們的蹤跡。」
「不管怎麼樣,我們的計劃也就差最後的那麼一步。等到我繼承了這一尊冠冕,就可以重新找個地方重建墮落之女的信仰。」
老者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還不行,我當初和你說的計劃你是真的一點都沒聽進去啊。」
「不就是以七罪之慾念為引導,然後按照記載中七罪之旅的順序激發,最後就可以徹底顯現這尊神冕本身的力量了嗎?」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你還得需要一個授冠人。」
少年瞄了老人半死不活的樣子一眼,問道:「你不能來當這個授冠人嗎?」
「雖然我沒有幾年可活了,但你也不至於這麼盼著我死吧?好歹我也算是個主教。」
少年擺擺手,無比認真的重新定義了老者的存在:「是一個已經被打的半死的主教。」
老者憋了口氣臉色漲的通紅,看著少年聖子無比認真的表情,恨不得一把把他腦袋都按進地裡面,讓他好好感受一下什麼叫做尊老。
「我當不了授冠人,」看在女神的面子上,我不好在她面前揍她選的聖子,「授冠人必須得是女性,而且需要對黑暗有著極高的適應能力,才能夠在授冠時成為女神的憑依。」
「有這個必要嗎?非得弄得這麼繁瑣?」
「我現在很想把之前負責教你儀式知識的老師給丟進萬蟲瓮里。」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少年攤開雙手一臉賤樣,「他在地上和她妹妹一起負責駐點的防衛來著。現在估計已經死了吧。」
「那還真的是可惜。如果能夠讓他死在萬蟲瓮里,想來他自己也會很激動幸福吧。」
老者裝模做樣的在眼角上擦擦,然後接道:
「儀式沒有繁瑣與否,只有是否還原。
對儀式所模仿的在世界根源記錄的事跡還原程度越高,儀式的效果就越好。」
老者沉吟片刻,似乎在考慮該怎麼樣將這個概念說清楚,至少要讓這位未來可能成為教皇的聖子理解。
「拿我們目前的七罪之旅作為比方,集齊七種慾念,並根據七罪之旅中女神從白骨之林回歸的事跡將其重演,可以起到喚醒和顯現本源的效果。
這尊已經差不多丟失了所有力量的冠冕也能夠重新顯現聖器的本質。
具體能夠回復多少,還得看我們的儀式能夠做的多麼精確。
而僅僅只是激活這個聖器還是不夠的,我們還需要讓你能夠繼承這尊神冕。
所以就必須用到女神加冕神裔的儀式,讓『女神』親自取下冠冕授予你。
這樣不但可以免去你自行契約冠冕的時間,同時還可以大幅度的增強你對冠冕的操控能力和親和性。」
「說的簡單點,就是只要有授冠人。我就可以當場使用冠冕的力量?」
老者一聽就知道他又沒有聽進去,恐怕只記得能夠立刻動用冠冕的力量。
嘆了口氣:「沒錯。只要有授冠人,這尊牧首主教大人用生命預言的至高聖器就可以在短時間內成為你的東西。」
「那還等什麼呢?」少年興奮地揮舞著手臂,「我們現在就上岸怎麼樣?」
「倒也不是不行,」老者摸著下巴有些猶豫,「可是現在這秘寶的效果不能保證,萬一被發現就問題大了。」
「就我們兩個人你還怕什麼,」少年撇著嘴角雙手抱胸,「他要是敢追殺我們,我分分鐘就把密斯的血爆彈給用了。送他們希卡城的市民上天。」
「密斯的血爆彈為什麼會在你這?」
「我要了,她敢不給?」
老者痛苦地一拍腦門,之前地面駐紮的信徒莫名其妙地就沒了消息,而且岸上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時候他就覺得很奇怪了。
密斯兄妹二人雖說只是銀月階級的超凡者,可是密斯最擅長的方面就是毒素。
從她被破壞了晉升儀式成為墮落之女信徒之後,就一直在準備一顆能夠「毀滅世界」的炸彈,也就是血爆彈。
毀滅世界也許是誇張了,但是如果只是要毀滅一個希卡城,而且還是占據了下水道這麼一個有利地形的話,還算是有希望達成的一個結果。
老者知道這顆血爆彈是密斯為了避免自己參與進信徒的活動,用來滿足自己墮落意識的一種規避手段。
只要有一天讓她找到能夠徹底清除墮落意志的辦法,這顆血爆彈絕對會被她處理掉。
但是在老者看來,墮落意志是不可挽回的。
既然她願意去做這麼一張能夠對人口形成毀滅性打擊的血爆彈,正好可以讓他們多一張能夠讓永恆教會顧及傷亡的底牌。
