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靈兒和胡玉寧都是汴梁城貴女圈子中可怕的直腸子，且恰巧這兩人還是好友。

  葛靈兒是大將軍之女，葛將軍的脾氣那真是一言難盡，胡玉寧的父親胡御史是茅坑裡的石頭，哪個做官的都怕粘上，所貴女們對這兩人都是避之不及。

  可忌憚歸忌憚，女孩子們湊在一起，還有什麼比八卦更快樂的呢？

  於是，即便是忌憚著直來直往、說話從來不拐彎的葛靈兒以及看誰不順眼就向誰開炮的胡玉寧，女孩子們也還是一邊嘰嘰喳喳一邊將目光偷偷地瞄向趙合歡。

  探究的目光里，有人是好奇，有人是羨慕嫉妒恨，畢竟一個小廚娘搖身一變成為國公府的小姐，這可比話本子上故事精彩多了。

  「你們看，那趙小姐身上的褙子是不是宮中出來的蜀錦。」

  「肯定是，外頭沒見過這個式樣。」

  「還有她那月白的裙子，肯定是煙霞閣的料子，和月華裙一樣，看上去平平無奇，其實在日光和燈光下是可以看到很多色彩的。」

  「快看，是不是啊？」

  「是！」

  「聽說這煙霞閣怪得很，越是珍貴、稀有的料子越是不賣！」

  「應該說是只送不賣，也不知道這個小廚娘用了什麼手段，之前月華裙不也穿在她身上了嗎？」

  「你說話可注意些吧，人家現如今是榮國公府的小姐，身後還有鎮北將軍府。」

  開口酸趙合歡的人本來還想再酸兩句，可聽了小姐妹的話也不得不承認很有道理啊！

  往日人家還是小廚娘的時候，他們就去排隊吃飯，現在人家變身國公小姐，他們這樣的身份還真是夠不著人家。

  如今，四大國公府雖然有勢衰的趨勢，可總歸和陛下及太祖皇帝有一起跑馬打天下的情誼，並且現在軍中好些個成長起來的將領都曾是四大國公府的部下。

  就這份資歷，如不犯大錯，高枕無憂三代是沒有問題的，這可不是她們這些父輩靠著科舉出身的人家能夠比的。

  再說，鎮北、鎮南將軍都是手裡還握著兵權的人家，這她們就更惹不起來了。

  這邊羨慕嫉妒恨，那邊趙合歡和胡玉寧、葛靈兒三個人也聊了起來。

  胡玉寧和葛靈兒對趙合歡成為榮國公府的大小姐這事兒的反應倒還好，葛靈兒明顯對趙記小館的燒烤更感興趣。

  「我爹和我兄長去吃了，還給我和我祖母帶了些。」

  「我哥說還是去店裡吃更好吃。」

  趙合歡笑著道：「這有什麼難的，趙記後面有個小院，他們就在小院裡烤東西，下次你想吃，就到店裡來，我領你們去後面吃。」

  「真的嗎？」

  「嗯嗯。」

  胡玉寧沒有葛靈兒那般沒心沒肺，就問趙合歡道：「怎麼樣？回到榮國公府可還習慣？」

  說完這句，她又看似自問自答似的說道：「看你這身打扮，倒是我們多慮了，趙大夫人應該對你極為上心。」

  胡玉寧本來就是個嘴硬心軟的小姑娘，如今關心的話也說得很是生硬，但趙合歡卻覺得很感動，總是有人惦記她的。

  「阿寧，瞧瞧你說的這話。我祖母說，合歡回到國公府，她母親定然是極高興的，她母親就喜歡女孩子。」

  看著兩個又要為自己吵起嘴來的小姑娘，趙合歡抿嘴笑道：「祖父、母親還有兄長待我都極好。」

  胡玉寧和葛靈兒當然都知道趙合歡沒有提到的趙家大爺是個什麼貨色，他們都不必從父兄那裡聽說，因為趙合歡父親的花邊新聞汴梁城早就人盡皆知了。

  三個小姐妹還在說悄悄話，趙合歡就覺得背後人群中好友總有一束目光追隨著自己。

  別人都只是不經意或者偷偷瞥她一眼，這個人卻是一直在看她，讓趙合歡心底有股不舒服的感覺，便也回頭望去。

  穿著一身桃粉色衣裙，戴著晃眼首飾的小姑娘沒想到趙合歡就這樣直白地迎上了她的目光，倒是有一絲的愣怔。

  趙合歡在心裡輕哼了一聲，怎麼著，只准你看我，還不准我看你嗎？

  胡玉寧和葛靈兒發現了趙合歡的不尋常，便也循著她的目光望去，隨後就看到了趾高氣昂的王瑾，額，的兩個鼻孔。

  胡玉寧像是趙合歡的嘴替，直接「哼」出了聲，「我還以為你和誰看對了眼呢？原來是王瑾啊。」

