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清歡一個人坐在治療室里，許久。

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太陽有沒有落山？

但是，幾點了、太陽有沒有落山，對她來說，又有什麼區別？反正，世界總是漆黑的一片。

咚咚。

房門被敲響了。

其實，治療結束有段時間裡，但一直沒有人進來。

霍湛北的聲音響起，「清歡，我進去了啊。」

時清歡忙站了起來，還沒站穩，霍湛北已經過來，握住她的手，「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時清歡垂眸，沒什麼反應。

「呵呵。」

霍湛北輕笑，揉揉她的腦袋。

「心情沒好是不是？」

時清歡皺著眉，她不想撒謊……治療一直沒有起色，她很著急，心情的確不好。她不知道這種狀態還要持續多久，難道還要一直在這裡待下去嗎？

「我的心情也不太好。」霍湛北說到。

時清歡怔了怔，朝著他。

霍湛北拉著她的手，「清歡，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時清歡比劃：「別這麼說，我這樣，還能陪你去哪裡？」

「你只要跟著我就好。」

霍湛北溫聲道，「只要你在我身邊，即使你不會說話，我也覺得很開心。走吧。」

他拉著她，出了門。

當真，是出了門。

時清歡感覺到迎面吹來的風，不由比劃：「我們要去哪裡啊。」

她想到他的傷，「你的傷，不是還沒好嗎？」

「擔心我？」

霍湛北心情因此變得很好，「放心，人多的地方我們不去，我一個傷患，又帶著你，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好不好？」

時清歡點點頭，她其實也想出去。

「走吧。」

……

車子開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清歡。」

霍湛北過來扶著時清歡，「慢點……」

時清歡小心翼翼的站穩，聞到空氣里一股清新的香氣，這種香氣，是屬於植物本身的味道。時清歡不由比劃問到，「這裡……是林園嗎？」

「嗯，怎麼知道的？」霍湛北問到。

時清歡比劃：「聞出來的。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聽音樂。」

霍湛北攬著她往裡走，找到位子坐下。

周圍很安靜，時清歡比劃著，「聽音樂，是音樂會嗎？好安靜啊。沒什麼人嗎？」

「人是不多。」

霍湛北湊過來，小聲說，「傅聰大師的鋼琴演奏，門票很少……很難買的。」

啊。

時清歡訝然，點點頭。她小時候練過琴，當然聽過傅聰大師的名號。沒想到，有一天能來聽他的小型獨奏會。雖然看不見，但可能正因為如此，別有一番意境。

演出開始，原本就安靜的地方，瞬時只有音樂聲。

時清歡靜靜聽著，眼眶卻有些紅了。

到最後，幾乎是淚流滿面。

「清歡……」

霍湛北都看在眼裡，扯過紙巾遞給她，「給。」

嗯，時清歡接過，捂住了眼睛。

這會兒，她想起了太多……

她這一生，其實還不長，可是，卻感覺經歷了太多，此刻聽著音樂，心頭百感交集，情緒有些控制不住。霍湛北在一旁看著，也並不阻攔。

其實，這是他故意安排的。

清歡壓抑的太久了，的確需要哭一哭，發泄發泄。

他知道她苦，也知道她心裡不好受。

音樂會結束，時清歡擦了擦眼淚，淚水是止住了，情緒還沒出來。

「清歡。」

霍湛北握住她的手，「走了，嗯？」

嗯，時清歡點點頭，跟著她往外走。

路上還是很安靜，霍湛北小聲問道：「感覺好點了？」

嗯，時清歡點頭，比劃：「謝謝。」

「不用。」

霍湛北溫聲道：「我做的還很不夠，是我忽略了，我應該早就想到……你這樣看不見，整天治療，心裡一定不好受，你又不能說話，也不能發泄……」

時清歡默默，沒有任何言語。

「清歡，是不是還覺得不夠？」

時清歡訝然，她在想什麼，他真的有知道？

「到了。」

嗯？什麼到了？時清歡不明白。

「前面……」

霍湛北握著她的手，「前面到了哦，記著，要一步一步跟著我走哦。」

時清歡好奇的比劃，「什麼地方啊？弄得神秘兮兮的。」

「跟著我走，你就知道了。」

「來……」

霍湛北轉過身來，握住時清歡的雙手，「要開始了哦，踏上來！」

時清歡小心翼翼，抬起腳、踏出第一步。

倏地，叮的一聲響……

嗯？

時清歡抬起頭，臉上是詫異的神色，這是什麼響聲？

「清歡，你是學過鋼琴的，這是什麼音符？」霍湛北笑著問。

哆！

時清歡動了動嘴巴，對著口型。

「對。」霍湛北牽著她，「再走一步。」

時清歡深吸口氣，又邁開了一步，又響了……這一次，是『來』？

啊！

時清歡微微張著唇瓣，她知道了。不再等霍湛北發話，她再次邁出了一步，這一次，是『咪』？

「……」時清歡揚起臉來，剛哭過的眼睛，還有些紅腫，可是此刻透著喜悅和小興奮。

霍湛北微微笑著，鬆了口氣。清歡哭了、笑了，這樣就好。

時清歡興奮的抬起手來比劃，「這是音樂階梯，是不是？我以前有聽說過的，不過，還是第一次踩。」

「對。」霍湛北點點頭，凝望著她，「喜歡嗎？」

「喜歡。」

時清歡笑著比劃，「你讓我自己走好不好？我有分寸了，我知道該怎麼走，我想踩首曲子出來。」

「好。」霍湛北推開兩步，「帶你來，就是讓你玩的。」

嘻嘻，時清歡笑著，踩在階梯上，一步一步，一首簡單的曲子也彈了出來，雖然節奏略微緩慢，但依舊是完整的。霍湛北聽著，知道她踩出來的，正是《哆來咪》。

很歡快的曲子，像她此刻臉上的表情。

「霍想。」

時清歡蹦跳著，突然抬起手來，比劃，「你也一起來啊。」

「好。」

霍湛北沒有一刻停留，立即跟著上去。「不過我不會，你帶著我啊。」

嗯，時清歡比劃，「我牽著你……你跟著我。」

「好。」

但這事不通音律的人，豈能不出錯？

霍湛北連連出錯，弄得曲不成曲，霍湛北苦笑：「對不起啊，我這麼笨。」

「……」時清歡仰著臉，看著他笑，一個勁的搖頭，比劃，「不要緊的，就是圖個好玩嘛。」

霍湛北想，如果她能說話，此刻一定是放聲大笑。真好，他的目的達到了。