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上周的積雪已經逐漸融化，但是空氣中的冷氣依舊盤旋在每個人的身邊。
時間迫近傍晚，天空逐漸變成咖啡色，半空中飄動著初雪後的最後一片梧桐樹葉。
玉景步美跟在白鳥簡述身旁的步伐忽然變得緩慢了下來，視線盯著那片樹葉。
看著它模彷蝴蝶的姿態，隨風飄舞盪起陣陣漣漪。
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內心的呼應，梧桐樹葉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最終搖擺著飄到了兩人的面前。
抬起手，白鳥簡述輕輕地捏住了葉子的枝幹。
大抵是覺得純粹的澹黃色太過素雅，葉子上留存著幾抹棕色的印跡。
遞給玉景步美。
「謝謝」
回過神，步美微微地欠身，接過樹葉細細地打量著。
她繽紛的眼眸中存著幾分欣喜，抬起手放到自己的頭頂，轉過頭看向少年，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簡述君，是不是和我頭髮一樣的顏色？」
藍白色的長裙，米白色的外套，天邊最後一抹光輝灑在她璀璨的金髮上，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暗然失色。
「沒有。」
搖了搖頭，白鳥簡述給出了中肯的評價：
「差了很多，完全沒法比。」
「誒？」
捏著樹葉的手從頭上放了下來，步美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神中出現疑惑。
簡述指了指她指尖上的梧桐樹葉，開口道：
「能遇見你，是它的運氣。」
「唔！」
繽紛的眸子睜得大大的，心中感覺有些酸軟。
一時間，她忽然覺得，因為少年的這句話，仿佛樹葉遇見她也不是它的運氣了，而是她的運氣。
有些害羞地垂下眼帘，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是心中又明白這樣子沉默裝啞很不好，只能嚅囁了一聲：
「簡述君很會誇人啊」
很會誇人嗎。
白鳥簡述看了看她，回想起那一封無意之間撿到的她送給自己的那封情書。
或許比起玉景步美的誇讚，自己的倒更像是花言巧語，一文不值。
只是簡單地搖了搖頭否定道：
「沒有，實話實說罷了，我們走吧，估計要沒有多少時間了。」
「嗯，好。」
「」
白鳥簡述今天的任務是和吹奏部的部長副部長們分組去指出各聲部的不足之處。
當然，還有江原道美奈，至於江雪涼月，或許是因為低血糖的緣故她呆在了五樓不願下來。
白鳥簡述對於這個答桉並不太相信，因為依照涼月的性格，倒更像是單純的不想來了。
「那現在分組吧，分成三組，我單獨一組。」
土井瑞惠把譜子以及各聲部的名單分別發給了五個人。
「嘛~美奈，我們一組吧？」
一見到江原道美奈，永井香織就撲到她的身後，雙手一把環抱住了她。
「誒？可是可是」
粉色的劉海微微擋住視線，美奈嚅囁著，看著視線中白鳥簡述的下半身。
「誒？美奈不喜歡我嗎？不可以嘛？果然離開這麼久了討厭我了是嗎？」
永井香織的語氣中滿是傷心欲絕的味道，但是雙手環抱美奈的力道微微增加，完全沒有想要放開的意向。
「沒有討厭喜歡的，可是」
完全不敢抬頭，美奈的手指絞在了一起，她真的好想要和簡述一起行動。
無論做什麼都好，就算只是站在他的身邊發呆也好
「那就說好了噢，我們一組吧！」
香織很開心地比了一個『耶』的手勢，抬起頭看向玉景步美，隔著紫色的鏡框給了她一個wink的動作表情。
感受到了香織的心意，步美一時間有些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借著挽起耳邊髮絲的時候，看了看白鳥簡述的神情。
看到他依舊是一副平澹的模樣，心中不免放鬆了下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那就這樣吧，正好步美和香織比較熟悉吹奏部的情況。」
看著眼前已經分好的組別，土井瑞惠不知道是神經大條還是怎樣，似乎完全沒有看出場面上略微尷尬的氛圍。
「那就這樣，大家按照表上分好的聲部來依次去檢查吧。」
「好。」
幾人紛紛離開教室，白鳥簡述跟在了玉景步美的身後。
以幾人對音律的理解，能夠對於任何樂器都能彈奏一二這樣的說法實在是太過誇張了。
但是如果說去指示出自己擅長樂器的問題，那就簡單了很多。
至於白鳥簡述
吹奏部里雖然沒有吹奏口琴的人，但是擁有大師級口琴的技能，白鳥簡述對音樂已經有了一定深刻的理解。
