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廉被他的同事帶走了,就連林克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就在幾天之前,傑卡先生還和老爺子吐槽著港口上安裝鍊金機械的事情有多麼荒唐。
昨天早上,他在自己面前還在吹噓他偷懶的本事多麼高超,結果睡迷糊,摔進了臭水溝里。
結果今天,他就已經失去了呼吸。
沉默著向小白的病房出發,林克努力的將自己心頭的煩躁按壓下去。
不管怎麼說,他的壓力和焦慮都不應該帶給小白。
還沒走進病房,林克就聽見了裡面傳來少女們動聽的歡笑聲。
他微微勾起嘴角,推開門:「什麼事情這麼開心,不如讓我也聽聽?」
「老哥你快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小白看著林克,一臉驚喜地指著坐在她身邊的女生,「這是勞麗娜,我以前班上的很要好的朋友。」
林克笑著向名為勞麗娜的少女點了點頭,習慣性的用工作態度打量了一下她的外貌。
橘紅色的波浪短髮很雜亂的在頭上膨起,看得出來它的主人不是很關心它。
鵝蛋形的小臉上,在鼻樑的兩側點著一些可愛的小雀斑。
羞怯的大眼睛裡時不時就會閃爍著湖泊一樣的光澤。
一身粗布的長裙,前面有很多難以察覺的油漬,看來經常下廚。
手指上有很多細小的繭子,家務活做的不少。
林克心中微微頷首,看來不是個會傷害琳白的姑娘。
他臉上的笑容又溫和幾分,沖了一杯紅茶送到勞麗娜的面前:「喝點水吧,我妹妹多虧你照顧了。」
「沒有沒有,」勞麗娜努力的揮動著雙手,「明明是琳白照顧我,讓我在這裡休息。」
「你在這裡過夜,家裡人不會擔心嗎?需要我幫你聯繫一下嗎?」
林克也只是習慣性的一問,沒想到卻看見少女眼眶一紅,低下了頭。
按在雙腿上的手掌無助的拽緊長裙,捏的指尖都慘白。
「老哥!」
琳白呵斥著,然後用口型在勞麗娜注意不到的地方對林克解釋道:
「勞麗娜是因為父母都去世,無家可歸才找到我的。」
林克笑容瞬間尬在臉上,然後慢慢地在勞麗娜的面前蹲下。
輕緩道:「我很抱歉。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都會幫你的,好嗎?」
「不,不用了,」勞麗娜抬起小臉,用袖子擦擦眼睛,「我已經找到親戚收留我了。今天晚上就去找他們。」
「這樣啊,那如果你需要幫助,一定要和我們說。」
「嗯,我會的。」
勞麗娜用力地點頭,露出了一個膽怯的笑容。
看得出來這個姑娘確實非常的膽小,而且和琳白的關係確實很好。
否則以她這種膽小的性子,也不會主動來找琳白。
「麗娜,為什麼現在才來看我啊,」琳白牽著勞麗娜的手,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是委屈,「我還以為你會在第一天就來找我的。」
「你住院的時候,我媽媽染上了咳血症,我得在家裡照顧她。
後來媽媽病逝了,我就沒有再讀書,去城外一個工坊里做活,根本就沒有機會來城裡。」
「啊,那你吃了很多苦吧。」
「其實還好啦,」勞麗娜羨慕的看著琳白光潔的手臂,潛意識的將手臂上的袖子往下放了放,「爸爸每天都會給我送吃的。嗯,每天都會。」
「說到吃的,我哥哥做飯超級厲害,等會兒我讓他從家裡帶點飯菜來吃吧。」
「喂喂喂,你老哥我跑來照顧你,你居然捨得讓我東跑西跑欸。」
「哥哥不就是要照顧妹妹的嘛!」
「那完了,你可能不是我妹妹。我妹妹怎麼會有這種念頭呢?」
兄妹之間瘋狂的開始插科打諢,目的只有一個:把話題從勞麗娜的父親身上移開。
作為一個生活中的小透明,總是在角落裡默默觀察身邊一切的人,勞麗娜很輕易的就注意到了這份來自理察兄妹的溫暖。
不知道怎麼的,她有一種衝動,她想要融入這份空氣里。融入這個明媚的清晨。
然後,將這份記憶放在自己餘下的生命中,最寶貴的地方。
她用盡所有的勇氣,張開了口:「那就拜託哥哥了。」
「嘿嘿,你看別人都這麼期待嘍。」琳白意外的捂著小嘴,然後笑著看向林克。
「好吧好吧,」林克無奈的攤開手,「這麼可愛的女孩子我也不忍心讓她餓著呀。」
「想吃些什麼?我哥哥萬能的。」
「普通的飯菜就可以了,如果可以的話,能吃一條小紅魚嘛?」
陪著兩位少女一直待到接近中午的時候,林克才離開了大約一個小時,然後帶著一個大盒子趕了回來。
裡面都是些很精緻的飯菜,放到外面去估計五百盧卡都不一定吃的上。
可是只有那被林克放在最底下的,一條煎炸的金黃,散發著滋滋聲的小魚吸引了勞麗娜的所有注意力。
「麗娜,快來快來,媽媽今天捕魚的時候撈到了一條小紅魚哦。」
「媽媽萬歲!媽媽最棒了!」
「對吧對吧,媽媽我可是天底下最最厲害的媽媽呢!」
「可是,好像焦掉了欸!」
「沒有,絕對沒有!媽媽我的廚藝肯定是沒有問題的。這個,對了,這個就是這個味道的啦!
