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眾人似是商量過一般，目光都沒有絲毫的轉移。
與李淵一同在醫院待了半個時辰後離去，留下的只有複查的秦叔寶與要借酒澆愁的李孝恭以及陪平陽公主的秦王妃母子四人。
十分沉得住氣的墨臨在朝中大佬離開後，才遲遲與霍弘入大殿詳談。
「若不是觀汝頻蓋印章於醫院帳冊，老夫無法創造雕版印刷之術。」
墨臨回憶起當時在醫院見霍弘拿著印章在帳冊的每一頁不斷拓印生出靈感的剎那。
次日拿著千字文的雕版來感謝時，卻遭到了眼前小人兒的鄙視點撥。
又召集了墨家五位大匠、歷時三日，才雕出了一套漢字基近完整的楷體木活字的模板。
感慨萬千道：「吾令參與雕琢木活字、出仕任工部郎中的墨亞，將雕版印刷術於昨日傍晚時分獻給了陛下。
太子和秦王當時也在太極殿中，知曉了雕版印刷術的存在。
亦知墨家為相助醫院大考而雕刻試卷模板，與麋鹿商行合作印刷售賣書籍一事。
命墨家勿要宣揚此術，估計朝廷也會大肆印刷售賣書籍。」
霍弘好奇道：「你們隱瞞了活字印刷術？」
「就目前已印刷過的《千字文》和醫院考題來看，活字印刷的實用性比不上雕版。
今晨，某已命人大規模印刷《千字文》，此前印刷裝訂好的五百冊，已送至麋鹿商行。」墨臨搖頭嘆息起來。
墨家之人，居然要印製儒家書籍，但是批量印製《墨經》兜售，銷量慘澹的結果可想而知。
怎麼做都有點自取其辱的意思在其中。
霍弘點頭說道：「我相信墨家對於古往今來的經典著作都有收藏，這些書，我建議都準備兩套以上的雕版。
巨子說的也沒錯，活字印刷確實繁瑣，對於印刷書籍的人有最起碼的識字要求，以及細心、耐心的苛刻。」
「目前已有著作《千字文》、《詩經》、《管子》、《商君書》、《韓非子》雕版各三套，已安排人著手印製。」墨臨自得道。
「我聽說法家會於明日去國子監與朝廷律學大家辯法，這好像是名家和墨家的強項，看來法家此次是志在必得啊。」霍弘咋舌道。
法家若是辯論得勝，法家著作必然是士子爭相拜讀的書籍。
墨臨笑道：「霍侯可有興前去一觀？」
「沒興趣！明天我還要去縣衙忙公務，事多著呢。」霍弘搖頭道。
「哈哈哈哈……售書所得我們兩家五五開，但霍侯的麋鹿商行若是被朝廷勒令關門，我們墨家可要單幹了！」墨臨撫須笑道。
「說實話，我有點擔心墨老所言成真，就看陛下會怎麼選擇，在我的認知中，麋鹿商行的存在，並不是件壞事。
有了你們獻上去的雕版印刷術，麋鹿商行不斷在壓低鹽價，如今又開始售賣書籍，可以為皇室兜售書籍吸引世家注意力。
陛下這時候沒有理由責令停業才是。」霍弘小臉快皺著了包子。
眼光長遠的李世民不該看不出，怕就怕李建成慣性的反對後李淵偏袒。
「霍侯今日就秦皇漢武認知之言，震耳欲聾！箇中道理汝自知曉，無需老夫多言。」墨臨嘆道。
兩人結束談話後，霍弘又得墨家巨子的引見認識了法家首領陸明君，聽在場的道、墨、農、醫、法家的談論，可算是大漲了一番學識。
整個人都升華了，甚至生出了出家的心思。
嚇得霍弘撒丫子跑路，「依依不捨」的孫思邈和李孝恭一直送到了鄰近的崇業坊北坊門才罷休。
「侯爺，今晚在縣衙睡嗎？」劉仁軌笑問道。
「本官思來想去，實在放心不下一縣百姓，作為縣令，必須時刻謹守在職位上。」霍弘如同牛飲般喝完冷開水說道。
劉仁軌臉色怪異道：「哦……」
……
天策府。
「阿耶回來了！」在前廳玩耍的李泰雀躍道。
李世民與長孫無忌相伴進入前廳，笑道：「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霍侯跑了以後我們回來的。」李承乾小大人般說道。
「跑了？」長孫無忌疑惑道。
李承乾笑盈盈的說道：「舅父，昨晚我們在九仁醫院吃飯時，……