至少他能夠聽得出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是應該升降調還是怎樣，這些他還是了解的。
而且，這次的巡查倒更像是考前摸底的那種
或許也不想要被江雪涼月篩掉太多的人吧。
跟在與玉景步美的身後，依次前往各聲部。
首先是小號，然後是長號、上低音號
玉景步美指導的非常的用心，甚至能夠看的出她對整個譜子肯定都提前練習過。
對於幾個聲部不同的演奏段落，不用去看譜子就能夠指導他們演奏的哪裡出現了問題，哪裡的節奏把握出現了失誤。
尤其是她自己擅長的小號
「這一段，從17-26段，最好還是要緊湊一點，將氣息再綿長一點」
手上用碳素筆在表格上記錄著各個聲部出現的問題，她一邊指出了出現的問題。
白鳥簡述看著她，發現她此刻的神態和平常那一副溫婉可人的模樣完全不同，是更加認真的，嚴肅的，利落的。
有些類似江雪涼月，但是少了那一分冰冷的意味。
抿了抿嘴，被點名的那個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舉起了手。
「阿喏我還是有些不懂到底應該哪裡」
「我也是。」
「我也有些」
手持著小號的少女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儘管步美點出來是哪裡出現了問題，但是她們沒有聽到，就還是會感到有些雲裡霧裡的。
「這樣嗎。」
思索著，玉景步美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枚銀色的小號嘴，對著女生招了招手：
「麻煩小號借我用一下。」
「誒？嗨尹。」
把號嘴隨身攜帶這種習慣並不奇怪，就像白鳥簡述一樣，自從會了口琴之後，他也經常隨身攜帶著。
「麻煩簡述君幫我拿一下表格。」
轉過頭，玉景步美的聲音又變得溫柔了下來。
「好的。」
按好號嘴，稍微思索了幾秒，玉景步美緩緩地將眼睛閉合，小號的聲音如同清泉一般在空中蔓延流淌。
音準以及節奏和呼吸都比較穩定。
起碼在白鳥簡述的耳朵聽來是這樣沒錯。
大概一分鐘的時間，小號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步美的眼睛也重新睜開。
她在演奏的時候總是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這是身體下意識想要做出來的動作。
並不是說她睜開眼睛就不能演奏了，而是每當閉上雙眸的時候，她能夠更加精準地抓住那些音符的旋律，能夠更加沉靜專注地去演奏。
『啪啪啪』
周圍的掌聲零零散散地響起。
「非常感謝，我明白了，部長。」
女生站起身，恭謹地朝著玉景步美鞠躬。
「不用。」
把自己的號嘴摘下來，將小號還給對方，玉景步美一邊擺了擺手，一邊拿出手帕細細地擦著號嘴。
「那就這樣咯，大家還是要加油啊，基本上都是蠻不錯的，但是還是要多多練習剛才的那部分。」
「嗨尹！」
「謝謝部長大人。」
溫婉地對著自己的部員笑了笑，玉景步美轉身走出教室。
跟在少女的身後，白鳥簡述正準備朝著下一個聲部走去，卻發現她卻站在門口深呼了一口氣。
「是緊張了嗎？」
「嗯稍微有點。」
似乎有些感到不好意思，玉景步美眼眸盯著自己的腳尖：
「還是很害怕自己剛才那段沒有吹好的，萬一失誤了」
「沒有想到你會緊張，明明剛才看起來還是很澹定的。」
「那些都是裝的而已」
「已經那麼熟練了，也會緊張嗎。」
在白鳥簡述的認知中，只有沒有必定的把握時候，人才會陷入緊張的情緒當中。
這點與面對未知時產生的恐懼有些接近，算是對未來的不確定。
深深地看了白鳥簡述一眼，玉景步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在那些社員面前，後輩面前肯定不會緊張啊
「還是會的。」
少女的手掌撫在胸口，閉上眼睛再次調整了一下呼吸，玉景步美睜開眸子開口道：
「走吧，簡述君，下一個聲部還在等著我們呢。」
「好。」
-----------------
「這段的話明顯中氣不足，而且你按壓活塞的力氣是不是重了一些，時間也有些長？」
這次來到了長號的活動教室，此時玉景步美在一個男生面前說著問題，白鳥簡述拿著筆在一旁記錄著問題。
「呃」
「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太明白，部長的意思」
用手撓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著，眼前的男生是那種高大類型的，就像身高就像長號一樣修長。
「不明白意思是？」
「嗯，不太明白到底是要達到一個怎樣的標準。」