可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聖子這個自我中心的傢伙居然會讓密斯把血爆彈交給他。
如果沒有這一出,地下水道中駐紮的信徒就算全滅也會讓半個希卡城陷入瘟疫和劇毒。
「你真的是···」
「我真的是什麼?」
老者猛然回想起當時牧首主教讓他帶著聖子逃出來時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范德薩,你我都清楚女神從來就沒有清醒過。所謂神諭不過是混沌的讒言。
這些被選為聖子的孩子,無一例外。都是怪物。
你得順著他們的皮毛輕撫,而不是用你的規則去管束。
墮落,必將永存,如同黑夜縱橫萬古。」
「你真的是做的太漂亮了,」老者,也就是范德薩輕聲苦笑,「這樣我們上岸也就萬無一失了。」
「我不懂你在惋惜些什麼,」少年聖子歪著腦袋,「反正誰用不是用呢?」
可是所有的信徒恐怕都因為你的自私成為一摞摞的鈔票了。
范德薩心頭默言,臉上卻擺出一副自嘲的樣子:「年紀大了,有些不中用了。不如你們年輕人心狠,這才是做大事的材料啊。」
「這才對嘛。」
少年滿意地頷首:「我還以為你準備罵我來著。懷疑你心疼那些信徒也是我太天真了。」
信徒勉強也算是人吧,你,簡直就是怪物。
范德薩心頭微冷,就算他已經投入了墮落的懷抱,卻不代表著他能夠做到這位聖子一樣絕情絕義。
那些可是墮落的子民啊!死一個就少一個的同伴啊!
「到時候等我繼承了神冕,我們就去希卡城的市中心把這顆血爆彈引爆。
該報仇就得報仇。要是阿列克那傢伙敢出面,我就把他給廢了,讓他眼睜睜地看著他治下的人民在疾病中慘死的模樣。」
少年越說越來勁,一條條暗黑色的血光在他的身上隆起,不斷地從胸口蔓延到身體各處。
伴隨著他的狂笑聲,這些黑色的血管在他的額角處匯聚,最後隆起兩隻肉質的尖角。
已經開始脫離人類形態的他朝著老者瞥了一眼,猩紅的目光之下,老者身後隆起的背部內一清二楚。
那是一張嘴,一張正咀嚼著一條斷手的血盆大口。
······
熟悉的天花板。
林克睜開眼,渾身各處都傳來一種強烈的酸痛,就好像他昨晚繞著希卡城跑了幾百個來回一樣。
還不等他的瞳距能夠清晰地看見四周的環境,一聲驚喜的尖叫聲就從身旁傳來:
「林克哥!」
他循著聲音看過去,少女紅著鼻尖腫著眼眶,一看眼淚就沒少流。
笑了一聲,林克就想要坐起來,結果身體抬高了三十幾度就忽然沒了力氣就要重新倒下去。
一隻纖細的手掌帶著肩膀從他背後頂了過來,最後是一個陌生的後背靠在他的背後,讓他維持住了坐姿。
這塊後背雖然陌生,但是這一番舉動後縈繞在林克身邊的淡淡香氣瞬間就喚醒了他腦海中的記憶。
「艾莉卡你怎麼也來了。」
和他背靠背坐在一起,剛剛才趕來的艾莉卡一聲冷哼,很是不願搭理他的樣子。
「還算及時,這次算是撿了條命。」
阿列克嫌棄地看著被自家弟子抱著哭,同時還背後靠著生悶氣的倫德斯家大小姐的倒霉玩意,手上突然感覺少了把利器。
林克渾身一顫,趕緊陪笑道:「感謝阿列克大主教。」
「我救了你一條小命,一句謝謝就完了?」
看著阿列克迥然於往常的市儈語氣,林克試探性的回應道:「那我,付個診費?」
「好啊,」阿列克一口悶氣堵在嗓子眼,氣的不行,「我是永恆教會大主教級別的信徒,按照內部要求的價格,給你個便宜,十萬盧卡。」
「好的,我會準備好···」
「別急,我還沒說完,」阿列克眼中冷光閃爍,擺了擺手,「這次治療還出動了希卡城永恆教會的聖器,算你個三百萬盧卡吧。剛才就給你占了個便宜,這三百萬一分都不能少。」
林克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他遲鈍的將視線投向自己的胸口,一個和幻境中如出一轍的永恆咒文烙印在他露出的胸膛上。
看上去有些像是烙鐵留下的罪印,但是用手一擦就被蹭掉了。
一旁看見林克醒來總算是鬆了口氣去倒了杯水喝的德倫剛剛走近,就聽見阿列克出口就是三百萬,差點沒把嘴裡的紅茶都給噴在他臉上:
「三百萬,你怎麼不去搶?你們這個聖器出動不是一百萬頂天了嗎?」
「我說三百萬就是三百萬。這是我們永恆教會的聖器還是你們傭兵協會的聖器。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當然是你說了算,」德倫磕巴一句笑了兩聲,然後拉著阿列克就往後走,「但是之前不是說好的,這算是你補償我們····」
