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電車，白鳥簡述落後淺川優希半個身位，走在馬路的外側。

  路上不少學生都是騎著單車，也有步行的學生，開學的報導並不像初高中那般的急切，白鳥簡述甚至能夠見到大部分人臉上有多少帶著笑意，眼中帶著清澈的愚蠢。

  步行走到京都大的門口，對面剛好是吉田神社，從校門口的設施來看，並不像預想中的那般華麗，撲面而來的是一份古典的氣息。

  還隱約能夠看到幾個穿著和服的女生，手中拿著自拍杆，在拍著Vlog。

  背著書包穿過校門，白鳥簡述抬起頭，看向幾棵巨大的青松，白雪壓在了上面，蒼翠的枝頭覆蓋著如同雲彩般細膩的色彩，碧空如洗配合上微涼的空氣，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

  松柏旁邊，是一排光禿禿的樹，這倒是好認很多，一眼就能看出是櫻花樹。

  離校門口最近的那棵巨大的松柏前的花壇處擺著京都大吉田校區的地圖，白鳥簡述走上前，看了幾眼，又抬起頭，對比著眼前的幾個路口，將其記了下來。

  看著周圍經過自己稀疏的人群，這樣的開學景象和之前的想像並不相同。

  「今天人好像不是很多。」

  聽到簡述的聲音，淺川優希的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白鳥簡述，然後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開口道：

  「開學有三天的時間，第一天，人很少。」

  轉過頭，十九歲的少女眼神有些複雜地看向眼前的少年，看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神情微微恍忽。

  甚至她現在都感覺自己像是做夢一樣，自己的事情，就這麼輕鬆地解決了嗎？

  就那樣，輕描澹寫地解決了嗎？

  她不是傻子，從小到現在，吃過大部分人沒有吃過的苦，心智也比絕大多數同齡人要成熟。

  自己不是第一次經歷過討債了，東躲西藏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只是，最近好像因為父親又欠了一筆錢，才導致情況惡化到了像今天這個地步。

  她本已經，退無可退了，幸虧……

  「有什麼問題嗎。」

  白鳥簡述沒有讀心術，看著她忽然呆住的神情，直接開口問道。

  「沒有。」

  淺川優希微微搖了搖頭，回過神，灰暗的眼神變得略微明亮了些，回想著兩人剛才的對話，又開口補充道：

  「大家一般都是等著第二天，或者第三，今天是周五。」

  「嗯，走吧，你應該需要去報導對吧。」

  白鳥簡述聞言點了點頭。

  一陣微風吹過，少女抬細瘦的手指，捋了捋眼前飄散在空中的青絲，看著白鳥簡述平常的面龐，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咽了下去，繼續邁著步子向前走去。

  直到走到一處教學樓區前，人群終於變得密集了起來，淺川優希停下了腳步，站立在了樓前，偏過頭看向白鳥簡述。

  「我要進去，報導錄入信息。」

  「好。」

  白鳥簡述點了點頭，剛想要邁起腳步，跟上去，耳邊卻傳來了一聲系統提示的電子音。

  「世界線修復指示：站在原地，等待淺川優希下來。」

  抬起的腳步落了下來，白鳥簡述原地踏步了一下，靜靜地站著。

  「你……」

  淺川優希精緻的眉毛皺起，眼神中透露出奇怪的神色：

  「你就不擔心我……」

  「擔心什麼？」

  白鳥簡述目光看向她，開口道：

  「擔心你跑掉嗎？你不會的。」

  「……」

  聽著耳邊輕飄飄的話語，淺川優希的嘴唇動了動，心中不自覺地湧起了幾分不服氣的感覺，有那麼短暫的半秒鐘，她甚至有種就想要逃跑的想法。

  和剛才躲避那些人的想法完全不同，她只是不太理解眼前的男人，為什麼這麼放心自己……

  就像對自己了如指掌一般。

  不過猶豫之際，她回頭深深地看了白鳥簡述一眼，然後轉身走了上去。

  等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簡述才收回了目光，，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布置。

  教學樓旁邊一棟樓和之前的都不相同，他剛才從正面繞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上面是掛著圖書館的牌子。