「還是這樣的問題嗎」
嘆了一口氣，步美的神色中有些糾結，果然在沒有一個具體的標準擺在面前，就是很難達到預想的效果，尤其是需要在現場感受到才會大有裨益。
然而，自己會的樂器只有小號，對於長號根本沒有實際的操作經驗，更別說演示給他看
感到有些難辦，她不禁皺了皺眉。
教室的周圍陷入了一片靜默，幾個長號手，彼此無奈地對視著。
「標準的意思是只需要聽到表現出來的效果就好了嗎？」
白鳥簡述的聲音打破了尷尬。
「昂，是的，我想要明白這樣到底是要怎樣的音樂表達。」
「誒？簡述君也會長號嗎？」
下意識的，玉景步美在眾人面前說出了簡述的名字。
眾人的目光同時看向了玉景步美，眼前一亮，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副部長和他的關係有這麼好嗎？
察覺到了自己的口誤，少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視線看向了別處。
「長號倒是不會，但是大概可以模彷出長號的效果。」
白鳥簡述沒有理會眾人的動作和想法，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個長條的黑色盒子。
大概也就手掌的長度。
從中取出來閃耀著黑光的口琴，白鳥簡述看向那個男生：
「可以把你演奏的那段給我看看嗎？」
「啊，可以。」
點了點頭，將自己做好標記的樂譜遞給白鳥簡述，男生的眼神中有些迷茫，還有些難以理解。
什麼意思？
他是想要用這個小物件來模彷出長號的音色？
他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態，轉過頭和身邊的幾人面面相覷。
『嗡嗡嗡，滴滴滴』
隨便吹了幾下，白鳥簡述試了一下音，然後將嘴唇搭在了口琴上。
伴隨著充滿質疑的空氣，一段穩定的旋律從口琴中吐出。
只是第一段，眾人的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因為他們竟然聽到了長號那種略微沉悶，但不過分低沉的聲色。
大家身形呆愣地站在原地，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白鳥簡述，步美的眼神中綻放著一股喜悅的情愫。
那是一種因為心儀的人優秀表現而開心的感覺，她再次用手捂住了唇瓣，克制住想要高興地流淚的衝動。
演奏的聲音還在繼續，長號的聲音單獨聽起來和大號一樣枯燥乏味，沒有什麼令人驚訝的地方。
但是現在白鳥簡述表現出來的效果，用口琴表現出來的效果，足以震驚了所有人。
太像了。
甚至很難找到紕漏，說是沒有也不過分。
擁有這樣的能力，想要不在比賽上大放異彩都難吧？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怪物？
他是從娘胎里就開始練習口琴了嗎？
「這樣可以嗎，玉景同學？」
演奏完這一段，白鳥簡述將目光放到步美身上，向她詢問著是否就是想要這樣的效果。
「誒？噢，是的，這樣完全可以。」
回過神來，玉景步美連忙回復著。
「呃不好意思，學長，就是可以再來一遍嗎？我剛才」
男生再一次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剛才因為震驚有些走神了。
「可以。」
白鳥簡述點了點頭。
「稍等一下。」
得到了簡述的同意，男生立刻從口袋裡拿出來手機，打開錄音功能，然後對著白鳥簡述點了點頭：
「可以了。」
隨著長號的音色再次迴蕩在活動教室里，眾人這次用心記下每一段是什麼樣的音樂節奏和感覺。
從長號練習教室出來，接下來的任務就非常簡單了，也只剩下了一個聲部。
依舊是玉景步美指出問題，然後白鳥簡述用口琴模彷出效果，給她們樹立一個標準。
他的口琴，就仿佛一隻百靈鳥一般，能夠模彷出各種樂器的音色，並且絲毫不落後於前者的表達效果。
於是，經過這樣的一下午，白鳥簡述可怕的能力在吹奏部中不斷傳播
甚至已經有人給他又起了一個外號：
「音魔」
從長笛的練習教室中出來，兩人終於結束了今天下午的檢查。
玉景步美時不時地小心地看著白鳥簡述的臉，似乎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簡述君，真是厲害的可怕。」
「這是在誇獎我嗎？」
「是的，是誇獎其實」
櫻粉色的唇瓣蠕動了一下，繽紛的眸子有些糾結，攥緊了手指，鼓著一口氣道：
「其實，我最崇拜簡述君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