兩人直接踩著懸梯就往閣樓上去了,林克也從阿列克恨不得稱稱他有幾兩肉的眼神中解放,輕鬆不少。
一旁的卡蓮走上前在林克的脖子上搭了一隻手。
充滿生機的綠色螢光從她的之間灌入林克的身軀,頓時讓他身上的酸痛好上不少。
「謝謝卡蓮副會長。」
卡蓮點點頭,淡然回到:「以後別叫副會長了,叫我卡蓮姐吧。」
林克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總感覺自己這一句姐叫出口有些掉節操的嫌疑啊。
這三位永恆教會的老大可都是十幾年前就成名的人物。
也許林克的父母還在的話,他們叫一句姐還差不多。
林克久久地猶豫,讓卡蓮漸漸眯起了眼睛,非常「核善」的一笑,問道:「怎麼,害羞了?」
你這個樣子,我很懷疑那些叫你姐的是不是都是你主動要求的啊。
咽了口唾沫,林克算是意識到了卡蓮的字典里任何能夠和年紀大沾上邊的詞彙都屬于禁區。
頓時擺出一個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純良的笑著:「好的,卡蓮姐。」
「好好養傷,」雷斯頓帶著林克對傭兵協會所有的期望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多注意下腰部的鍛鍊。」
說完,他還很是慚愧地搖了搖頭,結果被一旁的卡蓮極其嫌棄地拖出門去。
林克整個人都灰白化的盯著二人離開的方向,嘴裡的芬芳帶著遺憾回到肚子裡。
你們到底是那裡有毛病啊!
把希卡城傭兵協會三巨頭還回來啊!
房間裡頓時只剩下了三個人,氣氛瞬間就微妙起來。
好在不只是林克意識到了這一點,艾莉卡和勞麗娜都察覺到了這種越發明顯的怪異。
幾乎是同時,兩人都飛速地站起身說道:「你們先聊,我先出去了。」
話音未落,雙方都看著彼此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林克伸出了手拉住艾莉卡的手臂讓她坐下,然後朝著勞麗娜安慰一笑:
「麗娜你應該是和阿列克大主教一起來的吧。這次真的是麻煩你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之後我帶你去看小白。」
勞麗娜看著坐下的艾莉卡,眼神中有些破碎的心痛。
不過很快,隨著這不露痕跡的破碎散去,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輕鬆。
她發自內心的為林克的康復笑著回到:「就不勞駕哥哥你了,我這就去找小白。好不容易能有一次放風的機會呢。」
「你天賦太好,大主教重視你才會這麼努力培養你。不過要是他太狠了你就告訴我,我幫你。」
勞麗娜伸手扒拉一下眼睛,露出個鬼臉:「哥哥你才不是老師的對手呢。不說了我走了。你和嫂子好好談情說愛喲。」
說罷,絲毫不給林克回話的機會,飛速跟在卡蓮的身後走出了門。
面對艾莉卡氣鼓鼓的萌死人表情,林克言語一塞,不自然的說道:「這妮子,好像這段時間變得是有點多。」
「我看這叫為了愛情變成了想成為的人吧。」艾莉卡冷言冷語,還一邊盯著林克的眸子。
林克摸了摸腦袋:「小姑娘還不知道什麼叫愛情呢。而且我都是把她當成妹妹來著,就和小白一樣。」
艾莉卡恨鐵不成鋼的拉著他的嘴角往兩邊扯:「你知不知道你這色相,釣個小姑娘有多輕鬆啊。」
「可是我這色相不是歸你了嘛。」
此話一出,效果絕艷。
林克非常有幸的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櫻花盛放的第一縷粉,什麼叫做赤霞的最熱烈紅。
艾莉卡頓時低下了頭,垂下的髮絲之後露出兩隻透紅的小耳朵。
良久,她抬起頭,捧著林克的腦袋,非常非常認真的說道:「要不我們還是儘快把訂婚宴舉辦了吧。」
林克沉默片刻,然後拉起她的手:「好。」
【作者題外話】:訂婚了訂婚了!送銀票祝福新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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