  圖書館的整棟樓都是鏡牆，鏡牆面前是一排櫻花樹。

  即使現在是光禿禿的模樣，枝椏上能夠看到星星點點的青翠，白鳥簡述也能夠預想到三四月份，櫻花綻放時候，鏡牆上沾染粉色櫻花倒影時，那一副鏡花水月的模樣。

  白鳥簡述看著頭頂上的太陽，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時間：

  12：22

  因為在路上耽擱了些時間，現在已經是中午的光景。

  按照原本的計劃，學校招生辦那邊應該會有人來接他，這是事先說好的事情……

  正這樣想著，口袋裡的手機發出了震動的聲響，屏幕亮起，白鳥簡述接通：

  「喂，你好，白鳥簡述。」

  「斯密馬森……我是松山芳則，今天負責接你們過來的，因為開學有些忙，所以讓你們久等了……」

  「沒關係，請問現在需要怎麼安排呢？」

  「啊，白鳥君，你們吃過飯了嗎？」

  「你們？現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誒？另一位同學，稍等……江雪涼月，沒有和你一起嗎？」

  電話中出現一陣翻動紙張的聲音，緊接著話筒中響起松山芳則有些迷惑的聲音。

  「她有自己的安排。」

  「自己的安排……」

  松山芳則抬起身，看著眼前牆上的鐘擺，有些不理解，新生報到還有什麼奇怪的安排，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又開口問道：

  「那請問白鳥同學，你現在有辦法聯繫到她嗎？」

  「沒有。」

  白鳥簡述一邊說著，眼睛的餘光注意到了從樓里出來的淺川優希，看著她瘦弱高挑的身形穿過人群，向他這邊走來。

  很乖，沒有做出什麼亂七八糟的動作，看來十九歲的淺川老師的問題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嚴重。

  「你沒有江雪涼月的聯繫方式嗎？」

  白鳥簡述反問道。

  「呃……有的，我現在就打給她。」

  雖然有些奇怪現在的中學生都喜歡我行我素，自由行動這樣的情況，但他還是趕緊回應道。

  「白鳥同學現在可以來理工學實驗室三樓，AG307，你知道在哪裡嗎？如果不知道的話，在原地等著也可以，我一會兒就來接你。」

  「我在教學樓這裡，我可以過去。」

  說話間，淺川優希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知道他在打電話，一副乖巧安靜的模樣，只是臉上仍然是幽暗的模樣，沒有什麼活力。

  「那再好不過了，辛苦你了，白鳥同學。」

  「嗯。」

  掛斷了電話，白鳥簡述看向身旁的少女開口道：

  「理工學實驗室三樓，AG307，你知道在哪裡嗎？」

  「……」

  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淺川優希看著眼前的少年，開口道：

  「你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嗎？」

  她不是老年痴呆，也不像魚一樣七秒鐘的記憶，她還記得白鳥簡述和她說過，一起來學校報到。

  「馬上就要是了。」

  白鳥簡述隨口回答了一句，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淺川優希原本死寂的心不免又被撩撥起了情緒，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血液的流速加快，想要急切地開口和白鳥簡述說些什麼，然而，唇瓣剛剛張開她自己又有些驚訝。