  王瑾雖沒聽清楚胡玉寧說得話，卻也知道她看著自己哪裡就能講出什麼好話，遂瞪了趙合歡三人後，就轉身和別的小姐說話去了。

  趙合歡一整個人莫名其妙，對著胡玉寧聳了聳肩道：「我沒看她，是她老看我，我都有點如芒在背了。」

  胡玉寧點了點頭，道：「我覺得你也沒這麼無聊。」

  倒是葛靈兒是個嘴快的，道：「她當然看你不順眼了。」

  「這汴梁城的小娘子都傾慕鎮國公世子」，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指了一下自己和胡玉寧，道：「當然不包括我們兩個，鎮國公世子看上去凶死了。」

  「哎呀，繼續說回來。」

  「這傾慕者裡面有兩個特別狂熱的，有一個你已經見識過了，就是楚王府的齊樂郡主」，說到這，葛靈兒還故意賣了個關子道：「這另一個嗎？」

  「就是王瑾？」

  葛靈兒小嘴一撅，不滿道：「你怎麼搶我的詞兒？」

  胡玉寧點了點葛靈兒的小腦袋，道：「你還有沒有點正事了啊？」

  葛靈兒這才道：「對，就是王瑾。」

  「王瑾，你知道她是誰吧？」

  趙合歡搖了搖頭，心道：「我知道她是哪根蔥啊？」

  看著趙合歡求知慾滿滿的表情和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葛嶺兒「小喇叭」的虛榮心滿足了，就叭叭地開講了，「這王瑾是三司使王繼大人的小女兒。」

  「你知道三司使是作甚的嗎？」

  趙合歡點點頭，道：「知道，管錢的。」

  葛靈兒點了點頭，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眼光，道：「你知道的還挺多。」

  趙合歡笑了笑，道：「沒辦法，咱是個俗人，就喜歡錢。」

  胡玉寧伸出大拇指，道：「夠坦誠，我喜歡。」

  「你倆別打斷我，這王瑾的身份，最重要的一層我還沒說呢？」

  胡玉寧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葛靈兒繼續道：「她還是王貴妃的侄女。」

  「而王貴妃之前是有打算將王瑾嫁去鎮國公府的。」

  胡玉寧聽到葛靈兒說得最後一句話，道：「姑奶奶，你可小聲點吧，這事情雖然大家心裡都有數，還沒有人明著說出來過呢。」

  葛靈兒忙捂了嘴，然後又將手拿了下來，順了順心道：「沒事，反正我就只在你倆這說一說。」

  趙合歡這下算是弄明白了，原來啊，又是戚陌給她惹的禍！

  趙合歡瞬間覺得嘴裡的青州棗不脆了，戚陌還真是一個惹事精，香餑餑啊！

  三人又說了會話，還相約過幾天去城外的花圃看看，一起買些秋天賞玩大的花草，就聽到有宰相府的丫鬟來報，「小姐，夫人讓您請各位小姐們去前廳用飯。」

  這是要開席的節奏了，果然，丫鬟聲音剛落，就聽到石清妙說道：「姐妹們，那咱們便一塊去前廳用飯吧。」

  在想石浦的宅子是前朝一位郡王的宅子，後被天聖帝賜給了石浦，所以這宅子著實不小。

  就在姑娘們七嘴八舌如同五百隻鴨子過河似的走到荷花池的廊橋上時，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那不是鎮國公世子嗎？」

  趙合歡、胡玉寧還有葛靈兒不願意同鶯鶯燕燕擠到一起，就自動走在了「隊伍」的後面。

  石清妙看著三個小姑娘相談甚歡，也就放心了，在隊伍的前面引著小姐們往前廳走。

  聽到「鎮國公世子」時，趙合歡是沒有什麼反應的，不，她有點「小恐慌」，因為葛靈兒剛才已經說了，汴梁城中大多閨秀都對戚陌有點「非分之想」。

  如今這麼多小女郎在這裡，戚陌又來了，趙合歡覺得她還是隱身當不存在得好。

  可偏偏就有人不如她的意，比如她的兩個損友，葛靈兒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趙合歡道：「快看，鎮國公世子，好像還有大皇子和二皇子。」