就是要煎的黑黑的才好吃哦。」
微微蕩漾在眼眶裡的淚水燙的眼眶生疼,勞麗娜捂著自己的臉,拼命的捂著。
無論如何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流淚,不想在這個時候哭泣。
她希望以後回想起這一天的時候只有笑容和溫馨。
林克和琳白對視一眼,然後小心的問道:「麗娜,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勞麗娜開心地笑著,笑得很用力,「就是太開心了。」
這一餐飯吃的很愉快。
兩個少女都對林克的廚藝讚不絕口。
就是那一條勞麗娜要求的小紅魚,被她舉起了一次又一次,被她放下了一次又一次。
最後,放回了盤子裡。
林克相信這不是因為她不想吃,而更像是,不捨得吃。
明明都已經聊了一個早上,可是少女之間依舊有著聊不完的話題。
她們從太陽當空,一直聊到在地平線上昏黃。
林克時不時的也會摻和兩句。
「我差不多也該走了,今晚還要去親戚家,耽誤了時間的話很不禮貌的。」
「麗娜~」琳白牽著她的手撒嬌道,「明天你還回來看我的,對嗎?」
「嗯。」勞麗娜的表情有些無奈,她很想說是,但這個字無論如何也無法在少女的面前說出口。
「好了小白,麗娜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好意思讓別人老是來看望你的。」
「說的也是,」琳白有些垂頭喪氣,但很快又振作精神,「沒關係,只要麗娜你還會來看我。我無論如何都會等著麗娜的!」
「···嗯。」
林克看到麗娜的情緒已經有些消沉,趕緊說道:「小白,別說了。麗娜,我送送你。」
離開了病房,視野中失去了琳白身影的麗娜像是丟了魂一樣。
林克本以為這一天下來,兩人之間也算是認識了。
可麗娜依舊潛意識的和他保持一個都不算是安全,簡直就是警戒的距離。
「你的親戚是住在什麼地方的?如果很遠的話,我幫你叫一輛馬車吧。」
「不用了,」勞麗娜揮著手,「他們會在門口接我的。」
林克不好多說,將麗娜送到門口。
門口的夕陽下,一男一女背著夕陽一臉煩躁的走到麗娜面前。
林克注意到麗娜的身子微微一顫,然後老實地走到這一男一女的身邊。
很古怪,可是林克也說不上來那裡古怪,但還是問了一句:「你們就是麗娜的親戚嗎?」
「親戚?」男子詫異的看了看林克,又看了看垂首沉默的麗娜,然後擺出一個瞭然的笑容,「對,我們是她的親戚。」
「方便告訴我地址嗎?麗娜是我妹妹很要好的朋友,以後我希望可以偶爾接她來和我妹妹小聚一下。」
這句話的真實目的倒也不是林克口中所說的那樣。
他是在放出一個信號。
說明他會時不時的去看望麗娜。
以她這種怯懦的性子,很難說會不受欺負。
畢竟是琳白的朋友,多操心一點也好。
「這個其實不太方便,」那個女子走到麗娜的另一邊,和男子一起分開站在麗娜的兩側,然後伸手按住了麗娜的肩膀,「我們不久之後就要搬家了,搬到另外一個城市去。對吧,麗娜?」
「嗯,以後,可能不會再來了。」
聽著麗娜和病房裡完全不同的意思,林克皺起了眉頭:「麗娜,你真的沒有問題嗎?」
「當然沒有問···」
「你給我閉嘴!」漆黑的霧氣湧上林克的雙眸,無情地看著一邊總是接話的女人。
死亡的壓力瞬間就讓她老實的閉上了嘴,然後露出一個諂媚的微笑。
「我,沒事的。」
「對吧對吧,大人你看。我們真的是她親戚,怎麼可能讓她有什麼問題呢,是吧。」
林克總感覺自己對這個女人有種說不上來的厭惡。
可他在這裡給這個女人一個下馬威已經是極限了。
做的再狠一點,他們也許報復不了自己,但是一定會報復麗娜。
「如果碰上什麼事情,一定要來找我。」
「嗯。」
久久地站在門口,林克一直盯著三人離去的背影。
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了他的眼神,三人在一個拐角處脫離了他的視線。
只不過,那個男人後背腰間上,因為衣擺被風吹起而露出的紋身,讓他有些不好的預感。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是坐實了這份預感。
回到病房,琳白正焦急地等在門口。
「老哥,麗娜留下了三千盧卡在我枕頭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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