  自己這是……在生氣嗎？

  「所以，走吧。」

  白鳥簡述看著她眼睛裡的朦朧，開口道。

  「好。」

  儘管對方沒有解釋，但淺川優希還是選擇了閉嘴。

  走了一會兒，白鳥簡述開口問道：

  「你餓了嗎？」

  「還好……」

  少女臉上的神情怔了一下，她是沒有吃早餐的，甚至昨天晚上也只是吃了一塊麵包，肚子早就已經空空如也了。

  只是因為情緒上經歷了太多的波動，尤其是躲避催債的緊張刺激感，讓她短暫地忘記了飢餓。

  然而，白鳥簡述提出了這個話題，又不免讓她口中開始分泌唾液，淺川優希此刻心裡不免有些慶幸白鳥簡述在自己身後的位置，看不見自己的反應。

  『咕……』

  不過，相比於少女嘴上的謊言，她的肚子明顯要更為誠實一些。

  她的腳步沒有停頓，仿佛肚子叫的聲音根本沒有響起，但白鳥簡述還是看到了她攥緊的手掌。

  白鳥簡述也沒有說什麼，一路跟著她走到了理工學實驗樓前，兩人之間的身份互換，這次淺川優希身形停在了樓前，根本沒有上去的意思。

  「跟著我。」

  然而她依舊是低著頭站著，繼續扮演自己自閉的角色。

  看著對方這副模樣，白鳥簡述認為十九歲的淺川優希和二十三歲的她，差別實在太過巨大。

  除了她的身姿和略顯青澀俏麗的臉龐，甚至他也不會把兩者聯繫在一起。

  很難想像，究竟發生了什麼，會讓淺川優希變成那樣一個執拗，知性，善解人意的美人。

  這樣細數著淺川老師個性特質，發現兩個人還是有一樣的特質的。

  淺川老師和現在十九歲的她都有著極其執拗，頑固的性格。

  無論是千嬌百媚的老師，還是此刻自閉的她，都能夠看出她從骨子裡的那股倔強。

  ……

  看著她低著頭的模樣，白鳥簡述回過頭，拉住了她的手臂開口道：

  「新的指令，我的話你一定要聽，我現在是你的債主。」

  債主……

  感受著手臂上傳來少年炙熱的溫度，又聽著少年耳邊的話語，淺川優希心裡不禁一顫。

  自己好像，從一個牢籠里，被關進了另一個籠子裡面。

  思緒有些散亂，淺川優希無意識地跟在少年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跟著他走上了樓。

  一樓的大廳就有方位布置圖，簡潔明了，白鳥簡述只是看了一眼，就向著目的地走去。

  走到標著AG307牌子的門前，白鳥簡述抬起手敲響了門。

  門後出現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兩秒之後，一個穿著古板的黑灰色西服，髮際線有些堪憂的中年男人站在了白鳥簡述的面前。

  「你好，我是白鳥簡述。」

  「啊，你好，松山芳則。」

  松山芳則看著眼前年輕無比的臉龐，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也已經提前見到了他的照片，但心中還是不免有些驚訝。

  記得資料上是說，他只有十七歲。

  十七歲的天才少年啊……

  雖然能考到京都大的人，都是同齡人中的翹楚，但，能夠像白鳥簡述履歷這般傳奇的，他倒是第一次見。

  而且除了對方恐怖的分數以外，好像還有著深不可測的背景……

  具體是什麼背景，他也不得而知，只是從校長特意提點過的態度中，能夠感受出來。

  松山芳則的目光越過白鳥簡述，看到了他身後的淺川優希，又看到了簡述拉著他的手，眼神變得有些奇怪道：

  「淺川同學，你是有什麼問題嗎？關於你的住宿費……」

  「……」

  「老師，我們可以進去嗎？」

  還沒有等淺川優希說話，白鳥簡述打斷了松山芳則的話題，盯著他的眼睛。

  「啊，當然可以。」

  恍然間，被少年冷漠的目光驚醒，松山芳則趕緊讓開了身形。

  白鳥簡述拉著淺川優希進了門，鬆開了她的手臂，放下書包，從中翻找出提前列印好的文件。

  「松山老師，這裡是我的文件。」

  「啊，好的。」

  接過資料，松山芳則把資料放在了自己的辦公桌上小心收好。

  「請問，松山老師，接下來還有什麼安排嗎？」

  「呃……這是你的學生證和萬能卡，不過還需要辦理一下宿舍的安排什麼的……」

  松山芳則愣了一下，他有些不習慣對方這樣強勢的性格，隨後還是從抽屜中拿出兩張卡片遞給了簡述，耐心地一一解釋：

  「不過，現在已經是中午的時間了，下午兩點的時候，相關單位才會上班……」

  目光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鐘表，已經是12：43，大部分人都已經吃完了飯。

  「我剛才給涼月同學打了電話，學校好像已經給她做好了安排，我們可以先去吃飯什麼的……」

  「謝謝松山老師。」

  白鳥簡述接過學生證和萬能卡之後微微欠身，眼睛的餘光瞄了一眼身旁低著頭的淺川優希，開口道：

  「不過，老師，我今天還有約，況且有淺川同學帶路，暫時就不先麻煩您了。」

  「吃飯的事情，就不麻煩了。」

  淺川優希肩膀微微動了一下，隨後，垂下的頭微微抬起，眼神中有些呆滯地看向白鳥簡述。

  「啊，好的。」

  沒想到自己的邀約會被拒絕，松山芳則還是愣了一下，因為以往的情況下，基本上不會有學生拒絕老師的請客吃飯……

  身份地位是一方面，更何況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只是目前看起來，眼前這個少年似乎有著不錯的自我個性。

  沒有理會淺川優希和接待老師的反應，白鳥簡述進而開口問道：

  「老師，學校可以辦理校外住宿手續吧。」

  「可以，不過考慮到學生的安全，還是建議不要距離學校太遠的位置，而且也需要報備。」

  「嗯。」

  白鳥簡述點了點頭，然後目光看向淺川優希。

  「淺川同學，這學期，應該也要住到校外吧？」

  「……」

  少女的神情終於由一成不變的木然變成了驚訝，愣愣地盯著白鳥簡述的眼睛，手臂微微抬起，抓住了白鳥簡述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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