  趙合歡剛想低著頭矇混過去，胡玉寧就又開口，「合歡，合歡，你看鎮國公世子是不是在看你啊？」

  聽著兩人吃瓜漸漸「雄起」的聲音，趙合歡只得抬頭往荷花池的對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精確捕捉到了戚陌的眼神，因為確實如胡玉寧和葛靈兒所說，戚陌確實在一眾嘰嘰喳喳、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趙合歡翻了個白眼，可別在這兒跟她表演什麼一眼萬年、一眼情深，她可接不起啊！

  這邊葛靈兒和胡玉寧眼沒瞎，都看到了戚陌是在看趙合歡，那邊王瑾的小姐妹卻都羞紅了臉，道：「瑾姐姐，快看，鎮國公世子往咱們這邊看呢。」

  「是啊，是啊，是不是在看姐姐你啊？」

  葛靈兒和胡玉寧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還是趙合歡做合掌狀小聲祈求，「姐妹們，這畢竟是我第一次參加宴會，咱雖說不怕事，可一出門就惹事也不太好吧。」

  胡玉寧到底比葛靈兒和趙合歡大兩歲，點了點頭，覺得趙合歡說得有道理，就道：「行吧，咱們就當給合歡一個面子。」

  趙合歡看身旁兩個女孩隱忍不發的樣子，覺得甚是好玩，怎麼什麼人什麼事都能挑起這兩人的火氣啊。

  因為看到了戚陌，王瑾等人都駐了足，趙合歡三人不知不覺就穿過了人群走到了前面。

  然後姑娘們就神奇地發現，荷花池對面鎮國公世子的眼神不是直愣愣的，而是在移動，循著世子的眼神，大家就將目光聚集到了趙合歡、胡玉寧和葛靈兒的身上。

  是了，鎮國公世子肯定是在看汴梁城新晉風雲人物，榮國公府大小姐，趙合歡。

  趙合歡、葛靈兒和胡玉寧三人本來還在討論吃小燒烤的事情，只在一瞬間就感覺到了所有人的注視，然後不自覺就禁了聲。

  趙合歡在心裡嘆了口氣，哎，真得是逃不過啊！

  荷花池的對面，大皇子顏庭知笑著對戚陌道：「你這一出現啊，可是把我們的風頭都搶走了。」

  說完，他還朝著站在兩人身後的二皇子挑了挑眉，道：「是不是啊，二弟。」

  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二皇子顏庭問卻不想接他的茬，就只輕哼了一聲。

  顏庭知又繼續道：「也不知道女郎們怎麼想的，風流倜儻的不喜歡，卻喜歡悶嘴葫蘆。」

  幾乎就是顏庭知一個人的獨角戲，二皇子沒有說話，戚陌也沒有說話，他在看趙合歡。

  小兔子今天穿得鵝黃鵝黃，倒不像小兔子，像一隻小鴨子了。

  看著趙合歡身邊的葛靈兒和胡玉寧，一大早被顏庭知絆住腳的戚陌，心總算放下了。

  他一大早起來可不是和顏庭知商量事情的，是想著趙合歡第一次參加宴會，可能會緊張，還想著早來看一看，誰知道大皇子一早就找去了杏花胡同的宅子，和他說了一通有的沒的的雜事。

  這邊王瑾也注意到了戚陌在看趙合歡，她剛才就看出來了，戚陌根本就不顧及別人的眼光，就是盯著趙合歡。仟仟尛哾

  她朝著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頓時心慌起來，他們家大小姐這又要害人了嗎？還讓自己打前站？

  小丫鬟恍惚的功夫，王瑾又瞪了她一眼，好吧，小丫鬟認命了。

  本來修在荷花池上的曲折小路欄杆就很低，路面也不寬，趙合歡等人與王瑾等人也就間隔了兩步，這小丫鬟一往前擠，原本擁擠的人就擠開了。

  這踩踏事件是怎麼造成了，就是你也不知道為何亂了，可他就是亂了，這回發現在池塘曲折小路上就是這麼回事，一個人騷動，全部人就都莫名其妙地都被調動了起來，然後趙合歡就發現又一條腿來勾她的小腿，她下意識抬頭，就看到了和她中間隔著兩個人的王瑾。

  王瑾在笑，一個嘴角上揚的那種壞笑，趙合歡總算明白了，這一頓「亂」原來是給她準備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摒棄身邊姑娘們的尖叫，趙合歡也假裝喊了兩聲，然後不動聲色地繞到了王瑾的身旁，然後大喊了一聲。

  這一聲讓剛才已經稍微有些平靜下來的小姑娘們又亂了起來，葛靈兒和胡玉寧像是看出趙合歡要做什麼，也不動聲色地轉了過來，像是兩個門神一樣死死擋住了趙合歡。

  王瑾被趙合歡那一嗓子差點送走，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沒伸出去的那隻腳就被人使勁一番，「噗通」，人就進了蓮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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