今日醫院考錄結束，有個藥材商正好來了，孫道長見其運來了三千多株冬蟲夏草，問作價幾何？
藥材商坦言三文錢賣於霍侯，恰逢甄立言甄老與河間王叔談話。
王叔偶然得知醫院比止血散效果更好的白藥是二十文的價格後，氣沖沖的說霍侯在嶺南將止血散賣到了兩百文。
代國公在安撫招降嶺南時還曾以一百八十文的高價為大軍買了不少的止血散。
孫道長和王叔找霍侯時，發現霍侯坐著馬車已經出了坊門，一直追到了崇業坊沒追上才罷休。」
「士可殺不可辱！哈哈哈哈……」長孫無忌失聲笑個不停。
長孫無垢為丈夫和哥哥泡上茶說道，「我觀霍弘不似殿下與兄長所述，心地很是善良，就是精怪了點，過幾年長大了定會收斂。」
長孫無忌搖頭說道：「昨日福利院才完工，今日清晨，已有五十八名孤兒與二十四名傷殘府兵入住。
長安縣衙公示，福利院是為孤兒與無人贍養的老人以及傷殘人士設立。
孤兒十八之後需要自謀生路，老人與傷殘之人直至亡故。
巳時，第一批剛剛入住的傷殘府兵，就開始售賣自製的豆腐，與九仁醫院一般，沒有半點腥氣，極受歡迎。
單憑這一門手藝，福利院就可自給自足。
而霍弘付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手藝，就賺盡了名聲，反倒是也在慈善機構卷錢的太子和殿下鮮有人提。
也是在今日巳時，城外還未散去的流民與百姓勞工具體要做什麼，才為人獲悉。
聽聞確切之時，我都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霍弘竟以麋鹿商行之財，欲將長安縣所屬道路全部以青石鋪設。
今日流民已於朱雀大街相接的延祚坊周圍開始鋪設。
觀其所作所為、所謀所思——驚為天人！」
長孫無垢微微頷首道：「長安城東高西低，雨雪天氣後，長安縣所屬坊市皆是泥濘不堪，能稱得上是為國為民之舉。」
「阿耶，霍弘是壞人嗎？」揉眼睛走進前廳聽了一會的李麗質懵懂問道。
李承乾兄弟三人亦是如此，他們有了一定的思維能力，但還缺少足夠的閱歷。
「不是！他是好人！」李世民沉吟了許久，在剿滅劉黑闥到登基之間的一段時光，李淵的偏心對待與李建成打壓，對他的塑造鍛鍊，遠遠超過了戰場征戰的歲月。
或許有一定的天賦因素，但必須得承認，有的天才會在親身經歷的每分每秒中得到成長。
而李世民絕對是其中的一員，堪稱左膀右臂的房謀杜斷被李建成使計逐出了京城，心腹大將挨個被調離。
眺望著漆黑如墨的未來，跨過一次次絕望的境遇登上九五之位，心境的飛躍式增幅，興許也是釀造其為千古一帝的重要助力。
李世民以其寬闊的胸懷，站在客觀的角度平靜道：「不論霍弘是真心還是假意，其所創醫院、慈善機構、麋鹿商行、福利院，皆乃為民謀利，為國勞心。」
「殿下以為麋鹿商行可繼續運行？」長孫無忌皺眉道。
「可！今日其醫院中刻意說給父皇和我們的話挺有道理。
我大唐初立，根基未穩，沒有插手將鹽鐵進行管制，如今平定了天下，世家和勛貴已經將其牢牢掌控。
朝廷對暴利的鹽無法過多的干涉，以政令強行管制，只會適得其反。
墨家出仕的幾人，將朝廷煉鋼冶鐵之術進行了改進且在不斷繼續，逐漸將鐵管制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對於麋鹿商行的存在，某與父皇和大哥此次意見相同，將其留下！或許會有意料之外的驚喜。」
長孫無忌心中苦笑點頭，自己為家族謀劃的主要產業——鐵，看來是得逐步放棄了，儘快另找他路轉化。
猜測著令向來對著幹的太子和秦王非常罕見的達成共識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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